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正埋頭書海,顰眉沉思。
華母又轉回客廳,遙控器擺置角度和方位都與她早上離開時一致。
電視機溫度偏涼,顯示近幾個小時內都未開過機。
打開電視,央6正在播放地雷戰,也是她早上關機前故意調到的臺。
奇怪!
女兒自己一個人在家,居然既沒有玩狗,也沒有看電視。
真的乖乖在學習嗎?
華母沒有打擾女兒,轉到廚房去做飯。
20分鍾後飯菜上桌,華婕在飯桌上簡單跟母親分享了下上學趣事,飯後沒有如以往般懇請母親讓她看會兒電視,而是立即鑽回房間,繼續學習。
華母探頭探腦,深感欣慰,忽然覺得女兒長大了,知道學習的重要性了。
她刷好碗看電視時,把聲音調到超級小,就怕影響到女兒學習。
想著等做火車乘警的丈夫出乘下班回家,一定要跟他分享一下女兒的變化,一起開心下。
……
小房間裡,華婕一邊通讀初一數學課本,一邊摘抄和背誦各種公式,兒時學習的記憶慢慢復蘇。
待很快的看了半本數學書後,她心裡終於有了點底氣。
還可以,不至於像看天書一樣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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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思維比小時候強,學習有了方式方法,理解能力似乎也變強許多,自學效率並不低。
為了鞏固所學,她翻出習題冊開始刷題。
剛開始什麼都不記得的恐慌稍微平復,感受到進步,希望燃起,她越學越有力量。
她愛學習!
學習使她快樂!
1個小時後,她出屋喝了點水,上了趟廁所,又沉迷的鑽回房間。
當華母滿意的面頰紅潤,忍不住嗑起瓜子時,華婕終於悄悄從書包裡探出了幾張考試卷子。
老師要求所有同學的卷子都由家長籤名,然後隔日上交。
她偷偷摸摸看了看客廳裡坐著的母親,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坐回去,提筆模仿母親的筆跡,龍飛鳳舞的在每張卷子上籤了名。
會畫畫還有一點好,模仿線條的能力極強,臨摹家長籤名更是小菜一碟。
太久沒幹這種事,還有點小緊張呢……
嗯…善意的~善意的謊言!
就讓母親多開心開心吧!
期中考前她一定使勁兒努力,徹底改寫成績。
到時候考個好成績,讓母親在家長會時,也如此刻般面帶笑容!
現在這個打的她措手不及的成績……就讓它默默飛散在時光的長河裡,永遠被淹沒和忘記吧!
嗯嗯!
…………
第二天,後桌同學卷子上的父親籤名造假被抓包。
班主任教訓了一會兒還不過癮,在華婕心虛的替後桌同學尷尬,也替自己緊張時,班主任忽然捏起華婕的卷子。
華婕目瞪口呆。
班主任抖著華婕的卷子,卻不是抓包到華婕作假,而是將卷子展示給後桌男生,喋喋怒斥後桌男生:
“你那籤的什麼東西?
“狗爬一樣!
“而且幾張卷子上籤的都還不一樣,明顯就是你自己瞎寫的!
“你要造假不能多練練,認真點嗎?
“你覺得老師蠢嗎?
“會看不出來你這種小伎倆嗎?
“你看看華婕人家母親的籤名,每一個籤名字跡都相同,你再比對比對其他家長的籤名!
“還嘴硬?嗯?”
鐵證和強大的邏輯面前,後桌男生終於招認,垂頭喪氣的道歉,並苦哈哈的收好卷子,承諾周一時一定完成家長籤字任務。
老師這才滿意的離開,手裡還捏著華婕那幾張卷子。
望著老師的背影,華婕一顆心卡在嗓子眼兒,進退維谷。
尷尬到窒息,耳根發熱,面色紫紅。
華婕盯著班主任背影,用力揉了下臉。
她懷疑班主任在諷刺她,但她沒有證據。
第15章 幹卿何事?
懷揣著偽造母親籤名的愧疚情緒,華婕勤學苦讀,乖乖預習,認真聽講,高效寫作業,專注補習初中課業。
爭當五好學生,所有老師同學都覺得她好乖——
雖然學習成績差,但看起來儼然是個好學生。
一周課上完,華婕漸漸找回了當學生的感覺,整個學習的節奏都把握住了,雖然仍對未來有忐忑,卻充滿了力量。
直到周六休息,華婕要去少年宮學畫畫,這才終於放下課本。
繪畫工具都在她剛重生回來時丟在少年宮美術室裡沒帶回家,所以下午她空著手就出了門。
深秋的太陽仍明媚,溫度卻不高。
穿著厚呢子小外套,穿著雖舊但幹淨的淺粉色運動鞋,她頂著太陽步行1個小時去少年宮。
本來可以坐公交車,但她想仔細看看2000年時的這座家鄉小城。
湛藍的天,大朵大朵的厚實白雲。
粗狂的大二八自行車,呼嘯而過的摩託車,街上打小靈通的男人,剪謝霆鋒中分劉海短發的酷男生,網吧門口貼的《半條命》《暗黑破壞神Ⅱ》遊戲大幅海報,擦肩而過的大娘口中哼著劉德華的《男人哭吧不是罪》……
抵達的時候,已經有些氣喘籲籲,額角鼻尖全是汗。
但她臉上帶著笑容,真好啊,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樣子,點亮記憶,陌生的城市又變得熟悉起來。
帶著點感傷,又有些小幸福。
今天少年宮的美術老師張向陽擺了三組靜物:
1、最難的:兩個蘋果,一個捏變形的可樂罐,裝半杯水的透明玻璃杯,2個雞蛋,2個蘋果,2個櫻桃,一個銅水壺(壺身如凸面鏡,其他靜物投影其上),靜物組下方壓3本書,一個深色圍脖,最底層是白色桌布;
2、普通難度:一個三爪陶罐,一個西紅柿,一個蘋果,一個白瓷盤,一把小刀,靜物組下方交疊著的一深一淺兩色圍脖,最底層是白色桌布;
3、簡單:一個陶壺,一個石膏圓錐體,一個梨子,一個蘋果,下壓垂墜桌布。
華婕從畫室整理櫃出找到自己的畫具,抱著它們站在畫室中間,來回掃視三組靜物。
這時畫室門被推開,走進兩個學生——
一個是長相清秀的披肩發女生,一個是高馬尾紅毛衣女生,兩人都是高二學生,不過不是華婕同校學姐。
她們來自勁松市二中,也就是沈墨轉校前所在學校。
二中教學水平一直跟一中不相上下,但今年升學率比一中高,忽然晉升為勁松市第一順位高中。
對於現在的華婕來說,這倆女生都是陌生人,重生前她都畢業多少年了,這些小時候鮮活的人,早被塵封在記憶中褪色了。
兩女生背著畫板,拎著布兜站在華婕身邊,同樣打量起三組靜物。
紅毛衣看看華婕,笑道:
“華婕,你上周怎麼沒畫完就跑了?”
