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見非花所見非月。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恍若黃粱一夢,辨不出虛實。
能在兩個結丹後期修者的眼裡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甚至連氣息都沒有覺察到。
這隻能說明一點。
從一開始白穗就沒有跟過來。
或者……
她以為她跟過來了,但是跟上的人並不是他們。
這個認知讓風祁和戚百裡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為別的,能夠制造這樣真實的幻境的,在秘境之中最少也是八品以上的開了靈智的妖獸或者魔獸了。
……
如風祁他們所想的一樣,白穗的確以為自己跟過來了。
她剛才被戚百裡說了一頓後,心裡多少是有點兒悶。
聽到風祁喚她跟上的時候,白穗看也沒看,二話沒說就御劍跟過去了。
畢竟她剛做錯了事情,生怕磨蹭了又惹得戚百裡不滿,遭受數落。
白穗跟著前面兩人往森林裡面走,路上的時候她心裡有事也沒怎麼注意。
等到發現兩人除了喚她跟上後就再沒說過話了,中途這才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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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抬頭。
四周除了樹木之外,便隻能看見些鳥獸走動,一個人影都沒有。
“?!風祁!戚百裡!你們在哪兒!”
白穗御劍一邊找著一邊大聲喊著,除了她的回聲,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一開始時候她隻以為兩人是因為自己剛才做錯了事情,所以故意躲起來捉弄她一番。
可越到後面白穗越發現不對勁。
她繞著這裡找了這麼久,人影沒看到不說,好像一直在同樣的環境裡打轉,根本沒成功出去過。
怎麼回事?
這裡是有什麼法陣嗎?怎麼一直兜兜轉轉都出不去。
那風祁他們是不是也被困在裡面了,所以這才怎麼找也找不到她?
在第三次回到原處之後,白穗這才真正意識到了——
她誤入了一處幻境或者法陣之中,同樣的,風祁他們或許也是。
幻境,幻境。
怎麼又是幻境,他媽的最近是不是踩了幻境坑了!
白穗如今的處境在浮生鏡外的眾人看得分明。
尤其是高位之上的顧止,幾乎是在少女踏入這裡的瞬間變了臉色。
外面此時坐著的都是些宗門大能們,除了極個別資質出眾隻有兩三百來歲的就當上長老的或許不知情之外。
其餘的人對於五百年前顧止那徒弟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其中更有一些是觀戰過他入蓬萊參加試煉的。
好巧不巧的是,當年那魔尊所入的便是這處水月鏡花秘境。
而白穗如今踏入的,正是那時候他險些被困於此的地方。
水月鏡花不是幻境,與其說是幻境更不如說是所有修者進入之後所殘留的心中最為恐懼最為可怖的記憶。
這裡進入了無數人,那些虛幻光影殘留了無數,一旦踏進去不小心碰觸到什麼觸動了什麼。
便會一直不間斷的重復旁人的夢魘,直到精神崩潰。
靈禪子也曾入過,當年他還是個修修羅道的劍修。
被自己的仇恨所蒙蔽了雙眼,所看到的都是些殺戮血腥。
他倒是出來了。
隻是不是破了這殘影,而是生生將所有都經歷了一遭。
所有的痛苦都一並經歷了一遍沒有崩潰,他也便成功出來了。
不過這個法子很極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那魔尊是個例外,他本身就是個天生魔種,這些戾氣和負能量於他來說算不得什麼。
因為他本就生於無間煉獄。
“怎麼回事?這秘境不是早早就被封印了嗎!白穗為什麼進去了?!”
是的,這秘境其實在之前時候還是可控的,至少不會被紊亂了神志。
靈禪子當時是因為仇恨太深,執念太重,所以才選擇了那樣極端的方法走出去。
其他資質好的,對幻術有天賦的修者被困在裡面哪怕出不來也不會對身心造成不可愈合的影響。
然而這一切在那魔尊進入了水月鏡花,留下了無盡戾氣和魔氣後,便完全失控了。
所以蓬萊主不得已將其封印了。
面對顧止的質問,蓬萊主也是驚訝不已。
“诶不是,你先冷靜下,這秘境我真給封了,我昨日還特意去檢查過了。我真不知道你徒弟是怎麼進去的。”
“這樣吧,我們先看看吧,要是你徒弟實在受不了我就派人過去把她給帶出來。”
說到這裡蓬萊主思索了下,雖然這封印真不是他打開的,可他作為秘境之地的開啟人也免不了責任。
“這秘境無論是誰打開到都算是我的問題,為了公平起見,我破例給你徒弟二次試煉機會。等她撐不住了我讓她出來休息個一兩個時辰,再讓她進去秘境繼續試煉如何?”
