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怎麼。”賀文璟輕描淡寫地道,很快面向眾人笑起來,這回是真心實意的燦爛笑容,“都有誰的酒量不好,說一聲,我讓讓他。不然一會兒灌醉了,可不許賴我。”
眾人都道:“誰要你讓?我酒量好得很!”
一時玩得熱鬧。
直至天色晚了,賀文璋才回了。
對於那李兄,他提也不提。文璟是心裡有譜的人,他不會做出格的事。賀文璋隻在心裡想著,待他身體好了,要怎生是好?
想著事情時,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藏在袖子裡的手帕。父親的爵位,他是襲不了的。就算他身體極好,他也不能應下。這麼多年來,大家心知肚明誰才是襲爵的人,他忽然好起來,對弟弟不公平。
而他的身體不好,襲不了爵,日後要如何封妻蔭子?他是一定要給妻子掙個诰命的。
行至半路,天就暗了,好在下人提了燈籠走在前頭,照亮了路。
想著在院子裡等他的人,賀文璋心中亮起了一團明光,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轉眼又是兩日。
翠珠的病還沒好,便聽聞侯夫人病了。
本來這日該去正院請安,但是人還沒出門,就見到侯夫人身邊的丫鬟來說:“夫人染了風寒,身子不適,叫奴婢來傳個話兒,大爺和大奶奶不必去請安了。”
賀文璋和於寒舟聽了消息,都很擔心:“母親怎麼會染了風寒?幾時染上的?好些了麼?”
又想到三日前去請安,侯夫人跟賀文璟鬥嘴的時候,便咳了幾聲。那時隻以為是說話嗆著了,此時回想起來,約莫那時就身子不適了。
“你在院子裡待著,我去瞧瞧母親。”於寒舟說道。
賀文璋自己都是病恹恹的,如今勉強不病著,就謝天謝地了。讓他去探望生病的侯夫人,怕不要被侯夫人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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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寒舟身體挺好的,作為兒媳,理應去探望一番。
“好。”賀文璋點點頭,憂心地看著她去了。
侯夫人病了三日了,雖然吃了常大夫配的藥,卻是一直也沒好起來。於寒舟進去的時候,侯夫人已經吃了藥,半靠在床頭坐著,一臉的煩躁。
“給母親請安。”於寒舟進去後,率先行了一禮,“我來看看母親好些沒有?”
對大兒媳來探望一事,侯夫人料到了,倒也沒說什麼“怎麼這麼不聽話,不是讓你不要來嗎”,略點點頭,啞著嗓子道:“沒什麼大礙,隻是心煩得很。”
她強勢慣了,像這樣身體不爽利地臥床,非常的不適應,以至於心煩氣躁。
於寒舟便坐下道:“母親若是不嫌我煩,我跟母親說說話吧?”
她來都來了,侯夫人還能撵她不成?就道:“顏兒是孝順的好孩子,我怎麼會嫌你煩?”又問道,“你來得這麼早,早飯可用過了?”
“還沒有。”於寒舟便道,“得知母親病了,璋哥和我都十分擔憂,璋哥叫我快些來瞧母親,還未來得及用飯。”
“這傻孩子。”侯夫人就道,揚聲吩咐:“來人!叫廚房準備些吃的,大奶奶還沒用早飯呢!”
立時有下人應了,自去準備不提。
於寒舟就跟侯夫人說話,說他們長青院的事,說賀文璋的身體又好了些,總歸是說些好話兒叫她心裡舒服。
不一會兒,下人端了早飯來,於寒舟挽起袖子就要吃東西,還問侯夫人:“母親可用過早飯了?”
“沒胃口。”侯夫人搖搖頭,撇過頭去不看她了,“你吃你的,不必管我。”
於寒舟便道:“是,母親。”開始用美味的早飯。
侯夫人聽得她這麼幹脆利落的應下,不禁哽了一下。暗道,大兒媳平時在長青院也這麼說話的嗎?那她兒子怎麼沒被哽死?可真是稀奇。
她打量著於寒舟吃飯的架勢,發覺於寒舟吃飯很香,吃得慢悠悠的,好像在享受無上美味一般。
漸漸的,侯夫人也生出一點食欲來,道:“給我端碗粥。”
側對著她用飯的於寒舟,彎了彎唇,親自端了粥,奉到侯夫人的面前:“母親請用。”
溫熱的碗來到手裡,再看大兒媳漂亮溫順的臉龐,侯夫人驀地心情好了一些。她接過來,低下眼睑:“嗯。”
因著侯夫人肯用飯了,自然不必於寒舟伺候,屋裡的丫鬟們自上前來侍奉。
於寒舟坐在桌邊,繼續用自己的早飯。
待到吃過飯,於寒舟淨了手,又坐到床邊,跟侯夫人說話:“我打算做幾條帕子孝敬母親,已是做了大半了,隻是我從前在家時不學無術,手藝不好,回頭母親不要嫌棄才是。”
侯夫人上回見了她的抹額,就知她幾斤幾兩,但還是笑道:“你有這份孝心,我就很高興了。”又裝作不經意地問,“給璋兒也做了嗎?”
於寒舟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母親不要怪我,我先給璋哥做了兩條,才給您做的。”
侯夫人哪裡會怪她?反要誇獎她:“你既嫁過來,侍奉夫君便是第一件要緊事,我不僅不怪你,還要賞你。”
又吩咐下去,叫人開庫房,賞於寒舟幾件皮子,叫她拿去做袄子。
“多謝母親。”於寒舟仍舊是幹脆利落地接了賞。
侯夫人就喜歡她這幹脆的勁頭,又跟她說了幾句話,便困了。
“母親歇息吧。”於寒舟輕輕站起來,扶著她躺下,又挽了袖子,輕聲說道:“我給母親捏一捏,平日裡璋哥睡不好,我便是這樣給他捏的,母親也試試。”
侯夫人便打起幾分精神來:“好,我試試。”
於寒舟輕重交加地給她揉捏起來。
第051章
一遍還沒揉完,侯夫人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她睡著了。
於寒舟:“……”這也太好哄了?
