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夫人聽了,沒有反駁。她這樣挑剔的人,今日見了賀文璋的樣子,也覺得入眼。
“你倒是大膽。”她挑了挑眉,看向女兒道:“當時他病得厲害,就算知道他好起來必然不錯,也沒有人敢冒這個險。你倒是百無禁忌。”
於寒舟能說什麼?低頭嗑瓜子。
她們在這邊說話,那邊賀文璋醒後,便去找安大哥他們說話了。
他不是頭一回來了,並不覺得生疏,何況是在嶽父大人、大小舅子面前露臉兒。
再怎麼“嬌客”,這一天他也結結實實地挺過來了。
臨走的時候,還把軒軒抱起來,又舉高了一回。安家眾人看著,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他把人放下,才終於落了回去。
終於送走女兒女婿,安家眾人齊齊松了口氣,隻覺得這一日過得格外漫長。
另一邊,賀文璋和於寒舟上了馬車。
不自在地坐了一會兒,賀文璋才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舟舟。”
“怎麼了?”於寒舟就問道。
賀文璋猶豫了下,低聲隱忍道:“我,我腰有點疼。剛剛抱軒軒的時候,大概抻到了。”
於寒舟:“……”
好笑不已,她說道:“你轉過去一點,我給你揉一揉。”
“嗯。”賀文璋便慢吞吞地轉過去一點,感覺羞愧極了,本來想顯示自己如今好多了的,沒想到在嶽父大人和嶽母大人面前沒丟臉,回來還是要在她面前丟臉。
“等我以後身體好了,就不會了。”他忍著羞臊說道,“就算抱著你,都不會抻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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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寒舟在心裡嘖了一聲。抱個孩子都抻到腰的男人,居然還想著以後抱她?
第071章
她不說話,背對她坐著的賀文璋便覺得,自己大約是有些孟浪了。
他臉頰微熱,想說什麼解釋一下,又不知道怎麼描補。車廂裡一片寂靜,他看不見她的神情,隻感覺到她給他揉腰的耐心和力度,那些羞臊和赧然便漸漸平靜下來。
她說得對,他們是夫妻,有什麼好羞澀的?便是孟浪一點,不也是人之常情嗎?
遂覺得壓根不必解釋,這就是正常的談話,因此放松下來,提起另一件事:“我聽大哥說起,過了正月要調去肅縣上任?我那裡有些肅縣的風土人情的手札,回頭可以找出來送給大哥。”
於寒舟驚訝道:“你怎麼會有肅縣的手札?”
賀文璋便有些赧然,說道:“從前病著,一年到頭也出不得門,悶得厲害,又無事可做,便隻是讀書。家裡的書被我讀過了,文璟便為我借同窗好友的書,我又讀過了。書局裡的書,也大多讀過了。實在沒得辦法,文璟便讓他的同窗們寫,不拘寫什麼,我沒看過的就好。”
因此,他不單單有肅縣的風土人情的手札,還有許多其他地域的志記,都是賀文璟的同窗們寫的,為此賀文璟搭了不少人情進去。
於寒舟不知道還有這一茬,此刻聽了,不禁說道:“文璟真是很尊重你。”
賀文璋微微笑著,點頭說道:“是,他待我很是敬愛。”
他們兄弟兩個的感情,一直很好。
“希望會對大哥有些幫助。”賀文璋又說道,“那本手札我記得很清楚,寫得極為細致,有什麼吃的,哪條街道有什麼店面,都寫得很清楚。”
說來也有意思,當時寫這本手札的學子,家境並不很好,被文璟求著寫這個,便寫得非常細致,畢竟文璟是按字算錢的。他甚至連哪條胡同裡有個姓什麼的小寡婦,被人怎麼騷擾,又怎麼告官解決的,都寫了下來。
安大哥要去肅縣做官,有這樣一本手札,可以提前了解那邊的情況,不至於到了現摸索。
“璋哥,你真好!”就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緊接著後背覆上一具柔軟的身軀,她柔軟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你太給我長面子啦!”
賀文璋睜大眼睛,渾身僵硬!
她抱住他了?
她抱住他了!
她主動抱他了!意識到這一點,賀文璋整個人僵住。隨即,激烈的情緒從心底滋生而出,洶湧膨脹,讓他的胸腔快要炸開!
呼吸變得急促,他想說什麼,可是腦子裡一片空白。
直到纏在脖子上的手臂松開,柔軟的身軀跟他拉開距離,她繼續為他揉腰,賀文璋才覺出失落來。
眼眸垂了垂,心裡有些後悔,他怎麼就僵著不動了呢?他甚至一句話也沒有說,好像被她抱一下,很無動於衷似的。
“我,我剛才……”他想說,他剛才很高
興,他喜歡她親近他,可是喉嚨猶如被棉花堵住似的。
於寒舟在他身後笑著,雙手圈住他的腰,重新貼了上去,下巴擱在他肩頭,不解狀問他:“你剛才怎麼啦?”
賀文璋就算做夢都不敢想,她又抱他了!抱他一回就算了,她還抱他第二回!
“我,我!”他動了動,忽然想要轉過身,從正面抱她。
他不會再錯過機會了!
然而他轉身的時候,她也跟著轉動,一直是從後面抱著他的姿勢。頓了頓,賀文璋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沒必要非要正面抱她,貪心不會有好下場的,至少現在她還抱著他,他再動一動,說不定她就不會抱他了。
於是他不動了,低聲道:“你,你再抱我一會兒,好嗎?”
