給我的瑤華宮送了一簍,御書房留了一簍。
從中拿了幾個賞了徐才人——不知道她進冷宮前吃沒吃完。
這個我可沒打算按照玉簪香粉的例子分給各宮。
因為我從小就喜歡吃李子。
十五歲那Ṱū₈年。
我一邊單手蕩秋千一邊美滋滋地啃一個大李子。
並在秋千蕩到最高點的時候,順手把李子核扔了出去。
剛好砸到了皇帝的頭。
如果我長得不好看,這就是一個恐怖故事。
但是我長得非常好看。
所以這變成了一個愛情故事。
當然對於後宮裡的很多人來說,這可能還是個恐怖故事。
不過無論怎樣,這都是一個富有教育意義的故事——
不要隨地亂丟垃圾,會遭報應的。
14:32
和潘昭儀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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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棋藝很差,我的更差。
所以正是棋逢對手,下得有來有回。
她笑著拈一顆白子放在棋盤上。
說當年在太子府的時候。
她總是纏著還是太子妃的孝賢皇後讓她九個子。
懷了孕之後脾氣就更刁鑽,悔棋掀桌的事兒都幹過。
孝賢皇後從來都不生氣,還拿酸杏脯酸梅子哄她。
潘昭儀的寢殿裡有一幅百子迎福圖,是孝賢皇後親手畫了送給她的。
她最喜歡裡面穿著大紅袄子騎著竹馬的那一個。
常常摸著肚子期待孩子長得就像這樣白白胖胖有福氣。
後來孩子沒有了。
再後來孝賢皇後也沒有了。
她臉上還在笑,眼睛裡卻有淚流下,落在淡青色的衣襟上。
我沉默著撫了撫她的肩膀。
那個明豔嬌媚又天真任性,最喜歡穿茜紅粉紅。
像一朵芍藥花一樣的潘良娣也沒有了。
我都沒來得及見到她。
15:47
做香囊。
皇帝反復說了幾次,一定要我給他做一個。
我想在上面繡條龍,他堅持要一對鴛鴦。
我對針線倒不算陌生,我娘去的早。
我爹我哥哥的衣服破了都是我來補。
但我的手藝也隻局限在縫出一條歪七扭八的大蜈蚣的水平。
反正他們兩個也不挑。
考慮到把鴛鴦繡成母雞問題不大。
而把龍繡成壁虎卻有大逆不道的風險。
我勉為其難的點了頭。
不過我隻答應了繡,可沒說什麼時候繡好。
問就是慢功夫出細活。
現在香囊上隻有一片形狀不明的綠色。
本來是想繡頭頂的那塊羽毛的。
但是不小心繡得太大了,那就當它是片荷葉吧。
16:26
更衣,去壽康宮看時裝秀。
今天有皇帝在,請安的妃嫔們必然會絞盡腦汁爭奇鬥豔一番。
基於各種客觀條件,她們的審美方向可以分成兩個流派。
一是以鄭充媛為代表的華麗流,重視衣裳首飾,突出一個「貴」字Ťű̂⁵。
鄭充媛的父親現任鹽鐵轉運使,乃是油水最大的肥差沒有之一。
當年鄭小姐還在閨中的時候每天要換三套新衣裳。
早上那件上面繡的花帶著露水。
晚上則是落了蝴蝶。
發現釵上的一顆珍珠有了一點點劃痕,就把整套頭面首飾都賞給丫鬟。
而入宮之後鄭家的銀子更是流水似的往宮裡送。
上至太後,下至宮女太監,都被她打點得妥妥帖帖。
希望鄭家被抄家的那天她不要哭得太大聲。
要知道在皇帝看來這都是他的錢。
二則是氣質流,這個流派強調一個「雅」字。
比較兼容並包,大家熱衷於給自己打造一些獨特的形象。
除了服飾,更重要的是性格。
比如柔弱多病惹人憐愛,或者清冷孤傲見之忘俗。
做得最成功的要數當年的淑妃。
淡泊寧靜、與世無爭,一開口就帶著幾分仙氣。
皇帝很吃她這一套,她越是不爭寵就越是寵。
加上淑妃的表姨媽也就是太後的撺掇,差一點她就成了本朝第一個皇貴妃
——可惜東窗事發,她害了潘昭儀的孩子。
還在孝賢皇後的藥方上動了手腳。
李修容曾經很用心地抄襲過淑妃的與世無爭,並獲得了一定的成功。
可惜她隻模仿了淡泊的表象,卻沒有領悟到心狠手毒的內核。
所以淡泊淡泊著就把自己從皇帝心裡淡泊出去了。
因此她的人設已經改為貼心兒媳,一心一意專攻太後。
這兩派在我入宮前的鬥爭甚是激烈。
不是東風壓了西風,就是西風壓了東風。
不過現在她們統統處於下風。
因為我的流派和她們不同。
我靠臉就夠了。
17:00
毫Ťüₖ無懸念的豔壓。
皇帝讓我留下一起陪太後用晚膳。
太後讓我快走。
17:03
成功提前下班。
多虧早上刺激了太後一番。
不然她不一定會這樣直接的趕我出去。
行禮告退的時候皇帝看著我的眼神頗有些心疼。
我甚至覺得下一秒他會開口違逆太後,堅持要我留下。
不過他到底還是保持了沉默。
就像他無數次對孝賢皇後做過的那樣。
就連孝賢皇後臨終時。
他也因為賜死淑妃的事情,被太後的胡攪蠻纏絆住了腳。
