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我的心卻還在狂跳,我一直試圖維持的平靜生活可能要破滅了。
許久,我拉開門,地上有一張名片,隻寫著電話和一句簡單的周洋。
我想搬家,可趕在我搬家前,討債的人還是來了。
我的錢不夠還,他們砸了屋裡所有的東西。我縮在一角。三年,他們到底找過來了。
他們沒說別的,威脅完就先走了,我看著一片狼藉的客廳,還能聽見房間裡的章魚在拍打玻璃,我卻沒有看它,隻是一步一步地走回了房間。
我躺在亂糟糟的床上,直到那個姓周的又來了。
他摁了門鈴,我開門,他依舊是那副西裝革履帶著笑意的樣子。
「不知道您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可以拒絕嗎?」
青年笑而不語,許久,他把一張照片放在我面前,說道:
「這是被你丟在孤兒院的弟弟,多虧了你不斷寄過去的錢,他現在很好,相信之後也會很好。但這有個前提,把章魚給我,那隻章魚本來也不是你的。」
他的威脅都有些隨意,可我看著照片卻愣住了,許久,點了點頭。
我回了房間,靠在門邊,我能聽見門外的動靜,有人弄出了章魚。
章魚在掙扎,拍得玻璃砰砰的,牽著人心髒的跳動都停了一拍。我蹲在門口,呆滯地看著一切。
直到整個世界暗下來。
世界好安靜,安靜得就像隻剩我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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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門外,那個人貼心地請人幫我收拾了房子,很多東西又買了一模一樣的新的,大多都沒丟,隻有我養了半年多的章魚沒了。
6
那個人說到做到,那群催債的再也沒來過。
我的徵信記錄也恢復正常了。
Ŧũₗ而小白章不在,我也不想開直播了,保存了所有視頻,又注銷了賬號,後來又找了份新的工作。
新工作還行,不累,也沒有什麼晉升的空間。
拿著一個月五千的工資,就在公司裡每天擺爛式活著。
定時上班,下班,而固定的五千塊錢,夠我吃飯租房了。
我從別墅裡搬了出來。別墅也很舊了,已經需要修復了。
這別墅是我爺爺留給我的。他總覺得我爸重男輕女,他死之前偷偷把這棟別墅過戶給我了。
我爸是不是重男輕女我不知道,因為我爺爺前腳剛走,他就去賭博了。
他賭了兩個月,欠了三千萬的債。消息傳過來的時候,我那位後媽連夜就卷錢跑了。
而我爸在回來的途中出了車禍。
醫院給我打電話,我確認完他是真的死了,馬不停蹄也準備跑了。
可走之前看著我身後剛會走路的弟弟,嘆了口氣,抱著他一起出門了,最後把他放在了遠處的一棟福利院,時而寄一些東西過去。
那些追債的人沒見過我,我也老老實實住在海邊這棟別墅裡,盡量不與人接觸。
可我沒錢,也不敢拿身份證找工作,都快餓死時,我買了個虛假賬號開直播。
很長一段時間沒被人找上,我也放松了警惕。
直到那一天。
7
可那一天之後,小白被帶走了,我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我的生命像是回到了欠債之前,我再也不用擔心那些人會隨時找過來。
隻是,隻是感覺……心裡空了一些。
啊!不想了,上班。
一大早,部門經理就讓我去隔壁主樓給老板送文件,我們類似於後勤部,待在一個二層小樓。
隔壁的高樓大廈,是公司的主工作樓,裡面裝修得很漂亮。
我小心地穿過人群,最後到頂層的一個辦公室,看著辦公室門上清晰的名字,CEO 周洋,有那麼一瞬間我沉默了。
辦公室沒人,問了助理才知道,老板開會去了。
我說完情況,助理想了想,說:「16 樓的周妄,那位小周總也可以籤的,您要不去看看。」
「謝謝!」
我抱著文件下樓,等我到了十六樓,進門就看見一個扎眼的男人。
一頭顯眼的白色短發,一身白西裝,身高腿長,一張略微涼薄的臉,人正靠在沙發上無聊地刷著手機。
「您好!」
我開口剛準備問,男人看著我明顯愣了一下。
轉而冷哼了一聲,連手機也不玩了,就一臉冰冷地盯著我,像是我欠他什麼東西似的。
這……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周總,我是後勤策劃部的喬雨,這個是這個季度的報表,您……籤個字?」
「哼!呵!不籤。」
我看著這人,果然好看的人都有些脾氣。
我摸了摸鼻子,這人脾氣好大,想要不還是回頂樓等大老板。
小心地出了門,就聽見一句帶著怒氣的話:「你還敢走?」
「……」
我也怒了,你生氣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就一個打工的,一個月五千的工資還受這脾氣!
