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蜜如這才轉過頭笑了笑,說:“一直就等著你這句話了,還以為你要能跑的時候才肯見你妹妹。”
“你妹妹其實已經來過一次,被我讓人打發走了。”
顧蜜如說:“她又給你帶了一堆能把牙給崩掉的餅,我全都拿去喂野狗了。”
這話倒是真的,就在前幾天,司獻春的那個妹妹又要從狗洞往院子裡面鑽,被章錢和徐四給截住了。
當時顧蜜如不在家,在徐攬翠那裡幫忙,司獻春又在睡午覺。
章錢合徐四跟司靖柔說了司獻春正在屋子裡面睡午覺,不方便見她,因為顧蜜如交代過,司獻春睡覺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要吵他,他的覺很輕。
結果司靖柔根本就不相信,以為他們就是不讓她見哥哥,哭天抹淚一通,最後隻留下了一筐餅,淚汪汪拜託章錢和徐四交給司獻春。
後來那些餅被顧蜜如拿去喂野狗了。
呂婆家的那條巷子裡面有好幾條野狗,顧蜜如每次去都會帶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免得被野狗給攔了路。
“你妹妹不相信你變好了,章錢和徐四跟他們說你跟我在一起睡,你妹妹說我欺負你。”
顧蜜如向前一步,仰著頭問司獻春:“我是跟你在一起睡了,但我欺負你了嗎?”
司獻春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挪開了視線,耳根又泛起了粉。
他明明站在那裡比顧蜜如還要高,長回了一些肉,至少穿著袄子的時候,看上去和正常人區別不大了。
可是真的太過軟弱可欺,像一頭基因突變的碩大的兔子,體型再怎麼大,也是兔子罷了。
“快去休息吧,我差人去巡州城告訴你妹妹,就定在明日讓她來。正好你的藥有兩味藥材也沒有了,順道去巡州城買回來。”
司獻春這次沒有用拐杖,隻抓著顧蜜如一隻手稍微借力,就回到了床邊上。
Advertisement
他躺在床上,卻一直都很不安,馬上就要見妹妹了……他到底應該說些什麼?
他前些天想著有很多話想說,但是這幾天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顧蜜如去外面吩咐好了之後,又端著一碟今天買回來的糕點回來。
見到司獻春在床上轉來轉去,大概了解他為什麼不安,也沒有說什麼安慰他,就隻是順手拿了一塊糕點遞到他的嘴邊。
投喂他。
司獻春下意識地張開嘴把糕點含進去,這些天顧蜜如總是“順手”,他已經被喂習慣了。
當然顧蜜如是想著讓他快點長肉,如果糕點放在那兒的話,司獻春隻有餓極了才會吃。
因為之前他被關著的那幾個月,食物總是不夠,吃了上頓就沒有下頓,他都要留著到極限才會吃,養成了習慣。
這個習慣顧蜜如在一點一點地幫他改。就比如像現在,這才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他就已經習慣別人喂他吃零嘴了。
吃掉了三五塊,司獻春才反應過來他又被喂了。
顧蜜如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喝了,就沒有再喂他而是起身出去準備晚飯。
晚上吃得很豐盛,是顧蜜如親手燒的紅燒肉。
湯汁金紅,偏甜口,司獻春又吃了不少,顧蜜如也吃了不少。
晚上依舊分房睡。顧蜜如照例在司獻春的屋子裡面撥弄了一會炭火,這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去睡覺。
不過這天晚上顧蜜如睡到一半。聽到門外有拐杖的篤篤聲,伴隨著拐杖的聲音,外面是噼裡啪啦震天響的炮竹聲。
今天是正月二十八,正月的最後一天,在這個世界叫歲始節。
子時的時候燃起的爆竹聲,是提前慶祝一年風調雨順的意思。