她心裡哭笑不得,放輕了力道,將一整套做完了,才輕輕收回手,轉身走開了。
對外頭伺候的丫鬟們點點頭,說道:“我回去了,如果夫人有什麼不適,便去長青院叫我。”
“大奶奶慢行。”丫鬟們紛紛道。
於寒舟回了長青院。
進了屋門,先在門口褪下披風,又使丫鬟拿毛巾來擦手,然後往裡面行去,換了一身衣裳,才走出來往賀文璋身邊去:“母親沒有大礙,隻是普通的風寒,我來時母親已經睡下了。”
“那就好。”賀文璋點點頭,然後道:“辛苦你了。”
於寒舟便笑道:“這有什麼辛苦的?不過是陪母親說說話兒罷了。”
又說起侯夫人被她按摩時很快睡著的事,笑道:“母親本就困了,我給她揉了揉腦袋,她很快就睡著了。”
賀文璋看著她笑意盈盈的面孔,此刻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本來她如此孝順母親,他應該高興才是。然而奇異的,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給侯夫人按摩腦袋這件事上。
她待他並沒有什麼不同。母親生病了,她也會給母親按摩。而小貓,它不必生病,她天天使出渾身解數伺候它。
心裡猶如被針扎了一下,口中還要說:“是你細心體貼,母親一定會睡得很好。”
“希望如此。”於寒舟點點頭道,“睡得好些,總是更容易好起來的。”說到這裡,她想起什麼,對丫鬟吩咐道:“去把大爺寫的幾本話本拿過來,下午我拿去給夫人讀。”
丫鬟應聲去了。
賀文璋訝異道:“你下午還要去?”
他想說,使下人拿過去就行了,你上午已經去過了,下午就陪我吧?可是這句話他沒能說出口,母親正病著,他怎麼還能哄著媳婦不去侍奉?
“母親一向對我們很好,她如今身子不爽利,別的我也做不了,去陪她解解悶兒也好。”於寒舟便說道。
長輩生病了,小輩到跟前孝敬,這是應該的。
賀文璋心裡怏怏,垂下了眼睛。
餘光看到一旁趴著咬球的小貓,不知怎麼,一伸手將它撈過來,抱在腿上。
他和它都可憐。現在,她不要他們了。
倒是於寒舟被他吸引了注意,笑著伸手去逗小貓:“小乖有沒有乖啊?吃了什麼?哪個姐姐陪你玩耍的?”
逗著逗著,就整個兒抱在手裡了。賀文璋連貓也沒得抱了,餘光一垂,抓過一旁被小貓咬過的球,攥在了手裡,唇抿得緊緊的。
午後,於寒舟跟賀文璋打了個招呼,就往正院去了。
侯夫人上午睡了個好覺,醒來後隻覺得頭腦清明,這是前幾日所沒有的,她將此就歸功到了大兒媳的頭上。
見大兒媳下午又來了,就露出笑臉來:“怎麼不在院子裡陪璋兒?”
“他有事情忙,我也不必總是陪著他。”於寒舟便道,在床邊坐了下來。
侯夫人就問:“他忙什麼?大冷的天,倒是稀奇。”
於寒舟便笑道:“在寫話本呢。璋哥愛上了寫話本,一個月總要寫上兩本。”然後朝丫鬟看去,伸手從丫鬟手裡挑了一本出來,笑著對侯夫人道:“母親瞧,這就是璋哥寫的其中一本,講的是狐狸精和書生的故事,我給母親讀一讀?”
侯夫人心說,過去這麼多年,她怎麼不知道兒子喜歡寫話本?多半是為了哄媳婦開心了。
不過這倒沒什麼,自己的媳婦自己不疼,難道指望野漢子疼麼?
點點頭,笑道:“好,那就辛苦你了。”
“沒什麼辛苦的。”於寒舟笑道,打開扉頁,開始讀了起來。
自有丫鬟們侍奉在一旁,時不時給於寒舟遞茶水潤嗓子。
侯夫人聽了一段,還覺著稀奇:“這樣的故事,是璋兒想的?”
狐狸精喜歡書生,就把人擄去山裡了?這可不像是她兒子的性格,侯夫人對剛才的猜測更確定了,這就是兒子寫給兒媳看的。
“是。”於寒舟點點頭,“這本是璋哥一個人想的,其他的還有我跟他一起想的呢。”
侯夫人是個急性子,叫她一點點聽,她有點不耐煩,就說道:“你給我說說,大致是個什麼故事呢?”
於寒舟便合上話本子,開始給她大致介紹起來,這本講的什麼,然後其他的版本又講的什麼。
侯夫人這樣聽著,很覺得有趣,不時點頭:“不錯,你們很有想法。”
於寒舟還道:“也不止我們兩個,屋裡的丫鬟們也跟著出了不少主意,璋哥還賞了她們每人二百文錢。”
侯夫人聽罷,佯作不快:“是我沒用了,不能寫話本子,叫我屋裡的丫鬟們少了進項。”
一時惹得丫鬟們嘴上抹了蜜似的,將她好一陣哄。
說著話,又有人來報,哪個莊子上的管事來了,要回稟什麼事。
侯夫人也不叫於寒舟避開,直接喚了人進來,當著於寒舟的面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