我啪的一聲就把文件甩在了他面前:「我就一個送文件的,你愛籤不籤,老子不幹了,老子一個月五千工資受你這氣?」
「你……你不幹了?你要離開?」
周妄有點懵,他看著我。
我覺得我應該硬氣一點,轉身摔門出去。
可我沒動,我對上小老板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莫名覺得隻要我敢走,這位小老板就敢哭出來。
他到底沒哭,他看著我別開眼,老老實實籤好了文件,然後說:「你別走。」
我樂了,心態早在說辭職的時候就無所畏懼了,這會兒更為猖狂:「……那漲點工資?」
小老板低頭悶聲「嗯」了一聲。
「……」
沒一會兒,他又覺得不對,大約是想起自己是老板。
他又哼了一聲,說話又硬氣了些:「漲工資可以,你過來,當我助理。」
「……不當。」
然後小老板在一瞬間炸毛了:「不當……那你就不當,你愛幹什麼幹什麼,你去辭職吧!你以後也不要見我了,也不要和我說話了,真王八蛋啊!你就走好了。」
呵……幼稚鬼……
「助理一個月多少錢?」
「……三萬行嗎?」
「有特殊要求嗎?」
「幫我捏手腕。」
「隻是捏手腕?」我挑眉。
「嗯……我手腕很疼。」
他把手腕老老實實放在我眼前,我捏了一下,他蹙起的眉目松散了些,那雙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地瞧著我。
但我每次看過去,他又立馬別開眼,做出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他還吐槽:「摁得也不怎麼樣……」
看著小少爺的傲嬌樣,我沒憋住,想起一個梗:「那我走?」
小少爺恨得咬牙:「你能不走ŧù₃。」
生生給小少爺捏了半個小時手腕,小少爺才看著我離開。
我回了我們部門,同事又湊過來:「聽說你見了新來的小周總,感覺怎麼樣?」
「還好啊!」
我沒敢說挺幼稚的,畢竟是老板。
「還好?聽說他這人,冷冰冰的。」
我蹙眉,又想起那乖乖遞到跟前的手腕,那修長的手腕,觸感極好,於是說道:「感覺也沒有吧!他……挺溫和的。」
幾乎到下班,我都有些走神,時不時想起青年說手腕很疼的委屈模樣。
他好像跟我很熟……
不是那種自來熟,有種像是滿腹委屈後久別重逢的故人。
他這種確認是我的感覺,總把我也帶得忍不住心軟。
可我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我理不清思路,索性不理了。
8
我到家時,天已經暗了。因為想存錢,我租在了一個老舊小區。
小區人不多,我進了電梯,摁了八樓。
電梯卻在六樓停住了,我本來以為有人進來,但電梯門打開,卻沒有人。
我摁了關門按鈕,卻無論如何也關不上,就像……就像門外有人摁著一樣。
我看著電梯外黑暗暗的樓道,本能地驚出了一身冷汗。
正想著,電話響了。
電話那頭是青年帶著一些煩躁的聲音:「你明天直接來我辦公室就行……」
「啊?你說已經到樓下了?嗯嗯,可以,我剛好剛上電梯,這邊電梯好像有點卡了,你要上來找我?嗯嗯……我在六樓電梯裡……」
「你在六樓嗎?」
他話音落下,電梯門緩緩關上了,我心下一松,甚至沒來得及回答那個問題就掛斷了電話。
那一刻,我捂著瘋狂跳動的心髒,到了我的樓層,才緊張地出了電梯門。
結果一出來,就看見自家門口站著一個人。
我一瞬間心又提了起來,下一秒周妄摘下帽子,我的心跳才緩了下來。
「周總。」
「你剛剛電話裡什麼意思?」
「剛剛電梯壞了吧……話說,您怎麼在這兒?」
他面目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但還是解釋道:「我住隔壁。」
「……好巧……」
他沒說話,直到我開門,他都沒動。
回頭看著他有些猶豫。
「您是想進來坐坐嗎?」
「不想。」
「哦!那您回去?」
他淡淡瞧著我:「不……」
進門前,我回頭又看著他別開目光。關上門,才聽見門外開門關門的動靜。
周妄怎麼會住我對門?