卻直接把司獻春嚇醒了。
顧蜜如也根本不知道這個節日,醒過來之後迅速穿鞋下地,然後打開了房門——正看到在她門口徘徊,隻穿了一身單衣的司獻春。
司獻春又是從噩夢當中被嚇醒的。
夢到了他妹妹來了但是他還是被關在那個房間裡頭,不光是腳上戴著鎖鏈,他的脖子和手上也全都是鎖鏈。
他醒過來的時候自己纏在被子裡面,好一會兒才把自己拆開,然後就這麼赤著腳,拄著拐杖來找顧蜜如。
他想確認顧蜜如並沒有把他再鎖起來。
他的眼睛還有因為噩夢未散的恐懼,看到顧蜜如之後,那眼中的淺藍色海面,蕩起了一點漣漪。
顧蜜如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竟然光著腳,狠狠皺了皺眉。
外面太冷了,顧蜜如伸手把他拽進了屋子裡面。
拐杖掉在地上,司獻春被顧蜜如拽著向前——直接抱住了顧蜜如。
第19章 、小奶狗
顧蜜如被司獻春抱住後, 愣了一下。
司獻春一直都很回避同人有肢體接觸,就算是為了訓練走路,平時總是會和顧蜜如牽手, 那也隻是因為他站不住而已。
除此之外, 司獻春唯一一次主動和顧蜜如的肢體接觸,就是昨天下午的時候, 司獻春主動拍了一下顧蜜如的肩膀, 跟她商量讓他妹妹來的事兒。
這會兒這麼主動地“投懷送抱”, 是嚇著了?
顧蜜如一時之間分不清司獻春是被噩夢嚇到了,還是被外面的爆竹聲給嚇到了。
她拍了拍司獻春的後背,輕聲說:“怎麼不穿鞋子就出來了, 趕緊跟我到床邊。”
顧蜜如把司獻春給帶到床邊上, 讓他在床邊上坐下,這才找了一塊布巾,在水裡過了過, 準備給司獻春把腳擦了。
不過司獻春並沒有讓她動手,他這一會兒人已經清醒了。回想起剛才幹了什麼,連脖子都透著粉, 幸好這屋子裡面就隻點了一盞昏暗的燈,距離床邊的位置還有點遠,看不出他的面色發生了變化。
司獻春接過顧蜜如手裡的布巾, 自己低頭給自己把腳擦了, 然後就攥著那一塊擦腳布,抬起頭看向了顧蜜如。
他把自己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 現在如果回去, 就要重新赤著腳回去。
拐杖被他扔在了門口, 司獻春後知後覺的想起地上太涼了, 涼到骨髓,他真的非常懼怕寒冷。
而且如果他要回去的話,他憑借自己是走不回去的。他現在能走幾步不用拐杖的,可很容易就會摔。
如果讓顧蜜如扶著他的話……司獻春說不出口。
他半夜三更的跑來這裡,是為了確認顧蜜如還正常。
現在確認過了之後……他要怎麼辦?又要說什麼呢?
司獻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又為什麼要這麼幹。
好在顧蜜如也沒有指望他能說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把那塊擦腳布接過來,又打湿了一塊其他的布巾,遞給他擦手。
弄好了之後就直接推著司獻春的肩膀說:“做噩夢了吧,去裡面吧。”
“……去哪兒?”
顧蜜如輕笑了一聲,指了指床裡面說:“去那裡。”
“今天是歲始節,鞭炮還要放上一陣子,慶祝一年風調雨順。”顧蜜如清醒過後,就從記憶當中找到了今天為什麼會突然間放鞭炮的原因。
她對司獻春說:“你可能不知道因為你不種地,你是在後宅長大的,沒有接觸過這些。”
“今天我們就睡在一起吧,你去裡面睡,我去你那屋子裡面把被子搬過來。”
難得司獻春勇敢一次,主動找她來了,又這麼主動地“投懷送抱”。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突破,顧蜜如雖然不能夠理解司獻春的心理障礙,可是向施虐者求救這種事情很顯然不簡單的。他渾身冰涼,嘴唇都泛青,還不知道剛才在門口徘徊了多久呢。
不過顧蜜如下了決定之後卻並沒有馬上轉身離開,而是看著司獻春抿了抿唇,微微歪頭問他:“你覺得呢?”
