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言!老娘今天就砍死你!”一聲咆哮,和瀕死的豬的嚎叫聲混在一起,聽起來十分的悽厲。
張文言已經嚇得快尿褲子了,被堵在牆角,連一句解釋都說不出來了。
眼看著菜刀真的要砍到他的腦袋上,豬肉婆娘也是真的動怒了——
顧蜜如慢條斯理走到那隻半死豬旁邊,拿起沾染了血跡的,足有半臂長的殺豬刀。
拎著那隻還在哀嚎的豬的大耳朵,把刀子從它的前腿上方,下巴的下方,微微傾斜狠狠捅.進去。
豬的嚎叫聲停止了。
這場鬧劇也像是按下了暫停鍵。
第10章 、小奶狗
所有人都安靜了。安靜地看向了顧蜜如的方向。
顧蜜如將刀子□□,還把血盆朝著豬脖子下面踢了踢。
她放下刀子,一雙指節修長的手沾滿了鮮血。在她白皙的皮膚之上,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她並沒有急著去擦手,而是抬起頭,看向了豬肉婆娘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露出了一個帶著善意的淺淡笑意。
“張家嫂子。”顧蜜如說:“我今天來,不是找張老板的,是找你有些事情想要商量。”
豬肉婆娘其實也有個很文藝的名字,她叫徐攬翠。也是個小翠,隻可惜她這個小翠,不如暗.娼巷子裡面那個小翠柔婉動人,不受自家夫君的喜愛。
徐攬翠柳眉倒豎。一雙本就不大,被臉上的肉一擠,成了一條彎彎的縫隙的眼睛,看向了顧蜜如。
那雙眼像是兩把奪人性命的彎刀,很是有殺傷力。一寸寸在顧蜜如山水墨畫一般沉靜雋秀的眉目,和亭亭玉立的身材之上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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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顧蜜如腦中系統詐屍道:【豬肉婆娘叫徐攬翠。小時候,家裡逃荒的時候,沒有死去的姊妹,都叫她翠翠姐。】
顧蜜如這次沒罵系統。
她對著徐攬翠又一笑,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翠翠姐誤會了,我與張老板早就沒了幹系。今日來,純粹是來找翠翠姐的。”
徐攬翠收了壓在張文言脖子上的菜刀。本來以為這司家媳婦來了,是要耀武揚威的,張文言和徐攬翠家業幹得挺大的,卻一直都沒有孩子。
她最怕的就是外面的小妖精懷了孩子,張文言死活非要把人娶進來不可。
可是這司家媳婦竟然叫她翠翠姐。好多年……徐攬翠一陣恍惚,好多年沒有人叫過她翠翠姐。甚至是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大家都背地裡喊她母夜叉、豬肉婆娘、殺豬的悍婦。最客氣的,也不過是像司家這媳婦兒最開始一樣,喊她張家嫂子。
“你叫我什麼?你怎知我名字?”徐攬翠說著,回頭狠狠瞪了張文言一眼,說:“你連我昔年之事,都告訴了你的小相好?!讓她用這種稱呼來與我套近乎,你們到底有什麼陰謀?!”
這一聲質問聲音尖銳,但是細聽其中倒有些許的顫抖。
那段逃荒的日子,實在是徐攬翠不堪回首的記憶。更是她不願為外人觸動的逆鱗。
張文言脖子上沒了刀,總算是能說出一句全乎話:“我沒有!夫人,我……啊!”
張文言被用菜刀的刀背砸了一下。
顧蜜如開口道:“張家嫂子又誤會了,是因為我知張家嫂子真名。又不知道張家嫂子的小字,便想著張家嫂子比我年長,我叫你一聲姐姐應該的。”
“若是翠翠姐張家嫂子不喜歡,我也可以叫徐姐。”
徐攬翠虎著臉。她被罵兇的時間久了,就也自認了。比起丈夫娶小妾進門,自家的鋪子被擠兌欺負,她寧願做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讓人害怕便好。
她提著菜刀,幾步走到顧蜜如面前。兩個人面對面站著,這徐攬翠,單論身高,比顧蜜如還矮了那麼兩指。
但是徐攬翠比顧蜜如粗了一倍有餘。氣勢也很強。
顧蜜如看上去亭亭如一棵青松,筆直站著,不閃躲徐攬翠。雙手舉在身前,手裡正抓著一塊帕子。在慢條斯理地擦手上的血。
徐攬翠也低頭看了一眼這司家媳婦滿手的血,又看了看旁邊不遠處,幹脆利落死去的豬。
這司家媳婦不簡單,誰家好好的女人會殺豬?還殺得這麼幹脆利落輕描淡寫?