懶得想,累了一天,吃完飯我就睡了。
9
第二天上班,我又在門口遇見了剛出門的周妄。
他依舊臉上沒什麼好氣,我下意識不想招惹他。
可又想到昨天在電梯裡死活關不上門的經歷,我又默默跟上他的腳步。
他雖然臉臭了些,但大約不是壞人。
到了樓下,我想轉身去坐地鐵,就被他揪住了後領:
「你幹什麼去?從今天起就是我助理了,給我開車,送我上班。」
「……哦!」
周妄坐在副駕駛座上,幾乎上車就睡著了。
車堵在三環高架上,我也不在意,反正老板在我旁邊,遲到了也就遲到了。
我縮在車座裡眯眼犯困,迷迷糊糊,隱約覺得有人碰到了我的腰。
我驚醒的一瞬間,看見了靠在我肩膀的青年。
他的額頭抵在我肩膀上,我試圖推開他,就聽他開口了:「我疼。」
「周總,這不好……」
「好。」
他聲音不大,喑啞得不像話。
「您哪裡疼?是生病嗎?」
「不是病,疼,全身疼。」
我不知道說什麼。許久,車流動了。
周妄退開的一瞬間,我看見那緊閉的眸子染了一層淚光。
大約是真的很疼,但我沒再問別的。
人要認清自己的身份,打工人就是打工人。
而且,有我爸那傻逼在前邊,比起感情,我更不想和任何人有牽扯了。
助理這活不難,每天給周妄端茶倒水,偶爾陪著開開會,做做會議記錄就行了。
周妄這人,平時看著不怎麼好說話,但人還可以。
就連我偶爾想要表現表現,想主動加班都被他拒絕了。
雖然他的原話是:「你需要加班?隨便找條魚都比你幹得好。有你加班的時間還不如回家養養魚,至少魚還可以吃,你加班,和浪費時間有什麼區別?」
我也不氣:「老板說得真對,您現在回家嗎?」
「哼,去開車。」
10
這幾天都是跟周妄上下班,直到周妄去出差了。
他要出差一周,索性給我放了假。
放假的第二天,下起了大雨,我拉開窗戶。
隻聽見警笛聲由遠及近,直到我家門被敲響。
我第一次見警察,不由得有些緊張。
我以為是我之前的欠債問題,但他們開口卻說了另一件事。
七樓的一個獨居女生死了,在六樓被奸殺致死,問我最近身邊有沒有異樣。
我後背發毛,瞬間又想起那天關不上的電梯。
我老老實實說完那天情況,警察蹙眉,勸告了幾句這幾天注意陌生人,就先走了。
我在屋內有些後怕,如果當時我出了門,那個樓道是不是也有什麼等著我?還多虧了周妄那個電話。
夜裡我做了夢,夢的開始是小白,小章魚又見了我,嗚咽地哭著,他伸小爪子想追著我。
ŧūₓ他說好疼,但我湊近後,小白莫名變成了周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