這已經是蓬萊主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了,畢竟這試煉已經開始了,結界也不能隨意打開。
這麼多人看著,隻有等到逼不得已了才好動手。
顧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下慌亂得厲害。
他相信蓬萊主不會這麼迷糊到忘記去封印那樣的秘境,隻是正因為相信不說對方所為,他才會這般不安。
周圍太多雙眼睛盯著顧止看,他不好再說什麼。
他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壓著心頭的情緒,然而手邊那微微顫抖的天青色長劍還是暴露了他此時的心緒。
他很害怕。
害怕那人的手已經伸向了白穗。
蓬萊主瞧見顧止壓著唇角,神情緊繃的樣子頓了頓。
“你不要多想,不會是那個人的。我們這麼多人在這裡,他要是來了不可能沒有所覺察的。”
“大約是秘境裡的妖獸不小心撞破了封印,這才出了這種事情。”
蓬萊主還想安撫幾句,餘光瞥見浮生鏡裡白穗御劍一頓。
一團濃重的黑色霧氣將她給籠罩了個完全,這不是幻境,白穗所見他們也能看得清楚。
水月鏡花折射的是所有人的內心和記憶,所有來過這裡的人。
白穗感覺到了什麼,眼眸一動,隔著濃重的黑霧看了過去。
一個黑發紅眸的青年提著劍朝著她走來,一步一步,壓抑得讓人喘不過來。
白穗想要看清楚對方的面容,然而他臉上覆了半面銀色面具,生生遮掩住了他的上半邊臉。
隻露出了一雙瑰麗的眸子。
幻境隻會根據心中所想所知的人來營造。
她不認識眼前人,這說明這不是幻境,頂多算幻影。
白穗意識到這一點後穩了穩心神,抬眸直勾勾注視著對方的眼睛。
“你是誰?”
那人盯著白穗打量了半晌,而後勾唇笑得惡劣。
“我是誰?這個可能有些難回答,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還沒幾個人知道我的真名。”
他的聲音低沉,尾音上挑著,隱約帶著點兒笑意。
隻是眸子裡不見絲毫溫度。
“或許你可以叫我一聲師兄。”
“——我的好師妹。”
第96章
現在是什麼情況?
有一個突然出現在幻境裡,連臉都看不清的男人說他是自己的師兄?
白穗腦子嗡嗡嗡的,本就不怎麼能夠分清這裡是幻境還是現實的她更恍惚了。
她愕然地盯著對方,又看了看四周光影昏暗的環境。
沉默了半晌,見對方依舊在原地笑意盈盈地注視著自己。
白穗握著劍柄的力道更緊,往後退了一步,保持著戒備態度。
“師兄?你是哪門子師兄?我師尊隻收了我一個徒弟,我可不記得我有什麼同門。”
白穗不是傻子,此時已經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應該是那魔尊。
準確來說應該是他的一個幻影。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他 ,或許也是和之前那個夢魘一樣,因為太過害怕顧止最後也會如陸九洲入魔一樣死在這人的劍下。
所以這才受了影響看到了這樣的幻象。
白穗是這麼在心裡給自己解釋的,隻是一個幻影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然而矛盾的是她又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此時並沒有陷入夢魘,她是清醒的。
——她的意識是清醒的。
因為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情況,白穗下意識以為是幻象,其實並不是。
這不是幻象,所見的是真實存在的,不過隻是對方幾百年前留在這裡的一縷神識幻化而成的罷了。
隻是這縷神識參雜在無數氣息裡面,藏得太深了。
隻有在白穗踏進這裡的時候才被真正的喚醒了。
這是那人的神識,顧止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現在竭力壓制著自己的怒氣,恨不得直接引劍衝進去斬了那幻影。
“他這是幹什麼?挑釁嗎!好大的膽子,竟然在幾百年前試煉的時候就將神識給留下了!這是在公然對蓬萊宣戰嗎!”
神識對修者來說是一個極為隱私的東西,一般隻有對一個地界有管轄統治權利的修者才能將神識覆蓋在那裡。
就拿凌霄峰來舉例,有且隻有顧止有資格覆上神識,若其他人貿然覆上那和無端冒犯沒什麼區別。
蓬萊主氣得不輕。
一方面是對方竟藏匿了一縷神識在秘境裡,二來是周遭這麼多人在,這無疑是在狠狠打他的臉。
隻是試煉有試煉的規矩,除了沒有戰鬥能力和生命危險的情況下是不能提前中斷的。
千百年來,這個規矩從未更改過。
“隻是一縷神識而已。他當年入秘境時候不過金丹修為,哪怕此時修為至化神,幾百年過去了這神識頂多也隻有結丹。”
靈禪子神情很平淡,捻著串珠涼涼開了口。
“若是她連這種程度都應付不了的話,這試煉中不中斷也無所謂。”
和顧止他們容易感情用事不一樣,靈禪子可能是真的沒有心。
他不懂他們為什麼會這般憤怒,在他眼裡這不過是個試煉罷了,成功與否也並不能決定什麼。
靈禪子的涼薄語氣讓顧止微皺了皺眉,他薄唇壓著,抬眸看了對方一眼。
“你修了幾百年的佛法,我看是修到夠肚子裡了。”
“我從來不在意結果如何,也不在意她能不能成為人中龍鳳,我隻希望我在一日便能護她周全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