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予歡愣了下。
他們在等她?
“讓廚房先做飯菜,做好了拿上來。”鍾予歡說完換了鞋,噔噔噔地就趕緊往樓上走。
等進到三樓,寬闊的客廳裡,黎今遠正和霍承鳴對坐著,這倆人大眼瞪小眼,還真的誰也沒有動。
鍾予歡放輕了步子,但她腳下的拖鞋實在不太配合,噠噠噠地響了起來。
兩個小少年聽見了聲音,立即回過了頭。
他們動了動唇,但一時間卻發現,他們不知道該叫她什麼。
而鍾予歡已經三兩步走到了近前,將手裡的大袋子放下了,指著說:“新玩具,要看看嗎?”
生活在福利院裡,哪怕是三四歲的孩子,其實都已經失去了童心了。更何況是他們這個年紀。比較起玩什麼,福利院裡的孩子更在意吃什麼。
黎今遠結巴了一下:“……看,看吧。”
霍承鳴沒有出聲,鍾予歡就當他附議了。
她盤腿坐下來,抓起了桌上的小剪刀,一邊拆玩具,一邊和他們說話:“今天我去見我表哥和我外公了。你們之前上到幾年級了?我讓表哥給你們重新安排學籍。”
兩個小少年突然沉默了下來。
他們都是聰明人,簡單的一句話,他們都能立刻想到更多的東西。
給他們安排重新上學,她沒有找自己的父親,而是找了關系更遠的表哥。是因為她和她父親的關系不好,可是……拜託到表哥的頭上,也一定很麻煩。
“嗯?怎麼不說話?”鍾予歡剛拆完了一盒,她順手放到一邊,然後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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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級。”霍承鳴說。
黎今遠卻耳根微紅,說不出話了。
鍾予歡雙手撐著地面,往黎今遠的跟前湊了湊,她低聲問:“那你呢?”
黎今遠抿緊了唇,抿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還沒有上過,隻自己讀過一點點書。”
他說話的時候,幾乎不敢對上她的目光,像是怕從她的眼中瞥見驚訝又或是嫌棄的目光。
鍾予歡點點頭:“好,我記住啦。”
他們忍不住看了看她,而她已經又坐回去,接著拆玩具了,臉上沒有一點異樣的神色。
黎今遠松了口氣,然後才低低地出聲:“我以後叫你什麼?”
“啊,對,差點忘記了。”鍾予歡放下剪刀,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你們算是我媽媽的養子,那就是我的……弟弟。”
鍾予歡上輩子是獨生子女,一時間還覺得有點新鮮。
她嘴角往上翹了翹:“得叫我姐姐。”
霍承鳴卻好似不服氣,突然開口,低低地問:“你多大?”
鍾予歡慢吞吞地說:“十二歲呀,比你大的吧!”
霍承鳴垂下目光:“我十三了。”
鍾予歡張張嘴想說看不出來呀。
但話到了嘴邊,她又猛地吞了回去。
男孩子長個兒,好像是比女孩子要遲一點,更別說他們長在福利院,本身營養遠遠不足支撐長個兒了……
“好吧。”鍾予歡從善如流地改口:“哥哥。”
霍承鳴乍然聽見這個稱呼,卻反倒僵在那裡了,一時間連目光都呆滯住了,仿佛受到了什麼巨大的衝擊。
直到幾秒鍾過去,他的耳根才一點點地紅了起來,一直蔓延到了脖頸。
鍾予歡就歪頭去看黎今遠:“你一定比我小。”
黎今遠小聲說:“我也十二了,是十一月五日出生的。”
鍾予歡驚訝地看著他:“這麼巧?我是十一月四號!”不管穿越前,還是穿越後,她都是這一天的生日。
鍾予歡指著自己:“所以我還是姐姐呀。”
黎今遠張了張嘴,卻沒能叫出來。
正好這時候女佣送飯菜上來了。
“先吃飯吧。”鍾予歡很是大方地放過了男主角一馬。
兩個小少年這才從僵硬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趕緊起身走到餐桌邊去了。
鍾予歡則留在了原地,開始拆買的衣服,等拆完她就懶懶打了個呵欠:“新衣服在沙發上,我去睡覺啦。”
“嗯。”他們低低地應了一聲。
鍾予歡轉身進了臥室,開始補覺。
早上早起了,很累的。
鍾予歡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鍾馳還沒回來。
但朗錦之安排的家教已經來了。
鍾予歡直接把家教都叫上了三樓。
家教們把書全都帶來了,所以在短暫地互相了解後,幾乎是立刻就開始給黎今遠二人惡補缺失的知識了。
鍾予歡跟著聽了兩天,就受不住了。現在隻要一聽家教開口,她就想打瞌睡。
為了醒醒神,鍾予歡就又出門買東西。
買玩具,買衣服,還有開學即將要用到的東西,比如書包、筆之類的……
短暫的一周過去,鍾馳和徐芸惠也終於回到了鍾家。
徐玉姍party沒開成,當然憋了一肚子的火,迫不及待,就等著這個時候給鍾予歡上眼藥了。
而鍾予歡下了樓,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鍾馳三人,先一步開了口:“徐玉姍前幾天說,您要給她改姓讓她姓鍾,還要認成親女兒了?”
