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試探了下,的確難以掙脫。
做完這一切的白穗屏住了呼吸,御劍準備衝進那片毒霧之中。
“我如果是你,我會先殺了我再進去。”
白穗腳步一頓,握著劍柄的手連同骨節都泛白。
她又想起了早上躺在她面前慢慢變冷的屍體,還有被淹沒在沙石裡的那個青年。
“……殺了你髒了我的劍。”
“你是不敢吧?”
紫鳶藍色的眸子淬著冰,轉頭看向了執劍背對著自己的少女。
“你知道為什麼你們會被我師尊盯上嗎,因為梵紫,就是你們沙漠時候遇上的那個女修。”
“要是我是你們我斷然不會留下她的性命,更不會輕易放她離開。”
“有了一次前車之鑑還不夠嗎白穗,優柔寡斷可是劍修的大忌。”
她感覺到束縛著自己的冰稜上面的靈力紊亂了些,這意味著白穗心裡也有動搖。
紫鳶覺著有些好笑。
“還真是有什麼師尊,就有什麼徒弟啊。”
“顧止當年要是有靈山那位那樣殺伐果斷,也不至於養虎為患,放虎歸山,更不會有什麼蕭澤。”
大約是因為白穗拿著那個人的劍,卻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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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她覺得憤怒又諷刺。
紫鳶帶著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怒氣和不甘,冷著眉眼,一字一頓地說道。
“白穗,你和你師尊一樣,都是懦夫。”
“轟隆”一聲,劍如雷落直直擦著紫鳶的面頰刺了過去。
一道血痕清晰,壓著的劍氣讓她連呼吸都停滯。
白穗不知什麼時候瞬身過去,手握著劍居高臨下注視著紫鳶。
黑發垂落,那眸子沒有絲毫暖意,和劍光一並刺進了她的視野。
恍惚之間,白穗的模樣和那個風雪之中,浴血而來的修羅劍修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他也這樣執著劍,冷著眉眼。
“怎麼?你就這麼想死嗎?”
【你就這麼想死嗎?】
第201章
“師姐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變了一個人似的……”
梵紫和千手所在的是整個競技場內視野最好的位置,再加上修者五感敏銳,因此他們根本不用如何放開靈力去探也能瞧見看到紫鳶。
盡管競技臺周圍用結界隔絕,聽不見聲音。
然而單單從紫鳶的神情變化也能看出來,她的情緒不對,白穗的情緒也在她說了什麼時候變得異常。
就好像……
是紫鳶在故意激怒對方一般。
紫鳶和白穗都為結丹,前者的修為高一些,若是同類型修者的話白穗要取勝很難。
然而紫鳶對上的是一個劍修,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不佔什麼優勢。
再加上隻是為了不傷到白穗的內裡,千手在她上臺之前就三申五令不讓她下死手。
哪怕用毒也考慮到白穗的耐毒性,不能傷了根基,紫鳶更是束手束腳。
這也是為什麼紫鳶一開始就選擇封了白穗的靈脈。
若不是天啟引了飛羽令的靈力的話,她這個時候已經成功壓制住了白穗。
很可惜,在紫鳶被天啟刺中的那瞬間便沒了反擊的機會。
要是她是紫鳶,那個時候既不會去激怒白穗。
也不會在她放棄殺了自己時候還要去喚住,去挑釁對方。
這很愚蠢。
愚蠢到根本不像是她原本認識的那個手段狠辣,殺伐果斷的紫鳶。
梵紫眼眸閃了閃,見臺上白穗引了命劍瞬身移到了紫鳶面前。
那劍刃冰冷,隻差毫釐便要刺入她的血肉。
她紅唇抿著,餘光瞥向一旁沉著臉色的青年。
“師叔,這個競技臺的結界是你布下的,你進去把師姐帶回來吧。她這樣下去……我怕會出事。”
眾所周知,競寶場的規則並不束縛南疆的修者。
對於紫鳶為什麼情緒失控千手比誰都清楚。
無非是看到了那把劍,受了刺激罷了。
在知道了白穗手中的劍是靈禪子所用的那把神兵時候,千手還是讓紫鳶上了競技臺。
不為別的,修者越是怕什麼越是會成為他們日後的心魔。
“梵紫,你知道靈山那個修羅道轉入佛門的那個劍修嗎?”
半晌,千手並沒有回答梵紫,而是抱著手臂涼涼問了這麼一句。
怎麼可能不知道?
你師姐不就是被那佛修給殺了的嗎?
梵紫在心裡這麼吐槽著,面上卻沒有顯露太多情緒。
“有所耳聞。”
“聽說這一次各宗弟子去蓬萊試煉的時候,那位佛修也在。隻可惜我剛拜師,修為尚淺,並沒有機會參加仙劍大會,所以尚未見過那位尊者。”
她知道千手和靈禪子有些仇怨,所以提起對方的時候斟酌著字眼,回答的規矩又不帶感情。
“那你覺得他應該是什麼樣的人?”