“……上周忽然想起家裡有事。”華婕隨口扯了個理由。
這倆人叫什麼來著?
“白璐,你畫哪幅呀?”披肩發女生問紅毛衣。
“我選簡單那組吧,哈哈,以我的水平,也就能畫那個了。”穿紅毛衣的白璐口上雖然這樣說,表情上卻沒有絲毫自慚形穢。
她長的很壯實,笑時臉上甚至有橫肉,看起來超兇。
回答完披肩發的問題,她忽然轉向華婕,笑著問:
“你今天的紙帶了嗎?”
華婕怔了半晌,忽然想起這女孩子是誰了。
這個叫白璐的女生會欺負美術班裡好欺負的學生,每次上課前,勒索一張8開的素描紙,或者水粉紙。
倒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如果你不給的話,她就一直跟你找茬,甚至還會不輕不重的在你後腦勺或肩膀上扇兩下。
華婕腦海裡瞬間浮現少時身邊許多類似畫面,比如從小學到高中時學校裡打架厲害的男生們成群結隊抱團,校園中跟他們擦肩而過,都不能與他們對視的,不然可能會被罵甚至挨打;
比如女生也會有大姐大的存在,甚至會圍毆好姐妹的渣男前任;
比如常在一起玩的朋友們可能也有模糊的誰是中心人物,誰是邊緣人物之分。
欺負人的同學使喚瘦弱的同學跑腿,不開心就懟幾拳好欺負的同學發泄之類的事也有。
早年還有喝酒後必打架之類的說法也不是空穴來風,雖不至於那麼嚴重,但在古早的千禧年代,民風的確彪悍。
像白璐這樣的都算小打小鬧,許多類似的孩子會隨著高中畢業上大學,慢慢受新的社會環境影響,逐漸轉好,脫胎換骨。
有的則被社會磋磨,不得不改變。
華婕不記得白璐後來怎麼樣了,但仍記得自己有一陣子很不想到美術班上課,就是因為總要給白璐送紙或者送筆的,雖然也沒真的挨過打,但心裡仍然會害怕。
轉頭迎視白璐,對方的確比自己長的高壯,打架經驗可能也很豐富。
要是打架估計沒有勝算,但住著成年人靈魂的這副身軀,可絕不會對一個真正的小孩子屈服。
“沒帶,以後也不會帶,你再跟我要紙要筆的,我就給你告老師。
“老師不管你,我就去你們學校找你班主任。
“你們班主任要是也不管你,我就問你家地址,去你家門口堵你爸媽,讓你爸媽管教你。
“要是你爸媽也不管你,我就報警。
“你要是敢碰我一個汗毛,我就倒地不起,讓你爸媽出錢帶我去北京體檢,不從你爸媽兜裡摳出萬把塊的,我就不叫華婕!”
後世北方的風氣其實已經大大好轉,打架鬥毆和欺負人的事兒基本沒有了,但記憶裡早年這些事兒還是很讓華婕如臨大敵,是以撞上白璐要紙,她一下將對過去許多不忿的情緒都發泄出來了。
她身體站的筆直,眼睛瞪的像銅鈴,語氣嚴厲,氣勢洶洶,仿佛老母雞護崽,下一瞬就要撲過去咬住白璐的大動脈一樣,可嚇人了。
白璐隻笑呵呵說了一句,結果被華婕一通搶白,震的半晌說不出話。
這人怎麼忽然就炸啦?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如往常般跟華婕這種軟趴趴的女生要東西,會遭遇如此激烈的反抗。
她一向也就是仗著自己身高體壯嚇唬人,其實沒打過什麼架,上一次跟人爭執動手,還是上初中的時候跟一個男同學打起來,互扇巴掌互撓臉……
“你……你跟誰喊呢?”唐麗梗了半天,才忽然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氣勢不能輸,瞬間瞪眼睛皺眉兇了回去。
“怎麼了?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明白嗎?”華婕堅決不甘示弱,聲音更大了,而且眼睛絲毫不懼的回瞪回去。
雖然長相一點也不兇,但華婕自認為自己現在肯定殺氣騰騰。
這份自信幫她掩蓋住了外強中幹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