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華婕完全不同,她對花花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渴望,她想走出來,想多看看這繁華鬧市,想享受萬事萬物日新月異的紛雜。
啊,感覺自己好貧窮哦。
傍晚回程時,她的小書包裡多了驢打滾,多了豌豆黃,還多了許多許多小物件,是她給家人朋友準備的小禮物。
除此之外,她還有許多收獲——已經吃進肚子裡的冰糖葫蘆、驢肉火燒,和一小碗滷煮。
錢衝幾人餓著肚子到大廳集合,準備跟著老師去吃飯時,華婕吃的半飽回來,把東西放回房間,返回大廳時,甚至還打了個嗝。
……
考慮到回頭賽制組一定會帶大家去吃烤鴨,6號晚上沈佳儒帶著一眾孩子路過烤鴨店而不入,直奔一家他曾經吃過覺得很不錯的法餐。
鵝肝,烤羊排,刺身,松露巧克力,海鮮燴飯,牛排,各種精致好吃的甜點……
華婕兩輩子都沒嘗過,一邊吃一邊覺得心酸,默默想要畫更好,賺更多錢的欲望更強了。
花花世界真的提升人的欲望,好的享受極限費錢啊。
她努力吃的淑女一點,以免丟人,但入口既化的鵝肝,朝香的煎羊排,還有令人幸福感爆棚的小甜點,也太好吃了吧。
“老師,你也太會吃了。”華婕吃的小臉暈紅,簡直想來一杯紅酒。
可惜錢衝方才已經申請過點酒,被沈佳儒嚴詞拒絕了。
“以前在北京住過,食欲乃人生第一大欲嘛,雖然畫美食的不多,但吃還是要認真追求下的。”沈佳儒笑笑,入京以來他心情還是很好的,畢竟四個孩子爭氣。
而且困擾他多年的瓶頸最近有了新進展,他整個人的狀態也松弛了下來。
飯桌上偶爾有交談聲,開口的多是華婕、趙孝磊和錢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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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酒足飯飽,每個孩子都吃的好滿足,沈佳儒也算過了回在勁松難以嘗到的外國菜癮。
想著回頭日子還長,抽空再吃頓泰餐、日料什麼的,也就不虛此行了。
飯後準備結賬時,收銀小美女居然說賬已經結過了。
沈佳儒皺著眉望向其他人,從一張張茫然的臉,一直落到陸雲飛有些窘迫的紅頰。
“你結的?”沈佳儒擦了擦嘴,問陸雲飛。
“……嗯,一直想請老師吃飯……”陸少年明顯對於這種請人吃飯、送人禮物之類的事都極其不擅長,一句話說的羞窘異常,不像是他請客,倒像是他欠債不還。
沈佳儒摸了摸陸雲飛的頭,這個學生一向話最少,卻不是心裡沒數的人。
想法和謝意都放在心裡,知恩念情,也是個好孩子。
“行,走吧,帶著你們散散步,明天去景山寫生,還是去天安門?”沈佳儒帶著孩子們出門,一個老師,身後跟著一大四小晚輩加學生。
勁松的冬天,到晚上大家都在屋裡看電視,或者跟朋友打打麻將串串門,幾乎沒有在街上逛的,大多數店到七八點就關門了。
首都的夜晚卻依然繁華,街道上來來往往散步的人,逛街的人,下班匆匆回家的人,來來往往摩肩擦踵。
燈光霓虹亮閃閃的,喧鬧簇擁,令人眼花繚亂。
錢衝從小是在首都長大的,隻念叨兩句要抽空去見見朋友,對這座城市卻沒有任何好奇和興奮。
方少珺和陸雲飛都是大城市長大,也差不多如此。
華婕卻不同,上一世雖然住在上海,她卻也沒有好好享受過那座城。
首都也來過,可心情跟如今這種來頒獎的愉悅截然不同。
那時她接了個項目,過來談工作,要改要做要趕時間,壓力和焦灼總是伴隨著她,那大概也是大部分大城市打拼的人的日常狀況。
深吸一口氣,是街邊小店裡食物的香味,放眼一看,是大城市的繁華和千禧年的古樸,還有北京城特有的京味風情。
