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愕然地看著他,他才驚覺不對,解釋了一句:“若是我,我不會收下。”
聽到這裡,丫鬟們才明白過來,大爺又在無時無刻不在對奶奶表情意,紛紛笑起來。
接下來又念道:“男人雖然收下了,卻隻是讓人放起來,並沒有穿用。直到有一日,他要出門去,丫鬟為他準備衣裳的時候,順手拿了一條從前沒用過的腰帶。因搭配著很合適,便給他穿戴上了。”
女子時不時往這邊送東西,衣裳,鞋襪,腰帶,荷包等等。漸漸送得多了,丫鬟們見大爺不怎麼抵觸,便開始給他用。
“騰!”賀文璋驀地站了起來,渾身緊繃著,唇也緊繃著,見眾人都看他,喝了一句:“看我做什麼?”
眾人被喝得莫名,忙低下頭去。賀文璋這才抿著唇,緩緩摩挲著自己的手臂。他隻要一想到身上穿用了居心叵測的女人的針線,便渾身難受。
是的,他認為故事裡的女人居心叵測。他知道於寒舟,她不會寫一個好人進來。
丫鬟便接著往下念。
很快念到女子見男人身上常常穿戴著她的針線,心內歡喜不已。她日日看著他,對他生出了情意。
“呸!”丫鬟不念了,改為罵道:“什麼東西,原來打著歪心思呢!”
她都不必往下念,就知道這女人要搞幺蛾子了。
其他人跟著附和道:“可不就是?我一開始就覺著她不正經!做針線,怎麼隻孝敬男主子,不孝敬女主子和小主子?必是個狐媚心思!”
“接著念,別多話。”於寒舟提醒道。
丫鬟便繼續往下念:“女子見大爺日日穿戴著她的針線,漸漸覺著大爺也是喜歡她的,又聽聞大奶奶再懷了身孕,不能伺候大爺,便想著給大爺做個妾。”
“她漸漸打扮得光鮮起來,見了人便說,夫人會不會給大爺準備房裡人?說得多了,便傳入了夫人耳中。夫人便動了這個心思,挑挑揀揀中,表現愈發可人的女子便入了夫人的眼。”
丫鬟念到這裡,便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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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往下念了。
雖然男子納妾是正當的事情,可是她們更喜歡夫妻伉儷情深的故事。
“給我。”這時,賀文璋走過來,伸出手,讓丫鬟把手稿給他。
丫鬟自然聽令,將惹人煩的手稿給了他。
接過後,賀文璋隻低頭掃了一眼,便說道:“男子得知母親要為他納妾,還是納的他救過的人,便找到那女子,對她說,‘你現在是奴婢身份,需得贖身為良民,才能做我的妾’,女子聽了,欣喜不已,立時準備銀子為自己贖身。”
“她進府之前,手裡便捏著一些銀子,是葬父剩下的銀子,加之這些日子又攢了不少,因此很順利就贖了身,成為了良民。男子便對她道,‘既然你現在是良民了,便不能再待在我們府中了,你自去吧’。”
“女子驚愕不已,但是男子轉身便走了,並對守門的說,日後不許隨意放人進來。”賀文璋的聲音低沉,“自此以後,女子再沒出現過。”
聽著這樣的轉折,丫鬟們都呆了。
屋裡隻有於寒舟嗑瓜子的聲音,咔,咔。她白淨的臉上沒什麼驚訝,還帶了點笑意,拍了拍手,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瓜子屑,才鼓掌贊道:“很漂亮的轉折。”
賀文璋心裡哼了一聲,將手稿遞還給她,才道:“你不要小瞧了我的‘男主人公’,他並不是個傻子!”
他刻意強調了“男主人公”幾個字,提醒於寒舟別忘了,那是他的化身。
於寒舟便輕笑起來,接過手稿,點點頭:“好,下次我放個聰明點的進來。”
“啊?不要啊!”丫鬟們都哀叫起來,“奶奶,求求您了,別寫這些惡心人的玩意兒,咱們要看小主子的趣事,要看大爺和大奶奶互相疼愛。”
這是一群愛吃糖的丫鬟。
於寒舟便笑道:“我不寫這些惡心人的劇情,你們怎麼聽得到大爺漂亮的轉折?是不是?”
