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去瞧瞧。”於寒舟好奇是哪個熟人,就跟賀文璋說了一聲,自己帶了兩個丫鬟去路對面了。
來到轎子前,領路的丫鬟開口回稟:“小姐,賀府大奶奶來了。”
話落下,轎簾被一隻白皙柔膩的手挑起,露出半張瓜子臉:“安知顏,你好大的膽子,敢打扮成這個模樣出門。”
於寒舟挑了挑眉:“胡小姐,別來無恙。”
好巧不巧,瞧見她做男子打扮,並且將她認出來的人,正是那日在長公主府上被她潑了茶,又被長公主訓斥的胡小姐。
“你嫁的就是那人?”胡小姐抬眼往路對面瞧,看不見男子的面容,隻見他身量極高極瘦,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不禁目露嘲諷:“我道你為何囂張,原是心裡苦。”
於寒舟:“……”
“你有沒有事?”她沒想到叫她來的是胡小姐,早知道她不過來的,“沒事我走了。”
胡小姐仍是嘲諷道:“這麼著急做什麼?陪著那病秧子就這麼快活?我給你機會透口氣,你還不高興?”
她滿臉的幸災樂禍。
第040章
於寒舟心裡有些不快。因為胡小姐的口吻,以及看過來的眼神,都含著十足的不尊重。
她的小伙伴的確身體不好,但是礙著誰了?他身體不好了這麼多年,連身邊伺候的下人都不曾拿來撒過氣,對誰都是寬厚溫和,一直盡量不連累別人,胡小姐憑什麼嘲笑他?
“你就坐在轎子裡跟我說話?”於寒舟輕輕挑了下眉頭,“這就是你們胡家的教養?”
胡小姐頓時噎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走出來。
似她這樣的大家閨秀,不應該在街上拋頭露面。但是如果於寒舟到處跟人說,這就是她們胡家的教養,她要挨訓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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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我打你啊?”於寒舟就笑道。
胡小姐頓時揚起了眉:“大庭廣眾之下,你敢動手試試?”一撒轎簾,走了出來。
她剛走出來,於寒舟就揚起了手。
“啪”的一聲脆響。
才站穩的胡小姐,頓時愣住了,緊接著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令她驚得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後知後覺地捂住臉,才道:“你,你竟敢,你真的敢打我!”
“還敢不敢招惹我了?”於寒舟收回手,挑著眉頭朝她看過去。
她當然敢打她。激她從轎子裡出來,就是為了方便給她一巴掌。
侯夫人之前教導過她,如果有人對她不敬,盡管一個巴掌打回去,看誰以後還敢對她不敬!
何況,這不僅僅是對她不敬,而且牽扯到了賀文璋。給侯夫人知道了,也不會覺得她張狂,反而要高興她護著她兒子。
“你,你,你簡直是潑婦!”胡小姐氣得臉上漲紅,眼裡含了淚,指著她罵道,“潑婦!沒教養!”
於寒舟冷笑一聲,揚起下巴道:“你今日才認識我?從前不曉得我的脾氣?我是你開罪得起的?”又說,“今後放聰明點!再叫我聽到你口中不尊重,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胡小姐驚得後退一步,看著她道:“你,你,你休張狂!”她眼裡含著淚,又氣又恨,又不甘心。怎麼單單於寒舟敢當街打人,她就不敢?一時氣昏了頭,也揚起手來,朝於寒舟打去!
於寒舟躲也不躲,一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輕而易舉地制住了她,笑道:“怎麼?當街打人?我當街打人,可是沒有人會教訓我的。你動手之前,不先想想自己的處境?”
胡小姐白了臉,這下眼淚徹底落下來。
她跟於寒舟不一樣。她是規規矩矩的女兒家,不能動手。她還沒有嫁人,還要名聲的。給家裡知道她在外面不規矩,定打得她下不來床!
“你,你,你等著!”她咬牙道,使勁掙出了自己的手,轉身往轎子裡走去了,“走!”
下人立刻抬起轎子,往前去了。
於寒舟看著她遠去了,也收起了張狂的表情,轉過身,往路對面走去。
賀文璋站在路對面,將兩人之間的不快看在眼裡。他沒看清那女子的樣貌,也沒聽清那女子說了什麼,隻知道她激得於寒舟動了手。
因此,在於寒舟走近後,有些擔憂地問:“怎麼了?她如何欺負你了?”
如果沒有人欺負她,她是不會動手的!
於寒舟看著他滿眼的擔憂,瞠目結舌。而身後的丫鬟,則是“撲哧”一聲笑出來:“大爺隻擔心奶奶,不曾擔心被奶奶打的人呢。”
“真是的,瞧咱們這些粗心的,竟都不如大爺會體貼人。”又有一個丫鬟道,裝模作樣地上前,“哎呀,奶奶方才動了手,掌心痛不痛呢?快讓奴婢看看。”
沒等她走近,賀文璋就焦心地抓起於寒舟的右手,瞧她的掌心:“打疼了嗎?”
這下於寒舟也沒忍住,跟著笑起來。
“哪有?”她收回手,笑著說道:“丫鬟們一個個的促狹,你也跟著她們胡鬧。”
賀文璋便抿起了唇。
他還沒看清呢,她就把手收回去了。
然而心裡也知道,他剛剛情急之下唐突了她,竟然抓了她的手。耳朵有點發熱,他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她道:“方才那是誰?”