這座城像一個茁壯成長的青年,拂去過往的滄桑,在未來20年會迎來最大最快的經濟大發展,然後腰身蛻變,成為充滿文化自信的陽剛壯年,有財富,有內涵,有底氣。
她走的很慢,總是要將路過的每一處都望仔細。
沈佳儒原本隻是闲散的散步,卻逐漸被華婕的情緒感染,那種對新世界的好奇和眷戀,是一個創作者極其需要的熱情。
它會傳染。
跟一個對的人同遊,你才能體會到遊覽和欣賞的快樂。
站在首都街頭,沈佳儒忽然按住了華婕的肩膀。
此刻的他,深深嫌棄其他三個對大城市美好麻木漠視的學生,將全部欣賞和贊嘆,都落在了小華婕身上。
順著她的目光,她的節奏,她的表情和眼神,他重新審視曾經生活過的這座城,忽然燃起了些衝動。
那種想仔細認真觀察,想莊重真誠落筆的衝動。
已經沉睡許久的衝動。
這一場夜遊,規劃中半個小時就會結束。
卻因為華婕勾起了老師的興致,而延長成了2個多小時。
走到錢衝抱怨,方少珺渾身酸痛,連不愛說話的陸雲飛都眼巴巴想回賓館,才結束。
隔日一早,沈佳儒帶隊出發,並表示,原本隻有白天寫生的計劃,變成了白天夜晚都寫生。
晚上他會帶著孩子們去一個神秘的地方,於是華婕期待了一整天。
晚飯吃過泰式活蝦後,一行人來到了故宮邊最高的建築,乘箱型電梯登頂,他們在一個並不熱鬧的餐廳裡坐下。
俯視萬家大火,遠眺夜幕下的故宮皇城。
華婕從未見過這個角度下的首都,激動的揮筆大動,迫不及待要將這份美好留在自己筆下。
方少珺也伏在窗前,遠眺向城市的邊緣,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北京這樣大。
這座高聳建築好像是這一兩年新建起來的,上次她來時還沒有。
錢衝圍著餐廳轉了一圈兒,將每一個角度的城市風景收入眼中。
陸雲飛則盯著下方馬路上汽車尾燈和頭燈拖拽出的,充滿科技感和詭異朋克氣息的黃線與紅線格外著迷。
沈佳儒翹著二郎腿,點了一杯酒飲,望著學生們躍躍欲試的激動模樣,格外自得。
這些孩子們有他這樣的老師,也是一種福氣啊。
畢竟他的審美上乘。
若像居磊那樣,隻知道帶著學生去景山上、故宮裡、天安門前畫那些早被描摹爛了的風景,一點自己構圖和採風的審美意識都沒有,那可就遭殃了。
品一口酒,他將畫板也架了起來,今晚,他要跟孩子們一起寫生。
追隨著這些小孩子們最天然的對世界的好奇和懵懂熱情,找一找曾經自己對待繪畫的初心。
……
沈佳儒帶著學生們在高樓俯瞰城市,投入的寫生。
《視覺111》雜志社裡幾名編輯還在加班。
“明天清美雙年展比賽頒獎,請了全國業內不少頂級畫家和名院教授參加,據說代表的是全國最頂尖的畫壇新生代,咱們雜志你去參加吧?”雜志社社長從辦公室走出來,忽然想起這件大事,又拐到總編辦公室門口。
總編輯胡越皺眉道:“國家展覽館有個意大利銀飾展,我準備明天過去那邊看看呢。而且下午有個時裝活動,可以多採集到許多照片,我準備撰寫一篇以《新時代女性和她們的審美方向》為標題的文章。雙年展那邊讓小李去吧。”
“……”老板倚在門口想了想,忽然又道:“記得兩年前你想採訪但是被拒絕的那個油畫大師嗎?”
“沈佳儒老師嗎?”胡越立即抬起頭,一雙忙碌一天已經開始無神的眼睛睜的圓圓的。
“對,被巴黎一個雜志點名說審美上乘,代表當代東方藝術水平的那個畫家,沈佳儒,8年前在意大利開畫展,所有畫作進入拍賣行競拍,畫展結束後全部賣空,造成國內轟動,國外多加雜志爭相報道。”老板回憶起當時他們想要採訪沈佳儒的原因。
“我記得啊,人家跑去避世隱居,尋找人生第二波巔峰去了,壓根兒不接受任何雜質和報刊的採訪啊。我連問題和擬稿都寫好了,打了好幾通電話,找了好多人幫忙說情,也沒起作用啊。”胡越抱怨完,忽然挑眉,“怎麼?清美雙年展把他請出山了?”
