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珺再次忍不住白錢衝一眼,她伸手入兜準備掏出面紙給華婕擦淚,卻見沈墨依舊伸臂,用他百分百純棉的袖口給華婕拭淚了。
方少珺的手便揣在兜裡,沒再掏出來。
沈佳儒本想摸摸華婕的頭,瞧見沈墨伸臂環住華婕後腦,將小姑娘按在胸口,又是給拍背,又是揉後腦勺的哄……便也將雙手插入褲兜,轉開頭跟著代超去華婕的5號展區審查觀摩了。
陸雲飛也默默跟上沈佳儒,錢衝卻還沒心沒肺的杵那兒。
方少珺無奈的拎著錢富貴的袖子,便將人給拽走了。
眨眼功夫,原地隻剩下努力擦幹眼淚、平息情緒的華婕,和哄孩子手法略微粗糙的小沈爸爸。
以及……站在二樓陽臺處,攥著咖啡,被鈔票和絕美友情秀了一臉的T灣攝影師王晨餘。
看樣子,新聞標語不能用【大陸首次參加凡爾賽雙年展,因高額的布展費用而苦惱不已。】了,得改為:
【大陸首次參加凡爾賽雙年展,參展者竟為18歲天才少女畫家!
——巨富真朋友高額出資,為你揭露T灣頂級畫家陳善秋都未能爭取到的‘個人主題展’背後,最真實的故事。】
第202章 布展完工! 到時參展往來的人,就是草……
7月22日時, 華婕為了布展列在單子上的東西,終於買齊了。
距離凡爾賽雙年展開展,隻剩19天。
而三輛展車, 以及5個展位都需要做布置,雖然她已經日忙夜忙的將布展設計圖畫好了,按照圖紙一點點去執行就可以,但全部都是精細活、手藝活, 真開始幹起來, 她便感覺到了分身乏術。
陸雲飛、錢衝、方少珺、沈佳儒老師都加入了‘布展工人’行列。
沈墨因為跟華父學過木匠活,雖然手藝遠不及華父,但仍在‘金庫大總管’之外,兼任了華婕布展團隊的重要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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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也還是覺得人力不足, 然後, 在22號下午時,道聖斯託大莊園迎來了十幾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這些人全部來自於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 並同屬於巴比松畫社。
“嘿~Evita~”當這些人走到華婕5號展區前時, 目光忽然聚焦, 然後朝著展區方向的某人熱情招呼起來。
華婕幾人停下忙碌,走出隔離棚,便見方少珺摘下帆布手套,朝著那群年輕人招了招。
“誰啊?”錢衝皺眉問道。
“巴比松畫社的成員。”方少珺輕描淡寫說罷,便款款走向那群人, 然後非常自然的, 捧著剛才從華婕手中接過來的設計稿,一邊翻看,一邊抽出其中幾張, 分發給走過來的年輕人,並組織安排道:
“所有設計稿中需要的材料、裝置等,都去那邊MR裘那邊領取……”
待年輕人們被方少珺安排進棚內,如小蜜蜂般勞動起來,華婕瞠目走到大小姐身後,用法國人聽不懂的漢語小聲問:
“什麼情況啊?怎麼這麼多人過來幫忙啊?”
“這些都是巴黎國立的學生,有藝術細胞,手巧,比工人們好用多了。”方少珺說罷,拍拍華婕的手臂,淡然道:
“放心吧,開展前一定能把布展工作幹完。”
“都是你花錢僱來的吧?”錢衝掃一眼那些似乎有些臉熟,可能在巴黎國立學院裡見過,卻又覺得無比陌生,恐怕壓根兒沒講過話的校友們。
這些白人一向驕傲又懶惰,方少珺怎麼居然使喚的動?