丫鬟們聽了,面上還有些委屈。心說,如果給大爺來寫,必定是又甜蜜又漂亮的劇情。
不過想想,也可以了。大爺會寫的劇情,她們其實用心想一想,都能猜得出來。唯獨大奶奶的故事,她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是個什麼走向。
“那好吧。”丫鬟們便看向賀文璋,“大爺可要籠回來才是。”
賀文璋抿了抿唇,緩緩頷首:“必定。”
第082章
納妾的劇情被賀文璋打斷了,於寒舟便寫出另一個劇情來。
“家中做的生意出了變故,男人要遠行一趟。這一去,沒有半年回不來,他依依不舍地跟愛妻話別,便帶著下人們離開了家。”丫鬟拿著手稿,脆聲念道:“三個月後,傳來噩耗,男人遭到匪徒的襲擊,落進水中,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啊!”聽到這裡,丫鬟們發出一聲驚呼。
念稿子的丫鬟也驚得停頓了下,才繼續念道:“消息傳來後,家人們驚痛交加,使人沿著河流去尋,連著尋了月餘,並沒有尋到絲毫蹤跡。又尋了半年,皆無音訊,漸漸接受了他死去的消息。好在他還有個長子,以及一個遺腹子,到底是沒有斷了香火,聊作慰藉。”
“不會真的死了吧?”
“一定還會回來的吧?”
“奶奶又要寫什麼啊?真是嚇人。”
有兩個丫鬟還嚇得互相攥住了對方的手,一臉害怕的模樣。
念稿子的丫鬟,低頭看了幾眼稿子,然後抬起頭,委屈巴巴地看了於寒舟一眼,才繼續往下念:“兩年後,男人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婦人和孩子。原來,他當初落下河中後,被漁民救了。隻不過,他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便和漁民的女兒成了親。”
“什麼?”丫鬟們紛紛驚叫起來,“他又娶妻了?!”
“那孩子呢?難道是他和漁民女兒的孩子?”
“貓主子怎麼辦?貓主子好可憐。”
賀文璋聽到這裡,倒是沒有跟丫鬟們一樣驚慌。
他早猜到了,她不會寫什麼輕松快活的劇情。出現這樣棘手的狀況,並不出乎他的意料。
“他到現在記憶也沒有全部想起來,隻是漸漸想起了自己是誰,家在何處。當見到貓主子後,他一點也不記得兩人之前的緣分,隻知道這是自己的發妻。他看著她,想不起兩人曾經的感情,隻覺得歉疚——”
“我不念了!”
念稿子的丫鬟實在太生氣了,把稿子塞給自己的小姐妹,讓小姐妹接替她來念。但是小姐妹猶如看著洪水猛獸一般,閃身躲過了,並不肯接。
“給我吧。”這時,賀文璋波瀾不驚地伸出了手。
丫鬟這才有點委屈地轉過身,將手稿交到了他的手裡,說道:“大爺,您可要籠回來啊!”
“嗯。”賀文璋淡淡點頭。
他接過手稿後,大概看了一眼,便抬起頭看著於寒舟的方向,講了起來:“男人回到家後,先叩見了自己的父母,表達了不孝。然後又說,他在外娶了妻子,還有了孩子,需得給母子兩人一個名分。且對方是他的救命恩人,不便做妾,可做平妻。”
“啊?”丫鬟們失望地道,“大爺,這沒有籠回來啊!”
更虐了啊!