他很貪戀這種感覺。他喜歡兩個人貼近的感覺,總會讓他覺得充實而滿足。
在床上的時候,他不敢抱她,總會生出綺念。現在穿得厚厚的,在駛動的馬車上,不太容易生出綺念,就隻有相擁的親密感。
賀文璋覺得自己能堅持很久。
“好啊。”於寒舟輕輕點頭,痛快應了。因為下巴擱在他的肩頭,點頭的時候不自覺就蹭了蹭他的臉頰。她並不覺得這樣親近不妥,還抱得更緊了一點,說道:“我很高興,你這樣想著我大哥。”
她不吝嗇向他表達自己的想法:“你想著我大哥,我很高興,因為我覺得你心裡裝著我。而且,這會讓我在娘家很有面子。謝謝你。”
而賀文璋也終於明白,她忽然主動親近他,是因為什麼。一時間,隻覺得眼前打開了一扇大門,眼睛都不自覺發亮起來。
“我心裡,自然是裝著你的。”在狹小的車廂裡,她這樣柔順地覆在他背上,毫無防備地靠近他,讓賀文璋之前羞於啟齒的話,都不知不覺流淌而出,“我答應過你,會對你好的。”
於寒舟便輕輕地笑。
她當然知道,他心裡裝著她,而且會對她好。她看上的男人,豈會不好?
因是伏在他背上,她輕笑起來時,賀文璋的感覺就變了。他神情怔了怔,緩緩往前傾了傾,似要避開什麼。
於寒舟察覺到了,並且很快意識到是因為什麼。若是夢裡的大俠,她肯定就裝作不知,貼著他晃來晃去了。但是賀文璋會被嚇壞的,因此她便松開了他。
裝作什麼也沒察覺到,她問他:“你腰好點了
嗎?還要我給你揉一揉嗎?”
賀文璋略略背對她坐著,搖搖頭:“好多了。”
他方才想錯了,就算再馬車上,也不能太過親近。
於寒舟瞅了他一眼,就沒有再說什麼,倒是賀文璋囑咐一句:“回府裡後,不許說我腰抻著了。”
不然還要解釋,做了什麼才抻著?若是什麼也沒做,那是身體沒那麼好?若是說出實話來,免不了又要被說逞強。索性什麼也不要說。
於寒
舟點點頭:“好。”
見他一本正經地坐著,忍不住又招惹他:“每天晚上我給你揉一揉,會好得更快。”
幾乎是她話一落下,賀文璋整個人就激靈了一下。抿了抿唇,他才道:“不必,沒什麼,已是不疼了的。”
於寒舟看他這樣,就有些想笑,但還是認真囑咐道:“可不許瞞著。哪裡不舒服了,一定要說。就算不跟我說,也要跟常大夫說。”
賀文璋知道輕重,點點頭:“我知道。”
回到府裡後,翠珠等人異常熱情地迎上來,跑前跑後,關切不停。
她們難得有這樣集體放假的時候,很是痛快地歇了一日,此時再見著賀文璋,格外真心。
賀文璋打發她們散開,跟於寒舟換了身衣裳,就去正院請安。
於寒舟剛嫁進來的時候,他們去一次安家,侯夫人就緊張得不得了,在正院坐不住,要迎上來。現在賀文璋身體好些了,她就不那麼緊張了,迎也不迎了。
於寒舟便笑著問他:“傷心不傷心?”
“這有何傷心?”賀文璋挑了挑眉,眼底盡是驕傲神色,“男子漢大丈夫,讓母親妻子擔心是最無能的。”侯夫人現在不擔心他了,他才驕傲呢。
“說得好!”於寒舟便誇贊道。
突如其來的誇贊,讓賀文璋有些無奈,她總喜歡見縫插針地誇他,真讓人無奈極了。
他嘴角揚著,跟於寒舟慢慢行到了正院,跟侯夫人請安。
侯夫人搭眼一掃,就知道不必問什麼了,便道:“明日顏兒跟我去長公主府拜年。”頓了頓,又看向賀文璋,“璋兒也去吧,你身子好了不少,也讓長公主殿下看看。”
她跟長公主素有交情,從前賀文璋身子不好時,府裡缺主藥,還是長公主府上送來的。
“是。”賀文璋應道。
二十年來,侯夫人第一次帶大兒子出門,她說完就抬了抬手,打發他回去:“好好歇著,養足精神,明日讓殿下看看你好了。”
賀文璋應道:“是,兒子告退。”
“顏兒陪我說說話。”侯夫人又道。
正要帶媳婦回去的賀文璋:“……”
到底不敢跟母親搶人,抿了抿唇,他低頭應道:“是。”
轉身慢吞吞地走了。
於寒舟留下來,倒不拘束,一邊接過丫鬟奉的茶,一邊問道:“母親要同我說什麼?”
“我這兩日有些睡不好,想起上回生病時,你給我捏了捏腦袋,很快就睡過去了……”
於寒舟立刻站起來,挽袖子:“母親怎不早說?”
侯夫人見她這樣伶俐,也不禁笑了,眼裡帶了些慈愛:“我就知道顏兒是個孝順的。”
“倒也不敢應。隻這是小事,母親幾時不舒服了,喚我就是。”於寒舟說道。
兩人進了內室,侯夫人打散頭發,躺好了,於寒舟便開始上手了。
一個回合下來,侯夫人就睡熟了,讓於寒舟忍不住要懷疑,婆婆真的睡不好嗎?這睡眠質量,明明看起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