“你花錢試試,看看這些人是錢能使喚的動的嗎?”方少珺整理好手中的設計稿,一邊走向自己方才做了一半的手工活,一邊道:
“我去年入校的時候就注意到,學校裡巴比松畫畫社因為要背著畫板畫材四處奔波寫生,承受風吹日曬,所以大多數社團成員都是體力比較強的男性。
“然後,順利申請加入,積極的配合活動,為社團出錢出力出熱心,然後去年底成為社團副團長,一個月前成為社團團長。”
方少珺說罷攤了下手,才繼續道:
“凡爾賽雙年展可是全球三大藝術展之一,我能爭取到參與本次藝術展的機會,為他們提供一次更貼近全球最頂級藝術家的機會,可是很難得的。
“要知道,我甚至能讓我的社團成員榮幸的參與到布展環節裡,顯而易見,大家都很高興且滿意。”
“……”錢衝不敢置信的瞠目,“牛b啊。”
這麼多年了,方少珺終於從錢衝嘴裡聽到一句令她高興的話。
一邊默默感慨錢富貴的嘴總算沒白長,一邊轉頭對華婕道:
“你布展結束,我就去辭了這個團長。說是培養領導力,其實沒什麼意思。”
“你就是為了凡爾賽雙年展的時候,拉動一批人過來幫忙布展,才進的社團嗎?”華婕簡直不敢置信,這些人都是什麼講義氣又浪漫的家伙啊!
方少珺這麼傲慢的一個人,平時連搭理別人都覺得麻煩,居然一步步混上大學社團團長。
而且還是一個身處異鄉的中國人!
肯定從入學起,就付出了很多吧……
“還你人情而已,我不喜歡欠人人情。
“當年上海老洋房油畫展,你又是給我當模特,又是不斷跟著我改畫、修畫,還陪著我尋找表達上的突破……
“現在總算扯平了。”
方少珺說著挑了下眉,沒有去與華婕對視,仿佛對這事並不怎麼在意似的。
隻是微紅的耳根顯示著,大費周章的幫華婕,這件事還是令她有些害羞的——
她很喜歡華婕這件事,恐怕再也遮掩不住了,著實令人難為情。
“可是現在,輪到我欠你人情了。怎麼還呀?”華婕眼巴巴望著方少珺,心中感慨萬千。
回想第一次見方少珺時,大小姐每一句話都涼飕飕的,極難相處。
誰能想到,竟是對朋友如此赤誠真摯的人啊。
她真的很難想象,方少珺這樣一位大小姐,忽然沾染上‘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講義氣。’這種江湖氣啊。
“沈墨都能做到從2年前就開始籌備攢錢,為你提早做規劃。難道朋友就做不到?”方少珺說著撇了撇嘴,一副很不服氣的樣子。
“……”華婕忍俊不禁,面頰飛起幸福的紅暈。
對她好這件事都要內卷嗎?
有點厲害哦,但必須鼓勵!
跨前一步,華婕伸展雙臂,見大小姐沒有排斥的樣子,便輕輕擁住了對方。
暖暖的女孩子的擁抱,也如此可靠啊。
方少珺被華婕抱住,再也壓不住反叛的了,笑意蔓延,她挑起眼皮,眉毛飛揚著,得意的看向沈墨。
看!
華婕抱我抱的多溫柔呀。
眼神交鋒,沈墨隻是微微一笑,儼然一副勝利者不屑一顧的高傲姿態。
“……”方少珺。
她忽然張開雙臂,用力回抱住了華婕,雙手都貼在了少女薄薄的背上。
“……”沈墨。
…
國美協會的代超和裘遠被年輕人們守望相助的友誼感動,仿佛忽然拾回了熱血。
兩位大佬也撸起袖子直接上手,半天就成搬磚的了,在各種半成品材料間折騰的灰頭土臉。
辛苦,卻難得的精神富足,心情愉悅。
忙到傍晚時,沈佳儒直起腰,看著木架支罩的棚子裡,一群人有序忙碌著。
走到棚子外,從國美協會的助理人員處領了一杯咖啡,灌上兩口後,輕輕感慨道:
“如今天下,是孩子們的天下了。”
……
……
5天後,這群人離開華婕的5號展區,開始布置4號展區。
錢衝問:“要布置雕塑牛羊嗎?”
