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北京是文化、整治中心,但……上海現在也在大力扶持文藝文化發展,沒必要非去北京啊。
“……”陳主編刷刷刷跟著陳教授的問題做記錄。
媽耶,陳教授問問題,簡直比她這個主編問問題還細。
“將來生活的話……”華婕想到了北京的沙塵暴、汙染、堵車、幹燥等等問題,猶豫了下,才開口道:
“可能想去上海生活多一點,也可能回勁松吧,畢竟家人和沈老師都在勁松。”
“我將來也未必就留在勁松,你父母也不一定非要在這裡呆一輩子,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沈佳儒笑著插話道。
閉關結束後,說不定他會離開勁松,也未可知。
而且以後的生活和工作,他也要考慮考慮沈墨在什麼地方。
華婕忙點頭。
陳學廣看了看沈佳儒,又看了看虎視眈眈瞪著自己的沈墨,最後視線落回華婕身上,想了想道:
“你如果去北京上大學的話,應該就要在北京生活了吧。”
大多數人都會留在念大學的地方。
華婕搖頭,“也不一定在北京上學就一定要留在那裡嘛,世界那麼大,四處走走、住一住,不也挺好的嘛。”
重來一世,多不容易呀。
將來總要多體會體會這一生,多看一看這世界吧。
“可是同窗,老師都是人脈,都在北京,如果離開的話,大學四年積累的許多東西不是都……”陳教授的回答也算很真誠了,是個長輩會替小輩考慮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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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華婕還是搖了搖頭,笑道:
“說不定,我才是個那個人脈呢。”
不為別人停留,而是讓別人跟著她走嗎?
陳主編抬頭望向華婕,她仿佛看到了一顆放蕩不羈愛自由的靈魂。
這小姑娘平時總是一幅笑吟吟的樣子,讓人忽略掉她骨子裡的傲氣。
如今這三言兩語一聊,就不自覺露出來了。
陳主編忙轉頭示意埃米爾。
埃米爾已經很有默契的端起相機,咔嚓咔嚓拍了起來。
陳學廣張了張口,但半晌也沒再說出一句話來。
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了,不像他們那個時候,隻有一門心思往上走,往前走。
嘆口氣,陳教授終於隻得悻悻道:
“如果你改變了主意,可以隨時聯系我。”
“真的非常謝謝陳教授。”華婕誠懇道。
有一個人如此認可自己,相信自己是個好苗子,好人才,總歸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唉,終究是沒能說服你。”陳教授攤了攤手。
華婕哈哈一笑,如孩子般眯起眼。
陳學廣望著對面小姑娘的表情,隻得釋然了。
這時趙孝磊從樓下走上來,站在書房門口道:
“華婕爸爸說今天晚上他招待所有外地來的客人,和沈老師一家,到飯店吃飯。
“一會兒他過來接人,咱們一起聚一聚。”
“好。”沈佳儒站起身,率先笑著應了。
眾人紛紛跟著松懈開來,有的伸懶腰,有的往外走,有的仍望著牆上的畫依依不舍。
華婕扭了扭脖子,見陳春曉收拾好紙筆準備走,忽然想起什麼般開口道:
“陳主編。”
“?”陳春曉轉頭望過來。
“我有一個提議。”華婕走到陳春曉身邊,組織了下語言,便開門見山道:
“觀眾是很容易膩的,尤其是對一個人的臉,一個人的故事也許能讓觀眾的愛持久一點,但如果沒有強烈的新意,也可能令人提不起興致。
“我相信您這次來勁松,採訪我之後一定能寫出很吸引人的稿子,但是如果能有更大的爆點,一定能讓雜志在第二次封面主推我的時候,讓觀眾的興趣不遜色於第一次見到我。”
“哦?”陳春曉瞬間來了興致,剛收起來的本子,再次掏了出來。
她今天下午經歷的,仿佛就是收起本子、掏出本子、收起本子、掏出本子……無限重復。
“我想了想,年輕人之所以喜歡我的故事,其實未必是多喜歡我這個人,而是喜歡我背後代表的‘小孩子改變世界’的這個點。
“這一代年輕人最喜歡桀骜不馴的少男少女了,誰要是一身反骨,又很厲害,那肯定能吸引大量年輕人的喜愛。
“比如乖乖虎超可愛的時候,突然出來個少年一邊唱歌一邊砸吉他。比如大家都苦哈哈念書的時候,突然有個很強的孩子燒了課本,大喊老子不念了,要去闖蕩江湖。
“這就非常令人耳目一新。
“大家乖太久了,穿類似顏色的衣服,過類似的生活,日復一日的念書考試上晚自習……
“年輕人需要反叛的故事,自己也許無法像別人一樣特立獨行,但看到這樣的人這樣的事,還是會覺得大快人心。”
華婕說道。
陳主編深以為然,用力點了下頭。
這孩子邏輯清晰,把這一代年輕人看的也未免太清楚了。
她這個幾十歲的雜志主編,都未必能在不打腹稿的情況下,講出這麼一席話來。
而且,陳春曉相信,當今社會上很多人看到了一些現象,但肯定也無法總結的如此明白。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又吐出去,然後問:
“所以,你是覺得我應該再把你塑造的更反叛一點?”