徐玉姍心裡當然是這樣想的。但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呢……
那邊鍾馳臉色一黑。
徐芸惠見狀,心道不好!
她和徐玉姍在鍾馳面前,從來都是伏低做小,裝作不爭不搶溫柔體貼的模樣……
不等鍾馳開口,鍾予歡又接著往下說:“那不成。把她認成女兒,那我算什麼?她要姓鍾,我就改姓丁了。”
前半句倒沒什麼,後半句一下子就讓鍾馳變了臉。
這兩個月以來,鍾馳也見識到這個女兒的脾氣了,她放出口的話,就一定敢做到。
認不認徐玉姍是小事,但鍾予歡要真改了姓,他第二天也就真成海市的笑話了。
更何況鍾馳生性多疑,聽見鍾予歡這兩句話,他心底還是閃過了一絲疑慮。
徐玉姍以前在他面前,可從不會說這樣的話……
鍾馳當然不會立馬松口,他淡淡道:“玉珊年紀比你大,本來也不可能是爸爸的親女兒。”
徐玉姍的臉色剎那就白了。
而鍾馳卻根本不看她,隻往下道:“但弟弟不同,他是你的親弟弟,將來肯定是要認祖歸宗的。”
“那我媽媽的養子你是不是也要一塊兒認了?”鍾予歡反問他。
“可以認養子。”鍾馳說。
鍾予歡歪頭看著徐玉姍笑了笑,說:“這還差不多。”
原身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但她看得清楚,她比原身更了解鍾馳這個人。
鍾馳霸道專制慣了,享受予取予奪的快感。他把徐芸惠帶進門,一是因為徐芸惠慣會做戲,不爭不搶溫柔小意,還是合他心意的;二是徐芸惠和丁汝雪不同,丁汝雪是豪門千金,徐芸惠則完全依存他而生活,他一手能扶起徐芸惠,一手也能把徐芸惠壓下去,這種隨時任他操控的狀態,顯然更讓他滿意。
現在在他看來,徐玉姍說了不該說的話,那就輪到把徐玉姍往下壓的時候了。
反正徐玉姍從來就不重要。
他對她好,也隻是享受在給予之後,被崇拜和敬愛的感受罷了。
鍾予歡笑了笑,說:“我拿早餐上樓吃了。”說完,她也不等鍾馳的反應,飛快地從女佣手裡接過託盤,轉身就上樓了,就留下被氣得臉色發白的徐芸惠母女。
徐芸惠還好一些,畢竟都熬了這麼多年了,現在當然也依舊繃得住。
可徐玉姍太年輕了,她好不容易從之前的生活,一下子脫離到了鍾家,成為了鍾家小姐,她滿心覺得自己和媽媽討鍾馳的喜歡,成為鍾家小姐,把那個隻知道胡鬧撒潑的小鬼趕出去,是遲早的事……
現在一朝突然被判了死刑。
她改不了姓,做不了鍾家正兒八經的鍾小姐……
這個打擊落到她的頭上,再想到前些天被鍾予歡當面指著鼻子罵,和開不了party的憤怒,徐玉姍一下子就繃不住了。
她顫聲道:“爸爸,憑什麼?”
鍾予歡挑完事就跑路。
她拿著早餐上了樓,黎今遠和霍承鳴已經在餐桌邊上坐好了。
聽見腳步聲,他們齊齊朝鍾予歡看了過來,然後猛地一塊兒起了身,同時伸手去接鍾予歡手裡的託盤。
黎今遠的手抓住了託盤的左邊。
霍承鳴的手抓住了託盤的右邊。
鍾予歡被夾在了中間,短暫地懵了一下,她放手給誰好呢?
……這就尷尬了。
第6章 為了他們
鍾予歡抓著託盤用力往回拽了拽,抬起眼,故意疑惑地看向他們:“和我搶什麼呀?”
黎今遠和霍承鳴僵了一下,尷尬地收回了手。
“想幫你拿。”黎今遠悶悶地開口說:“沉。”
“不沉的。”趁著他們收了手,鍾予歡趕緊將託盤擺正放好。
“好了,吃飯吧。”鍾予歡扯過紙巾擦了擦手。
“我們不用下樓嗎?”霍承鳴低聲問。
鍾馳回來的動靜並不小,他們在三樓也能聽得一清二楚,更何況爬伏在三樓的欄杆上,還能看見下面的情景呢。
“不用。”鍾予歡抓起筷子,頭也不抬,語氣輕快:“以後我們三個人一起過就好了呀。”
黎今遠和霍承鳴的動作幾乎是同時一頓。
就三個人一起……嗎?
鍾予歡怕他們不理解,於是抬起頭幹巴巴地道:“嗯,我爸爸,他有自己的新家啦……有新妻子,有新兒子,新女兒。媽媽走了,所以……隻有我們了……”
兩個小少年一致地盯住了她。
她抓著筷子,眉心微微皺起,語氣竭力平靜和堅強。
……心裡應該更難過吧。
她和他們不一樣,她以前一定沒有吃過什麼苦,突然遭遇這些事,會更難受。
他們默默地垂下了目光,一時間誰也沒有再開口。
這頓飯吃到一半,樓下就吵嚷了起來。
估計是徐玉姍繃不住了,鍾予歡漫不經心地想。
“樓下……”黎今遠低低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