沒有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潘昭儀對我說,她的文慧姐姐這一生錯付了真心。
愛了一個不愛她,也不值得她愛的人。
其實皇帝愛過。
隻不過他也愛過淑妃。
愛過潘昭儀,愛過李修容,愛過徐才人。
因為他最愛的始終是自己。
真巧。
我最愛的也是自己。
所以請皇帝一直保持這個人設。
不然我會很為難。
17:46
請衛昭媛和呂婕妤喝茶。
她們都是武將家的女兒,容貌性格才學皆是平平。
能成為高位嫔妃,皇帝看中的不是她們,而是她們的父兄,
咳,這樣說好像有點歧義。
這兩位進宮後就自成一派。
沒人討好她們,她們也不討好別人。
活得像一對隱形人。
今天兩個人第一次登我瑤華宮的門。
繃著臉坐在椅子上,把背挺得筆直,端茶碗的手卻有點抖。
我也不廢話,直接問她們的來意。
兩人對視一眼,表情管理驟然失控,一起給我跪下了。
呂婕妤家裡見她這個大女兒出頭無望,準備再送個小女兒入宮。
但小女兒已經有心上人了,男方正是衛昭媛的哥哥。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
而且我還知道呂家起了這個心思。
是因為小呂姑娘長得和我有那麼兩成相似。
本娘娘也是有盜版的人了,十分榮幸。
順便說一句,衛昭媛他哥沒有皇帝英俊。
但是衛家家風很嚴,四十無子方得納妾。
衛夫人也很和善,沒有磋磨兒媳婦的愛好。
這個消息的準確度為百分之百。
因為是我爹當年親自反復查探的,但是最後沒用上。
不過衛昭媛和呂婕妤為了這件事來求我,倒確實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她們不怕我這個狐狸精,握著未來宮妃與人私定終身的把柄。
哪天一個不開心就把衛呂兩家一鍋端了?
「我知道蕭大將軍是好人,少將……娘娘也是好人。」
衛昭媛咬了一下嘴唇,「那年我跟著爹和哥哥去邊關,看過娘娘在校場和兵士比槍法……
後來我騎馬時踩脫了馬镫,也是娘娘冒著危險救了我。」
原來她還記得。
我都快要忘記了。
曾經我也是武將家的女兒,還被人稱過一聲「蕭少將軍」。
我哥一度為了這件事很痛苦。
問我爹為什麼大家叫我「少將軍」卻叫他「大公子」。
我爹拎著狼牙棒追著他在院子裡跑了八圈。
咆哮道你個兔崽子連你妹妹都打不過還有臉問。
不過後來就沒什麼將軍不將軍的了。
我被皇帝看中成了貴妃後。
我爹麻利地交出所有兵權,回到京城做了安國公。
三四品的武將家出幾個妃嫔,可以平衡朝中文武的勢力。
而一品骠騎大將軍的女兒入宮,卻隻會讓人擔憂外戚專權。
我爹確實是忠臣。
不然我倒真想做個妖妃,痛痛快快的禍國殃民一場。
看在說我是好人的份上……
我一手一個把她們倆拉了起來。
這好人也並不難做。
婕妤是正三品,生了病可以召家人來探望。
而外眷入宮,必須要向太後請安。
如果太後見了小呂姑娘的臉還能讓她被送進宮。
我就到壽康宮外自戳雙目謝罪。
深刻懺悔自己不應該藐視太後那寬廣如海的心胸。
對於這張臉在太後那裡拉的仇恨值,我非常有信心。
18:09
太監匯報了今天的一些宮廷趣事。
最新的一條來自太後的晚膳餐桌。
鄭充媛給太後盛湯的時候手滑了。
濺了兩滴出來,被皇帝說了一句蠢材。
為已經明顯進入倒計時的鄭家點個蠟。
太後本來想生氣的,看到皇帝生氣了就又不想了。
反而幫著鄭充媛說話,誇獎她有孝心。
就像她本來不生氣。
但是一看到皇帝和孝賢皇後夫妻和睦。
就一定要找個理由罵孝賢皇後不孝。
這樣的人品,這樣的智商。
能夠單憑著顏值在先帝的後宮活上十幾年還生了個兒子。
皇室的看臉基因確確實實是一脈相承。
不過皇帝自己確實也很爭氣,隻精準遺傳了他媽的長相。
不然先帝的孝端皇後也不會過繼他到膝下。
又把自己的親侄女嫁給了他做太子妃。
從接過太子妃冊寶那一刻開始,孝賢皇後的一生就注定了是個悲劇。
18:30
難得的一人晚餐。
皇帝不在的時候,我可以直接用手拿著雞翅膀吃。
開心。
18:35
皇帝來了。
開心的時間總是很短暫。
太後除了折磨兒媳婦之外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兒子吃飯。
吃得越多越香她就越高興。
但從妃子升級為太後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完全沒有了身材焦慮。
所以壽康宮桌上的菜都是按照她的真實口味,又甜又油膩。
連茶水都要加蜂蜜加到飽和。
簡直是蜜蜂的一生之敵。
當年孝賢皇後擔心太後的身體。
