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賺那麼多錢,但在這個一到過年所有鋪子都關門的小城市裡,新年仍過的這麼悽慘……
還有沈墨……他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抿了抿唇,她站起身放下瓜子,轉身跑出邊鴻家。
回家後她站在爸爸麻將桌邊呆了一會兒,才開口問:
“爸,沈老師和沈墨在家吃方便面……”
“啥?”華父一個紅中拍出去,轉頭看向華婕,眉頭瞬間皺起。
不等華婕將後面的話說完,就對邊父和周父道:
“我閨女學美術的老師,媳婦死的早,帶著個兒子過年,倆人在家吃方便面,你們介意不介意?要不把人家倆喊過來一起吃個年夜飯吧?”
“你喊吧,多兩個座位而已,我家放的下。”邊父自打跟華父認識後,倆人一起辦啥事兒都聽華父的,這會兒也不例外,立馬積極響應。
“那正好,周維這麻將打的臭死了,快把他老子贏的錢全輸沒了,華婕那厲害老師會不會打麻將?讓他過來把周維替下去。”周父一個三筒打出去。
“胡了!”周維二話不說,對自己親爹也絲毫沒客氣,門清單吊,贏的還不小。
“你個不孝子!”周父一拍桌子,轉頭對華婕道:“快給你老師打電話,立馬來,我快忍不了這小子了。”
“哈哈哈哈!”邊父一邊推牌一邊哈哈大笑。
“去吧,給沈老師打個電話,讓他來的時候帶點零錢,打1毛錢的,別帶太多大票票。”華父一邊搓麻將,一邊叮囑華婕。
“……好。”華婕應聲。
電話打完,半個多小時後,沈佳儒便帶著沈墨安全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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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佳儒被按在麻將桌邊,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不太會打。”
“我教你兩把。”沈墨毫不客氣的坐在親爹身邊。
誘惑華婕邀請他們父子倆來家過年成功,他現在正高興呢。
“……”沈佳儒盯了一眼兒子,沒吭聲,開始摸牌。
他的確不太會,連摸牌的規則都不咋明白。
沈墨坐在他後面,不管的耐心講解,相比自己這個隻會畫畫的親爹,他是個除了畫畫什麼都會的小天才。
結果,接下來幾局下來,沈佳儒的新手好運配上沈墨的聰明腦袋,父子倆聯手,把華父他們三人贏的嗷嗷直叫。
周父直後悔答應了喊沈佳儒來打麻將,他已經快輸幹了。
“沈墨,咱們去隔壁鬥地主吧,帶上邊鴻哥。”華婕實在看不下去,拉著沈墨就往外走。
沈佳儒瞧見兒子站起身,第一次對沈墨流露出不想對方離開自己的依賴之情。
少年拍了拍親爹的肩膀,給了一根‘你可以’的眼神,毫不留戀的跟華婕走了。
接下來的一下午時間,沈佳儒又將方才贏的錢全輸進去了,帶來的零錢都險些不夠。
周父總算開心了,快樂道:
“沈老師,輸點錢不虧。你就當交伙食費了,我媳婦和的餃子餡一絕,一會兒保準讓你吃的滿意,哈哈哈哈……”
“……”沈佳儒淡定笑笑,雖然輸的有點生氣,但大師的氣派絕不能失!
另一邊沈墨贏的華婕要咬人,邊鴻也抿著唇,心裡直懊惱。
邊鴻媽媽喊開飯時,邊鴻和華婕還不想撒手,輸的人總是想翻盤。
沈墨卻特別痛快的站起身,他拍了拍自己贏的錢,收進兜裡提前準備的紅包,往華婕面前一放,笑著道:
“拿著吧,壓歲錢。”
“……”華婕挑眉詫異,隨即意識到他又佔自己便宜,桀骜道:“收回你的臭錢!”
“哈哈。”沈墨毫不客氣將錢收回。
三個孩子站起身,開始幫著大人們搬椅子挪凳子上菜布桌,一時間吵吵嚷嚷熱鬧非凡。
沈佳儒站在人群中,有些茫然的看著大家來來回回,仿佛每個人都知道在這樣的場合裡該做什麼,隻有他像根木頭。
在畫展中談笑風生,於畫畫人群中來去灑脫的男人,突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直到華父拉著他,將他按在自己身邊的座位上,沈佳儒才回過神來。
朝前一看,滿桌東北名菜,達赉湖大鯉魚、小雞燉蘑菇、東北亂燉、殺豬菜、酸菜燉粉條、醬大骨、蘸醬菜、鍋包肉……應有盡有。
他才捏起筷子,還沒想清楚先吃哪道菜,周父已經笑著舉杯道:
“沈老師,咱倆一個坐魚頭指著的位置,一個坐魚尾指著的位置,來喝一杯吧!”
“啊……”沈佳儒愕然,隱約記起家鄉似乎的確有這樣的酒桌風俗。
華父知道沈老師不能喝,便隻給倒了多半杯啤酒。
沈佳儒點了點頭,捏起酒杯準備跟周父碰杯。
這邊還沒碰上呢,華婕已經夾起一塊子土豆丸子,將一杯牛奶放在沈老師面前,低聲道:
“先墊一下肚子再喝,喝完了立即喝牛奶。”
“哎呦,我們的小華婕還挺知道心疼老師的,哈哈。”周父忍不住調笑,隨即爽快道:
“沈老師快先吃兩口,不然胃裡燒得慌。”
“……”沈佳儒左手舉著杯子右手夾起土豆丸子兩三口下肚,心裡肚裡都暖暖的了,才與周父碰杯。
兩人幹掉杯中酒,除夕年夜飯正式開始。
“來,沈老師吃魚。”華母笑著夾了一筷子魚肚子最好的肉給沈佳儒。
“沈老師吃醬大骨,我媳婦做這個也拿手。”周父熱情道。
“沈老師別客氣,就當到自己家了,吃鍋包肉。”邊嬸笑著招待,“叫沈墨是吧?這孩子長的,多好,來,你也多吃點。”
“沈老師吃苞米不?”