華婕搖了搖頭,“不用。到時參展往來的人,就是草原上的牛羊。”
牛錢衝點了點頭,“以天為蓋地為廬,天地間遍處是牛羊。意象到了。”
羊陸雲飛拍拍錢衝:“幫我扶一下梯子,我去把‘天穹雨滴’布置上去。”
牧羊人華婕看著陸雲飛爬上梯子,囑咐道:“這裡是小雨區,掛的時候量好尺寸距離。”
羊陸雲飛點了點頭:“嗯。”
華婕又站了十幾秒,便轉身直奔一樓展車休息時停放的角落區域,繼續布置誇張尺寸的金色草堆,用色彩不一的硬塑料剪裁布置,有序規劃、穿插交錯,做出的‘意象草原風’……
……
8月2日時,中國T灣展區布置的差不多了,陳善秋散步時,路過城堡三樓的華婕個人主題展區。
在阻隔其他人視線的罩棚門口,陳善秋看到了一大片鏡面。
這片大塊的曲面鏡像風、像海浪一樣延伸到陳善秋看不到的展車內側。
鏡片外側被打碎,外圍的玻璃塊碎的最嚴重,越接近內側,碎玻璃塊兒越大,當逐漸靠近陳善秋看不到的內側區域,碎痕消失,那裡的鏡片是完整而統一的。
陳善秋能想象,當人從外向裡走時,會有一種從細碎到完整的光影體驗。
又像從繁鬧,到平靜;
從崩潰,到寧和。
他想象著,自己站在3米高的破碎鏡面前,看著那些細碎的裂痕交錯,裡面映照的是自己四分五裂的影響。
那種心煩意亂和焦躁,甚至還有一種奇詭的驚悚感。
可隨著他一步步邁進展車,慢慢的,鏡中碎裂的影像,開始變得完整,直至走到內側,面對一張高3米多的大鏡面,那種終於完整的情感感受,再伴隨面對鋪天蓋地如波浪板彎曲翻滾的反光體的震撼……
陳善秋忽然覺得,自己布展的抽象雕塑、布展概念都變得不那麼具備視覺衝擊了。
是他沒有更重視凡爾賽雙年展嗎?
還是太過自信,布展時有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傲慢心態,所以沒能竭盡全力,完全激發出自己的靈感和才華?
亦或者,這個被伊萬先生邀請來法國,甚至擁有了在凡爾賽雙年展裡布置個人主題展殊榮的小女孩兒,真的擁有值得如此的實力?
接下來的幾天,道聖斯託城堡中布展的人們發現,中國T灣展館最核心的藝術家陳善秋,拋開自己的展館不管了,開始靜靜的遊蕩在華婕展區外。
這位中年人常常露出怔忡表情,靜立在空地處,默默觀察。
整個城堡內,所有國家和地區布展時,都會架起布棚圍住展區,不給外人看到自己的布展情況,避免被偷取靈感。
大多數共同參展的人也都會避嫌,在路過其他國家或地區展區時,往往快速走過,不會回望或駐足。
可陳善秋卻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他就站在那兒,每天每天的觀察,思考華婕的藝術思路,猜測那些自己看到的布置,到底是出於怎樣的靈感,要達成又是怎樣的效果。
代超跟陳善秋還是認識的,他問華婕要不要將對方趕走,華婕總是笑著說沒關系,反正都是中國人,讓他去看吧。
就算偷靈感也不怕,大不了華人共享。
更何況自從開始在華婕的展區外靜思起,陳善秋就幾乎沒再管過中國T灣館的布置。
華婕願意去相信,藝術家們或許會傲慢,但不會下作。
到8月7號時,錢衝終於不耐煩的厲害了。
他路過陳善秋時,故意撞了下對方,然後發出了非常經典的反派發言:
“這麼大個展區不夠你呆,非得杵在這裡擋道嗎?好——”
‘好狗都懂得不擋路’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趕出來取材料的華婕捂住了嘴。
“一天不惹事兒,這麼難受嗎?”華婕收回手,嫌棄的在錢衝袖子上擦了擦手,聳眉嘈道。
“我們在這兒忙的腳打後腦勺,他天天在那兒站著跟個監工似的,煩不煩!”錢衝回轉頭,完全無視了陳善秋就站在他邊上,毫不留情的開口嘲道。
“嘶!”華婕五官一皺,不滿的嘶聲。
“我能進去看看嗎?”陳善秋卻完全沒在意華婕和錢衝的對話,反而是轉頭望著華婕,更加得寸進尺的開口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