梵紫以為他此時提起靈禪子和以往一樣是心情不好,想要把他拿出來鞭屍。
於是深吸了一口氣,醞釀著情緒,表現的義憤填膺準備狠狠咒罵貶低對方,順順千手心意的時候。
千手掀了下眼皮,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
“實話實說。”
梵紫一頓,摸不準千手今日是吃錯了什麼藥還是如何。
她小心翼翼觀察著對方的神情,見他並沒有動怒的跡象後這才猶豫開口。
“……說實話我對大多數劍修都沒什麼好感,不過靈山那位我雖然沒接觸過,但是他既然能在五百年前仙魔大戰時候為了蒼生挺身而出,應當也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冷心冷情之人。”
梵紫以為在她說了這話之後千手會生氣,意外的是他除了唇角往下壓了些之外表現得很平靜。
“我並不討厭他,即使他殺了我師姐。”
“在我看來當年那一件事錯不在他,在我師姐。為了一個心中隻有仇恨和劍的人,入了歧途,落得那般田地也是她咎由自取。”
梵紫一愣:“既然師叔並不恨他,那為何這般排斥靈山,還有昆山蓬萊的修者?”
“這是她的仇怨,人沒了,總得有人替她記得不是。”
千手輕飄飄回道,杯盞上氤氲的白霧將他的眉眼遮掩。
“之前忘了與你說,白穗手中的那把劍的前主便是靈禪子。你不是覺得可惜沒有去仙劍大會瞧見那老東西嗎?”
“什麼樣的劍擇什麼主。”
“你且看看她,便知道了。”
梵紫還沒來得及反應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一陣劍風自臺上旋飛。
蒼勁凜冽,直直將她給推得踉跄後退,撞在了身後的一根柱子上。
那是白穗的劍氣。
和之前剛上臺時候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肅殺的寒氣彌漫在整個競技場,一瞬暖秋剎那宛若寒冬。
紫鳶被她死死壓制在身下。
那把金色的命劍和她發色一般,上面凝結著一層冰霜。
“怎麼?你就這麼想死嗎?”
到底是年輕人,根本經不起激。
紫鳶看著眼前冷若霜雪的少女,隔著呼出的白霧看去,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像極了她腦海裡不斷閃現的那個青年。
“你這樣和他很像。”
她勾了勾唇,神情輕松,眉宇舒展,一點也沒有被人引劍威脅的慌亂。
“可惜了,要是當年他沒有入靈山的話,比起顧止,我想他應該更適合當你的師尊。”
白穗的直覺一向很準。
從一開始時候她就感覺到了對方是故意激怒她。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他是誰,也請你不要再透過我去看別人,很惡心。”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劍逼近了一寸,血珠順著劍刃淌了下來。
“還有,我的師尊隻有顧止一人,你要是再膽敢詆毀他,我……”
“殺了我?”
白穗沉默了一瞬,她發現自己和對方根本沒辦法溝通。
好言好語她聽不進去,威脅恐嚇,她似乎更為興奮。
這他媽不就是個抖m嗎?
看著紫鳶直勾勾注視著自己的樣子,似乎在隱隱期待著她動手似的。
白穗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在剛拜入昆山的時候陸九洲就與她說過,她是個天生的劍修,這樣的體質親劍,能夠受到劍氣的影響程度很小。
白穗當時對修行什麼並不了解,陸九洲讓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什麼都是稀裡糊塗。
也正是因為什麼也不知道,心中也沒什麼仇恨雜念,從一開始入道到現在白穗的修行基本上一帆風順。
不到一年便築了基,更是在沒有護法的情況下服用了高階妖丹,生死一線之中也挺了過來。
這不僅是運氣,更是因為她的劍心純粹。
凌霄劍的傳承所講究的一是資質和天賦,二來便是這道心了。
顧止從她拜師第一天就一直三申五令告誡於她,要保持劍心通明,不要被負面情緒影響。
白穗也一直做得很好。
至少從入劍冢取劍至今,天啟都從沒有反噬過她分毫。
然而剛才卻不一樣。
也不知道是心頭殺人的罪惡感,還是單純被紫鳶激將了。
旁人或許看不出來,可白穗自己卻清楚的感知得到——
在剛才引劍的剎那,她的確起了殺心。
要不是她意識尚有一絲清明,最後時候收了手。
那一劍擦過的便不是紫鳶的面頰,而是刺入她的頭顱了。
無論是她情緒失了控,還是劍的煞氣影響了自己。
這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她垂眸靜靜注視著地上的人,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映照著冰雪。
“……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