一桌子人面對沈佳儒這個客人都格外熱情,不一會兒功夫他碗裡就已經滿滿當當什麼菜都有的。
沈墨也受到如此貴賓級待遇,埋頭忙吃不休。
一頓飯吃到一半時,晚8點到,春晚開始了。
歌手孫悅和陳曉東,攜歌舞《今天真好》,熱熱鬧鬧掀開序幕。
沈墨轉頭看電視,餘光正與坐在華婕另一邊的邊鴻對上。
他不動聲色的與對方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不著痕跡的將自己手臂搭在華婕椅背上。
宣誓主權的意味無比明顯。
坐在另一邊的周維看了看邊鴻,又看了看沈墨,抿唇忍俊不禁。
他又將目光落在事件核心人物華婕身上,卻見少女對此毫無所見,正埋頭專注與一條鮮羊手把肉作鬥爭,吃的嘴角都是手把肉的芝麻韭菜花醬蘸料。
“……”周維默默嘆氣。
那倆男孩子爭個屁啊,人家小姑娘還處在就知道吃的人生階段呢。
……
飯後,一群人圍著電視一塊兒看春晚。
小品《賣拐》把大家笑的前仰後合,笑聲中,室外傳來此起彼伏的鞭炮煙花聲音。
到大家不愛看的歌舞劇時,華父帶著周維華婕等人出門放炮竹。
沈墨抱著膀站在華婕身邊,轉頭望著遠處房頂炸開的禮花,拱了下她肩膀:“看。”
華婕轉頭,瞬間五彩光暈映了滿臉,不自覺露出痴痴呆呆的笑容。
當又一個煙花炸開,華婕轉頭對沈墨說:
“沈墨,希望你2001年能變得更開心,更幸福。”
“……”少年目光望著煙花,喉結滾動了下,低聲道:
“男人追求的東西,不應該是幸福。”
“???”華婕挑眉,連煙花都不看了。
“那是什麼?”
“是責任,還有徵服天下。”他終於垂眸望向她,低聲問:
“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麼?”
“可以一直快樂的畫畫,作品也得到更多人的認可。”她笑道。
“這有什麼難的嗎?”他撇嘴,這還需要許願嗎?浪費許願機會。
“當然難了,畫畫路上有多少人真能畫一輩子呢?
“就算小時候有過一些成績的,達到一定程度便觸及天花板,再也無法突破。
“最後賣不出畫,隻能做設計,或者改行的,也不在少數。
“我也不知道我能走多遠,尤其是水彩畫,到底能在市場上得到多少認可。”
年後畫展將是第一次她的畫跟眾多風格各異的畫放在一起供人挑選,如果她三幅畫一幅都沒賣出去,她要如何面對這個坎坷,如何選擇後面的路呢?
她每天都在思考著未來,時而充滿期待躍躍欲試,時而心驚肉跳充滿恐慌。
“……”沈墨抿住唇,沒有接話。
一個人追求夢想的路上,一定會有起起伏伏。
他爹因為有許多許多存款,所以這幾年雖然在瓶頸期一幅畫沒有畫出來,沒有收入,但仍能過的很舒服。
但對於其他年輕人,剛剛開始追夢的人,又能扛住多少挫折呢?
華婕父親的鋪子剛起步,現在賺的不錯,不知道未來生意能不能更好。
3年高中,4年大學,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或許是很長時間。
可對於未來一整個人生來說,又太短了。
當她進入社會起,就要開始面臨‘賺錢’‘工作’的壓力。
那時候起,她的抗壓保障是什麼呢?
靠華父的家具鋪子嗎?她願意讓老父親來承受家庭全部壓力,辛苦工作撐在她的夢想嗎?
沈墨望著遠處此起彼伏的煙花,耳邊聽著各色炮竹的聲音,對自己的未來,忽然有了些想法。
他一向對自己將從事什麼工作,長大後過怎樣的生活毫無並沒什麼期待,但面對少女的笑容,他好像有動力了。
少年淡淡笑笑,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頭。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在心裡向她做了了承諾。
這小東西,整天在他面前笑,跟他闡述自己對畫畫的執著和愛,就是在給他洗腦吧?
他對她這麼好,讓那些天天給他寫情書的人知道,莫不是要嫉妒成狂。
偏偏小土豆這個蠢東西,還在那兒傻樂,都不朝他搖尾巴表忠心。
還不如狗子歡歡會撒嬌。
正這時,邊鴻將點燃的小呲花遞給華婕,沈墨眼疾手快截胡。
然後轉手就拉著華婕往巷子外通往大山的空地跑,一邊跑一邊道:
“走,去那邊雪地裡放呲花。”
“……”邊鴻默默垂下手,瞧著被拉走的華婕背影,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這個年過的真糟心,為什麼要把沈墨拉來一起過年?
周維走到邊鴻身邊,拍拍小老弟肩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