她把選擇拋回給了司獻春:“你來找我,是單純地就想看我一眼,還是打算跟我一起睡?”
顧蜜如聲音平和地問司獻春,在這樣的夜裡她的聲音尤其的低緩好聽,讓人心安。
司獻春並沒有馬上說話,他還是不太習慣做選擇。
顧蜜如經常會拋給他這種抉擇性的問題,每一次他都要想很久,慎重又慎重才會回答。
他一直沒有回答,顧蜜如捧著他的小腿把他順到了床裡面,然後用被子把他的腳先蓋住了。
司獻春這才感覺到自己很冷,穿著這一身單薄的衣服從外面折騰了一圈,又是赤著腳的,他一蓋上被子,碰到了被子裡面的湯婆子,就抱著被子打了個寒噤。
顧蜜如見他垂頭不說話,又問:“或者你隻是單純地過來抓我有沒有出去跟別人睡?”
司獻春有一隻耳朵動了動,更像兔子,雖然沒有兔子那麼長,但是顧蜜如能夠看出來粉粉的。
顧蜜如說:“現在你看到了。”
顧蜜如換了一種說法問司獻春:“所以你是打算繼續留下看著我呢,還是回去等到下一次再來突襲抓我?”
“看著還是回去?”顧蜜如扯了一下司獻春的被子。
司獻春用行動回答了顧蜜如,他直接鑽進了顧蜜如的被子裡面,然後把自己給卷上了,迅速轉到了床裡面,變成了一個細長條。
顧蜜如這屋子裡面的被子是深色的被面,司獻春把自己裹得特別嚴實,就漏了一堆白毛在外頭,看上去像一根成了精的毛筆。
顧蜜如勾唇笑笑,其實挺意外他竟然想要留下。
做了什麼樣的噩夢把他給嚇成這樣?或者說司獻春害怕鞭炮的聲音嗎?
顧蜜如轉身去司獻春的房間把被子拿過來,抖開了之後蓋在了床上,又去爐子裡面撥了撥炭火。
她一直在屋子裡面來回的活動,一會兒喝水,一會兒又用剪子剪一剪燈芯。
顧蜜如做得都很慢,時光仿佛在她手上凝滯了一樣,桌子上面的沙漏緩緩地流動著,傳出難以捕捉的沙沙聲響。
顧蜜如折騰完了屋子裡面這些瑣事,回到床邊上坐下,就聽到了司獻春平緩的呼吸聲。
他睡著了。
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顧蜜如在屋子裡面折騰,就像他曾經習慣了那間破屋子裡面的寒冷。
隻不過相比於忍受痛苦和寒冷司獻春用了好幾個月,司獻春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習慣了在舒適的環境當中,有另一個人的聲音伴隨著入眠。
所以他真是來找自己睡覺的?
系統在顧蜜如的腦中開口道:【妥妥的釣系沒跑了。】
顧蜜如也脫了鞋子上床,從司獻春那裡拿過來的被子,也已經被湯婆子給暖熱了。
顧蜜如躺下之後,外面的爆竹聲還在十分熱鬧的你方唱罷我方登場。臘月的寒風吹打著窗扇,卻根本鑽不進這一間被炭火籠罩的屋子。
床上並排睡去的兩個人,全部頭朝裡,他們之間無關情愛,也並不顯得多麼親密,但是卻非常的和諧。
像兩隻成了精的毛筆。
第二天早上顧蜜如依舊是起得很早,她喜歡早起的感覺,沒有賴床的習慣。
二月初一,早上天色還蒙蒙亮著,就又有鞭炮稀稀拉拉在遠處響起。
這一次司獻春並沒有被吵醒,他睡得特別沉,由於被子卷得非常嚴實,他甚至睡出了一身汗。
顧蜜如起來之後又加了一點炭火,她洗漱好了,跑到外面的梅花樹下打了一套拳。
並不是什麼有名的拳,顧蜜如已經忘記是在哪個世界學的,反正招式非常的大開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