華婕微微一笑,搖頭道:
“不是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您就怎麼寫就好。
“硬立的人設,總有坍塌的一天。
“我想提議的是您上一期推的是我一個天才,這一期做變化,不如就推兩個天才。”
“兩個?”陳春曉挑眉,眼睛睜圓了,有些不明所以。
她還要去哪裡再找一個天才呢?
“很多頂級畫家提起一代人對社會的影響,一定會提及名畫。
“人會死,但藝術卻能在歷史中屹立不倒。
“而另一種影響力可以媲美畫作的藝術品,就是文章。
“唐詩宋詞三百首,四大名著,魯迅……是文學。”
華婕講著講著,逐漸揚起眉。
當然還有歌曲、戲劇等等,但華婕要提的這個人,並非唱歌跳舞的。
“你是指?”陳春曉愈發疑惑了。
她怎麼跟不上這個孩子的聊天進度了呢?
“我建議陳主編離開勁松後,再去一趟崇明。
“上海最近幾年出了一位特別反叛的天才小作家,父母早亡,從小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喜歡看新聞,熱愛戲劇,沉默寡言,但文採極好。
“他叫趙桐。
“現在新概念作文很火,甚至會影響許多大學的招生,趙桐在這個比賽中獲得冠軍,之後也在雜志上刊載自己創作的具有現實意義的童話小故事。
“他正逐漸成為年輕人心中的偶像。”
華婕記得自己上一世讀書時,什麼都不懂,看到有人十幾歲就寫出那麼有趣的作品,就覺得很崇拜,單純的覺得酷。
那會兒班裡同學都買趙桐的書,華婕甚至買過‘趙桐新’的山寨書。
後世這位反叛的天才還有過很多出格的行為,寫童話,寫歌詞,帶隊爬珠峰,去無人區漫步……一直混跡於大眾視野之種,號稱幾十年不倒的真流量偶像。
社會對這個人褒貶不一,也有人稱這個曾經的天才早已成為江郎,已經隻剩下靠特立獨行博取眼球等等。
華婕成年後就沒有再跟關注過這個人的故事,但在當下這個年代,他的確成為了一代人向往的對象。
“我聽過這個孩子。”陳主編點頭。
“兩個天才的故事,遠比一個天才的故事更有吸引力。
“尤其一個是畫畫的,一個是寫作的。
“應該會有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華婕說完了。
陳春曉恍然大悟,眼睛仿佛被點亮,看著華婕猶如在看財神爺。
好想法好想法。
她已經文思泉湧,想好怎麼去串聯這兩個孩子的故事,給讀者一個回味無窮的閱讀體驗了。
陳春曉口中贊嘆不停,站起身被華婕送出書房。
陳教授也聽到了華婕的建議,心裡一個勁兒的滴血。
多好的搞傳播的苗子啊,多懂啊,這些思路就是證據啊,不跟著他去上海,多可惜啊……
唉唉!
可奈何,人家志不在此啊。
順著向下的臺階離開,陳教授的心也在不斷跌落。
可不是滋味了。
難受。
堵得慌。
看著沈佳儒老師春風得意的樣子,都憤恨。
轉開眼睛,不看。
沈老師坐上趙孝磊開的車,陳教授就改去坐華父的車,不想看沈老師的笑容,他得好好緩緩。
……
沈墨跟著華婕一起走下樓,看一眼少女,他拉住她問道:
“累不累?”
華婕轉頭,方才跟陳教授、陳主編他們講話時的興奮勁兒一消,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跟人聊天說話真的太耗費心神了,她可能是個內向的人,與人交際後,感覺電量都耗光了,累累噠,都不想說話了。
那些搞商務的人,一天從早到晚見好幾撥人,開好幾撥會,難道不會暈倒嗎?
沈墨想了想,邁前一步走到門口,對等在車上的人道:
“我和華婕喝口水整理下東西,晚半個小時到,長輩們先吃先聊吧。”
“行,你們一會兒怎麼過去?”華父透過車窗問。
“我們騎自行車過去。”沈墨道。
“好,一會兒我短信發你地址。”華父道。
“好的,華叔叔。”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