又心疼皇帝像填鴨一樣往嗓子裡強塞食物。
幾次委婉勸諫,結果都被太後罵得狗血淋頭。
有一次太後鬧得興起,直接喊著要去太廟哭先帝。
說是在兒媳手裡連口可心的飯都吃不上。
逼得孝賢皇後脫簪待罪,在壽康宮門外跪了一天一夜。
多希望太後再提一次去哭太廟的要求。
忠勇王和他的金锏進不了內宮,但是去太廟沒問題。
今天皇帝又是捂著胃進門的。
我給他倒了一杯消食茶,然後繼續吃飯。
其實我應該更敬業一點。
軟綿綿的靠在他身邊再用香噴噴的小手幫他揉一揉。
但下午回憶了一些蕭少將軍的舊事。
我怕自己角色轉換不到位,揉的時候手勁太大把他揉吐了。
皇帝自己捧著杯子喝了兩口。
又站起身在房間裡踱了兩步。
忽然從後面很用力的把我摟進了懷裡。
看來我的角色轉換還是挺到位的, 不然此處應該有一個過肩摔。
他在我耳邊有點疲憊地嘆了口氣,說知道我在太後那裡受委屈了。
要是留在那裡陪著吃飯,我才是真委屈。
誰會稀罕拿著一雙又長又重的銀筷子站在太後身邊給她夾菜?
接到封貴妃的聖旨那天。
我哥背著我爹對我說,不要委屈自己。
如果不想進宮就不進, 他帶著我去浪跡天涯。
我知道這句話在他心裡已經說過了幾千遍。
隻不過對象不是我。
而是五歲能詩七歲能賦, 在閨閣內就素有賢名的京中第一才女。
前左相的孫女謝文慧。
那年我剛十歲。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京城參加貴女們的聚會。
寫下傳世佳作《詠鵝》一首, 成了全席最大的笑話。
隻有謝家的那個又美又溫柔的姐姐沒有笑。
說我的詩明白如話, 十分有趣。
讓我去和她一起坐,還特意夾了胭脂鵝脯給我吃。
於是眾人都安靜下來。
因為謝文慧那時已經是內定的太子妃了。
散筵的時候她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走。
細細地叮囑我不用在意那些人講的話。
回去好好睡個覺,明天早上起來一定要高高興興的。
她還說今天有個姓潘的小姐姐生病了沒有來。
下次見面介紹給我認識,我和她一定很投契。
其實我的臉皮一向很厚,並不覺得有什麼。
但是她的手很暖, 聲音很好聽。
我很想讓她多哄我一會兒。
一直到出了門,見到牽著馬的我哥。
我才戀戀不舍的松開她的手。
之後我幹淨利落地翻身上馬。
而她微微一笑ŧũ₌, 放下了翠蓋珠纓八寶車的車簾。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
我知道我哥一定會回到那天, 告訴謝文慧他喜歡她。
他可以帶著她去浪跡天涯,隻要她願意。
但是我也知道,她並不願意。
因為謝文慧喜歡的是皇帝。
不是以太子妃或是皇後的身份。
而是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的喜歡。
就像一朵花喜歡另一朵花。
一隻鳥喜歡另一隻鳥。
因為喜歡,才會心甘情願的為他容忍。
為他退讓,為他犧牲自己的一切。
但皇帝對她的喜歡。
卻是一個花瓶對一朵花, 一棵樹對一隻鳥。
她很好, 但她從來不是唯一。
我也不是唯一。
但我的品種是唯一的。
我是一隻兇殘的啄木鳥。
我在進宮前告訴我哥。
這輩子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受一點委屈。
每一天都要活得高高興興的。
讓對我好的人安心放心,讓討厭我的人煩心刺心百爪撓心。
至於皇帝,等他什麼時候長了心再說。
人生如白駒過隙, 何不及時行樂。
比如現在。
皇帝的這份內疚是不用白不用。
於是我半低了頭,用手指卷著衣帶。
輕聲細語地表示我怎樣都不要緊, 隻要他們母子和睦就好。
從這個角度,皇帝剛好可以看到我微紅的外眼角。
還有眼中那一絲晶瑩的水光。
他攏住我的手臂猛然收緊。
我恰到好處地「嚶」了一聲。
皇帝再也忍耐不住。
在我的耳垂上咬了一口,隨即一把將我橫抱了起來。
「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朕這就來好好補償你。」
皇帝也是不用白不用。
畢竟臉和身材都挺不錯。
20:00(大概吧)
洗澡。
剛開始洗,皇帝就擠進了我的浴桶。
21:00(大概吧)
我覺得應該再去洗個澡。
皇帝不放手。
22:09
終於可以睡覺了。
明天早上起來又是高高興興的一天。
不知道皇帝會不會有起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