當初徐攬翠學殺豬的時候,一開始也害怕哭了好幾天。要不是張文言實在是窩囊廢。她也不用幹這種活計。
徐攬翠瞪著顧蜜如,有些戒備地問:“你找我做什麼?我與你並不相熟吧!”
“確實不熟,但以後說不定就熟了。”顧蜜如擦完手,把帕子丟在殺豬案子上面的一堆爛抹布裡面。
對徐攬翠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不若我請翠翠姐吃個便飯,我們慢慢聊?”
張文言以為顧蜜如是上門坑錢的,一個勁兒地對顧蜜如擠眼睛,作揖。當然是怕顧蜜如把他貼補小翠那點兒爛事兒說出去。
顧蜜如對著張文言的方向輕輕用手勢壓了下,示意他稍安勿躁。顧蜜如才懶得說他那點破爛事兒。
“吃飯?”徐攬翠問:“去哪?”
她不怕顧蜜如,也想著就算這“小妖精”今兒就是來找茬的,她也就今天解決了算了。
正好她早上還沒吃飯呢,便將菜刀回手一扔。直接砍在了案子上面,刀身立起來。
“你們幾個,把豬肉收拾了,拆卸好了,該送哪裡送哪裡!”徐攬翠指使著幾個躲在屋檐下邊發呆的伙計。
最後說:“再送來豬就捆好,我等會兒回來殺!”
說完一掀開身上帶血的圍裙,扔在地上。又隨便彎腰在退豬毛的地方舀了一些水。衝了衝手。
接著抓起菜刀,切了一塊之前殺的豬身上肥瘦均勻的肉,用油紙包了,提在手上。
這才對顧蜜如說:“走吧!”
顧蜜如淺淺點頭,轉身帶路。徐攬翠又在她身後說了一句;“你今天找我,最好是有正事兒!”
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這殺豬院子不遠處便有各種小吃面館。
出門的時候,還是顧蜜如帶路,出了門,就是徐攬翠領道。
兩個人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個小巷子的人家前面。
徐攬翠對顧蜜如說:“在這兒吃吧,這家死剩了一個老婆子,她烙餡餅很好吃。”
顧蜜如微微挑眉,這顯然不是個什麼館子。
不過她也不在意,點點頭。
兩個人進了院子。才發現這小院兒實在破舊不堪。
那據說死了全部親人了老婆婆。是拄拐從屋子裡出來的。
徐攬翠直接把帶來的那條肉,拍在了桌子上說:“呂婆,你拿著這肉,切一半混了野菜就成,烙點餡餅。”
徐攬翠一撩裙子,非常大馬金刀地在院子當中一個桌子邊上坐下,就去生火。
又撩起眼皮看了顧蜜如一眼,說:“兩人份。”
不過徐攬翠很顯然殺豬在行,卻煮飯生火不擅長。
顧蜜如看了一眼她肥嘟嘟的手掌捏著打火石,打來打去,不是呲著手了,就是弄偏了。
顧蜜如很自然地蹲下接過來,兩下就把這院中磚砌的小爐子點著了。
煙燻火撩的,但是很快火旺了,爐子暖了,也就不燻人了。
裡面傳來呂婆剁餡子的聲音。兩個人圍著火爐坐著,在這寒冬臘月的,竟然一點也不冷。
“你還能受這種苦,那為何要嫁司家那妖怪?嫁了又不安分,非要到處偷漢子。”徐攬翠聲音比之前緩和了不少,這話說出口很難聽。可是她的語氣之中,竟然沒有幾分鄙夷,更多的是不解和訓斥。
怪不得聽了一聲翠翠姐,就跟和自己老公不清不楚的女人走了。
這徐攬翠,應該是自小照顧不懂事的弟弟妹妹習慣了。
顧蜜如根據系統說的她寥寥幾句的生平,再加上這一面。迅速分析出了她是個遇事兒大包大攬地照顧人的人格。
顧蜜如嘴裡應著:“翠翠姐說得是。我知道錯了,正在改。”
眼睛又朝著剁餡子方向看了一眼,斷定這徐攬翠未必喜歡這呂婆粗制濫造的手藝。
她這是照顧這孤苦無依,身體還不行的老婦人。