賀文璋看了說話的那丫鬟一眼,不輕不重地道:“聽著。”
然後繼續講道:“家中院落有許多,男人擔心平妻和幼子不適應大家族的生活,便為他們安排在一處僻靜的院子裡,然後才去了自己的發妻房中。孩子們都睡下了,貓主子還沒有,坐在梳妝臺前正在卸妝。”
他走到她身後,目光落在銅鏡裡,靜靜看了她片刻,說道:“我回來了。”
貓主子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你回來了。”
男人看著她平靜的樣子,想要從中找出傷心和憤怒,但是他沒找到。他失望又欣慰,心中想道,她果然是自己的貓主子,不論他如何,不論這天下變成什麼樣,她總是與眾不同的,最為特別的,如妖怪如精魅,使人猜不透,又心生崇敬向往。
他緩緩伸出手臂,從背後抱住了她,不允許她掙扎,將她抱得緊緊的,才道:“我沒失憶。”
“哇!”聽到這裡,丫鬟們眼睛一亮,知道轉折要來了,紛紛期待地看著賀文璋。
於寒舟也挑了挑眉,朝他看過去。
就聽賀文璋繼續講道:“當初我落入水中,的確被人救了,他們看起來是漁民,但是我能察覺到他們居住的村落的異常,如果我沒猜錯,那是水匪。”
“後來證明,我沒有猜錯,那的確是水匪的一個藏身地。他們抓捕了一個朝廷欽差,對他用刑,想讓他屈服。我去給那位欽差送飯,借機放了他,並讓他在我的腦袋上打了一棍,做出被偷襲的假象,還能夠留下來。”
“你想問我,為什麼不跟他一起逃跑,是不是?那是因為我要留下做內應。欽差大人答應過,隻要我留下做內應,日後立了功,會對我進行封賞。我雖然不愛功名,但我不是一個人,我有妻有子,總要為妻兒掙得幾分榮光。”
他聲音低沉,緩緩有力,情不自禁將人帶入了故事的情景當中,仿佛他就是那個男人,他抱著的人就是貓主子,聽得丫鬟們一個個面露向往。
“那女子的孩子,不是我的。我當初被欽差大人打了一棍,醒來後就說失憶了,他們信了,說這女子是我的妻子,已經懷了我的孩子。這女子肚子裡的孩子,身世成謎,恐怕不簡單。我帶她來這裡,也是欽差大人的意思。”
“再多的,我不能再說了,你隻要知道,我從沒背叛過你。”男子對貓主子說道,“我心裡隻有你一個,我的孩子也隻會由你生。”
“哇!”丫鬟們紛紛捂著嘴,有的還眼冒淚花,“我就知道,他是個好人。”
“還是大爺厲害,這樣的劇情都能籠回來。”
眾人面帶仰慕地看著賀文璋,變著花兒的誇贊他。
於寒舟也不禁輕笑起來,拍掌贊道:“續得很漂亮!”
賀文璋其實不太滿意。
他不滿意的是,她寫的這段劇情太糟心了。這是他們兩個的故事,她卻折騰出這些糟心事來,讓人心裡不太痛快。但他還是道:“後來,案子破了,那女子連同孩子都被帶走了,男人在此案中立下功勞,被封了官,和貓主子美滿幸福地生活。”
“哇,美滿結局了。”
“可是不夠甜,感覺大爺和貓主子都沒有甜甜蜜蜜,就結束了。”
於寒舟輕笑一聲,伸手要過自己的手稿,說道:“那我再寫一段?”
“不要!”丫鬟們齊聲道,“這樣就很好了,奶奶不要寫了。”
這時,賀文璋輕哼一聲,說道:“讓她寫。”
他怕她寫嗎?
賀文璋這時來了氣性,雖然不知她怎麼舍得寫這些糟心的劇情在他們的故事中,但他不怕!
不管她寫出多麼爛糟的劇情,他都有信心能籠回來!
於寒舟斜睨了他一眼,說道:“寫就寫。”
她又去寫了。
這回丫鬟們都不敢聽了。
但是當她寫好後,又忍不住好奇,在心裡都覺得大奶奶有毒,寫的爛糟玩意兒,分明叫人糟心,卻又忍不住想聽。
她們一個個挨著肩膀,仿佛抱團的小動物,眼裡帶著戒備,聽於寒舟講後面的故事。
新寫出來的劇情,於寒舟是自己念的:“後來,男人的官越做越大,年紀輕輕就位居三品,皇上很看重他,常常單獨召見他。這一日,皇上聽聞他身邊僅有一悍妻,憐他不易,賞給他兩位美嬌娥。”
“怎麼又是這樣的?”丫鬟們不滿叫道。
她們不愛聽這個。就愛聽夫妻兩個情意濃濃,你疼我,我疼你的劇情。
“急什麼?”於寒舟瞪了她們一眼,才繼續往下念:“男人帶著兩位美嬌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