於寒舟想了想,沒有瞞他:“就是上回在長公主府,出言不遜,被我潑茶的人。”把胡小姐剛才言語不尊重的事,也說了出來,“我討厭她不尊重人,就打了她一巴掌。”
放在從前,於寒舟會選擇瞞著,不讓賀文璋知道這樣的事。畢竟,別人的闲言碎語,也是一把刀,聽在耳中,就跟刀子一樣扎在心上。
她不想賀文璋無端端挨刀子,明明隻是上街放風,奔著好心情來的。
但她又記起,上回賀文璋說,他喜歡聽好事情,即她維護他的事情。他常常敏感自卑,缺乏自信,於寒舟衡量了下,就決定還是不瞞他了。
做了什麼,就叫他知道。
讓他知道,他很好,值得被維護。那些不尊重他的人,都是討厭的、可惡的!
“我璋哥這樣好的人,我們喜愛都來不及,別人敢不尊重,哼!”她說話時,還揚了揚拳頭,“叫她知道厲害!”
她如今做少年打扮,看起來比平日裡多了三分英氣,眸光熠熠,整個人鮮明的像是濃墨重彩的一筆畫,明亮得叫人移不開眼。
賀文璋隻覺得,心裡湧起了濃鬱的甜,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而很快,他整個人就被淹沒了。
“謝謝。”他輕聲說。
於寒舟便道:“客氣什麼?”下巴往前方一點,“走,我們接著逛,別被不相幹的人掃了興致。”
賀文璋點點頭:“好。”
一行人便繼續前行。
於寒舟逛得興致勃勃,賀文璋隻是盯著她的身影瞧。心中想道,這麼好的媳婦,怎麼能穿他的舊衣裳呢?
既然她喜歡打扮成少年模樣出來玩,那他回去後給她設計幾個花樣,叫下人做了嶄新的衣裳給她穿。
“要不要捎些什麼回去,孝敬父親和母親?”回程的時候,於寒舟問道。
侯爺和侯夫人都是見慣世面的人,要說他們缺什麼,還真沒有。但是拎點什麼回去,也顯著他們心裡記掛著,總是好的。
“依你之見,捎些什麼好?”賀文璋就問道。
於寒舟想了想,道:“不如捎些吃食回去吧?晚上加個菜。”
府裡的廚子固然好,但是外頭的酒樓也各有特色,捎些新鮮吃食回去,換換口味也好。
“好。”賀文璋便點點頭。
兩人便在一座有名的酒樓前面停下了,使下人進去點了幾道招牌菜,然後拎著回去了。
回到府裡後,說了帶飯菜回來的事,侯夫人便是笑了:“好,好,我兒孝順。隻是可惜,我兒吃不上。”
賀文璋:“……”
一旁的於寒舟,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屋裡的丫鬟們也都笑起來。這讓賀文璋雖然無奈,但因為大家都笑意盈盈的,他也惱不起來,還好脾氣道:“眼下是吃不上。倒不要緊,待我再好些,吃什麼都使得了。”
闲話一時,待用過飯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賀文璋回到屋裡,便開始認真思索花樣。他覺著媳婦性格鮮明,性情濃烈,張揚又明媚,便先畫了一枝盛放的桃花。
又覺著她冷靜時如深淵下的寒潭,叫人望之不敢近,思來想去,又畫了一枝寒梅。
倒是那些青松,修竹之類的,他覺著並不適合她,便沒有畫。
隻一晚的時間,他便畫了四五個花樣出來,拿給翠珠,叫她給於寒舟做衣裳。
翠珠沒瞞著,特意先拿到於寒舟面前看了,還笑著問道:“奶奶最喜歡哪一樣?奴婢趕著先做出來。”
“桃花!”於寒舟便選了一樣。
賀文璋見她第一眼選的桃花,頓時很高興,因為他最喜歡的便是這個。
翠珠笑盈盈地帶著花樣下去了。於寒舟想了想,問他道:“不給母親畫幾樣嗎?母親一直待我們很慈愛。”又說道,“父親也慈愛,璟弟對你十分敬愛。”
賀文璋想了想,接下來幾日反正是不出門的,就點點頭:“好。”
他身子不好,如今又進入了十一月,眼見著天氣一日比一日冷,他不必人說,自己就不肯總是出去。
他是要好起來的人,萬一照顧不周,再病了怎麼辦?
接下來幾日,賀文璋便在屋裡作畫。他覺著書房裡過於清靜,就改在外間作畫。看看忙碌的丫鬟們,又看看坐在炕上盯著陪嫁莊子和鋪子看賬本的媳婦,隻覺得歲月靜好。
等到花樣子都畫好了,於寒舟便說:“隻送花樣子過去,未免顯得沒誠意,不如做幾身衣裳給父親、母親、弟弟送去吧?”
賀文璋如今是越來越覺出來,她對文璟一點意思也沒有了,見她關心文璟,也不覺得什麼了,笑著道:“好。”
使丫鬟去問了侯爺、侯夫人和賀文璟的尺寸,然後悄悄做衣裳。
又過了幾日,衣裳都做好了,分別使人送去正院和賀文璟那邊。侯爺和侯夫人自然是高興的,侯夫人還悄悄對侯爺說:“瞧,娶了妻的人就是心細。”
她大兒子從前也體貼,但是心細不到這個程度,衣裳鞋襪是沒孝敬過的。侯夫人一時高興,又打開庫房,挑了許多東西給大兒媳送去。
賀文璟也很高興,新衣裳穿在身上,胸膛激烈起伏!他就知道,哥哥還是疼愛他的!
就算娶了妻子,哥哥也還是愛他的!
激動之下,他打開自己的私庫,拿了許多私房銀子出來,買了吃的、玩的,還有哥哥喜歡的字畫、古董,裝了滿滿一箱子,叫下人抬著,往長青院去了。
第041章
看著弟弟送來的一箱子物事,一眼就看出價值幾何的賀文璋,眉頭皺了起來。
“文璟,你哪來這許多銀子?”他看向弟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