心眼兒這麼好使,倒是顧蜜如沒想到的。顧蜜如對這個徐攬翠的好感再度上升。
然後對她笑得就格外溫柔,嗓音也低沉好聽:“翠翠姐,我今天找你,其實是想要請你看看這個。”
顧蜜如說著,把從原角色那裡翻出來的交易房屋字據,遞給徐攬翠看。
這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手續,就是寫了一堆不知道什麼狗爬的字兒,然後籤字畫押的字據。
顧蜜如看了,籤字畫押的是原角色。但是那鋪子本身可是成婚的時候,司家撥給了司獻春的。
沒有司獻春的手印和籤字,這交易其實是不成立的,顧蜜如還把真的地契拿出來,給徐攬翠看了。
“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麼?”徐攬翠手上有幾間鋪子交接,對這個熟悉,手指點著那個籤字畫押的交易憑證說:“不成立。”
“這鋪子我沒記錯,是你給了你表哥的。怎麼,想要回來?”徐攬翠豬肉鋪子在這個小小的新陽鎮,就好幾個呢。
她手下的伙計好幾十號人,整天沒事兒聚一起說東家長西家短。當然知道這新陽鎮裡面發生的所有事情。
這位司家的媳婦和她表哥青梅竹馬,寄養在他們家,是當成童養媳養著的。本來該是一門好親事的,郎有情妾有意。
但是司家找一個媳婦,要家世清白又要相貌上等。司家少爺是巡州城的人,那對新陽鎮來說,是個太大的地方。
人家找少奶奶,聘禮許出了天花。十裡八鄉的未婚女子,很是轟動了一陣子。
但是等到託人一看,才知道那少爺有怪病。頓時那些躁動的未婚少女們又消停了。
不是良人那是妖怪啊。
而且司家也不是找上門的少奶奶,成了婚是要出來單過的。給的鋪子也就隻有兩間。另一間還在巡州城裡,離得過遠,看顧不了。
少爺是個妖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嫁過去就是坐吃山空。誰腦子有包,才會為了那一點“寒酸”的聘禮動心?
但是這一點點“寒酸”的聘禮,還真打動了這司家媳婦兒表哥一家。竟是連哄帶騙的,不光騙傻女子成了婚,還把聘禮和店鋪都一道騙走了。
現在這傻女子明悟了?
那跟她有什麼關系?徐攬翠想。
“不是的。”顧蜜如回徐攬翠的話:“不是我給他,要要回來。是他搶走了,我要要回來。”
“你不是對你那表哥情深義重嗎?”徐攬翠陰陽怪氣。
這司家媳婦兒的表哥,是個死賭鬼。十裡八鄉沒有姑娘給,整天到處欠債,要不是自己老娘頂著,他早被打死了。也就這司家媳婦眼瞎,當初才會看上他。
賠上了自己,賠上了一切。
顧蜜如搖頭,否認了個徹底:“哪有什麼情根深種,都是被逼無奈。”
“我一介女子軟弱可欺,被那娘倆拿捏,賣給了司家。”顧蜜如看著徐攬翠說:“到如今我已經想通,與其掛念他家對我那點養育之恩,倒不如顧全我自己了。”
顧蜜如三言兩語,把自己描述成了一個痴心錯付,被負心的情郎強迫賣掉的可憐女子。
顧蜜如對徐攬翠說:“我今天找翠翠姐,就是希望翠翠姐能搭把手,找幾個伙計幫我壓壓場面就成。至於要回鋪子,我可以自己來。”
“我憑什麼幫你壓場面?你失心瘋了?”徐攬翠眼睛一瞪。一拍桌子:“你勾搭我家……”
“鋪子要回來,一半永遠免費給翠翠姐用來賣豬肉。”顧蜜如說:“翠翠姐也知道,那鋪子在正街上。幾家大酒樓,還有賣菜的場子都很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