“嗯,他四個學生的畫全部入選前十,他親自陪著愛徒們來參加頒獎儀式,接下來還要在京呆上幾天,帶著徒弟們採採風,寫寫生,還會跟著清美的賽制組參加下博物館之類的參觀活動。
“不過要想早點上雜志,多積累點素材,還是明天去比較好。
“不知道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的大師,閉關幾年後現在是個什麼狀態,學生們又能不能體現出他的水平,有沒有可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社長越說越細,聽的胡越心裡痒痒。
“明天我去吧,順便約上咱們的特邀攝影師,我今晚就擬寫問題和稿件,下次出刊的主題推遲一個月應該也沒問題……你怎麼現在才跟我說?你怎麼不幹脆明天晚上再告訴我呢?”胡越撓頭,他今天又要搞通宵了!
“啊,之前清美那邊聯系我的人,也沒提起沈佳儒大師啊,我想著小張他們隨便去個誰就行。今天他們給我打電話通知具體事宜,我才知道這個事兒。行了,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回頭給你補加班獎金。”社長說著擺擺手,轉身走了。
當老大就是好,說下班就下班,啥活都可以交給高薪招來的人才去幹。
人才真是二十一世紀最美妙的珍寶。
“……”胡越長長吐出一口氣,捏了捏眉心喝一口茶水。
茶水冷了,也淡了。
他幹脆起身去泡了杯濃茶,為通宵做準備。
他翻找出幾年前自己寫的東西,沉思了許久,又重新查找了好多資料,才開始下筆。
一旦投入到工作,他的熱情逐漸被調動起來,疲憊和困意漸消。
總算,這位一直想採訪和了解的油畫大師,到底還是被他給逮住了!
……
……
夜晚,孩子們都回房間了,趙孝磊將沈老師今天買的一堆東西送到房間。
沈佳儒伸展了下雙臂,轉頭問趙孝磊:
“你們學校也放寒假了吧?”
“是,所以這次跟老師出來,我假都不用請。”趙孝磊幫沈佳儒燒了壺開水,才準備離開。
“對了,孩子們沒有互相打聽排名,或者問你這次比賽誰得了第一,誰得了第二第三嗎?”沈佳儒忽然想起來。
“……沒有。”趙孝磊回憶了下,然後很肯定道。
“陸雲飛沒問也就罷了,一向悶,反射弧還長。但其他三個怎麼也這麼老實……”沈佳儒皺起眉。
“……”趙孝磊想了想,才道:“大概對於他們來說,知道自己的排名就足夠了,對手有誰可能一點也不重要。”
“?”沈佳儒挑眉,隨即想起自己四個極度自我的學生,忽然搖頭苦笑起來。
說不定還真被趙孝磊說中了。
……
……
8號終於來臨,7點趙孝磊挨個敲門叫早。
華婕從箱子裡掏出之前原本準備過年穿的一身新衣裳——
上身是7分小蝙蝠廣袖、黑色布藝襯衫,襯衫右半邊散布著繡了4隻小小的駕雲小貓。
下身著一條改良黑底,配靛藍、暗金等顏色鹿雲天穹繡裙擺的馬面裙,長長的黑色腰帶繞一圈系好後仍長長垂下,雖然沒有玉佩等物件,卻也有飄逸感。
腳上穿著沈墨送的百搭小皮靴,再挽個半披著的小丸子頭。
雖然素面朝天,但這個年紀的白嫩水潤少女,不需要打扮,便有天然雕飾的精致漂亮。
她從衛生間出來,跟她同住卻一直沒怎麼跟她講話的方少珺都怔住了,目光一直追隨著華婕,怎麼也挪不開。
沒有女孩子不愛漂亮衣裳的,更何況是這種夢幻的改良古風群套裝。
又美又特別,好看的有點過分了。
華婕迎上方少珺豔羨著迷的目光,有點不好意思的友好笑笑。
方少珺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盯著人家看,面上有些不自在的紅了紅,轉開視線不講話的話,又有點尷尬,她隻好幹巴巴道:
“裙子挺漂亮的。”
華婕燦然一笑,忍不住接話道:
“人也不錯吧?”
“……”方少珺愣了下,驕傲不合群的她沒有太多朋友,往常少有人跟她開玩笑,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應答。
沉默了一會兒,在華婕以為她根本不會搭理時,才遲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