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一動,衣袖被風吹得烈烈。
水浪滔天裡千萬藤蔓破水穿風,“嗖嗖”的入了湖泊深處,又驀然從下面緊緊纏繞住了饕餮的身體。
直直往水下拽去!
饕餮嘶吼著咬碎了藤蔓,踩著水澤凌空一躍。
身形巨大如山,遮雲蔽日得擋住了所有光亮。
清岫感覺頭上一片昏暗,隨著“轟隆”巨響。
水與風翻湧夾著著詭譎的妖氣,連同著饕餮一並泰山般壓在了他身上。
他瞳孔一縮,一條藤蔓凝成了一面牆,擋了大半攻擊。
然而這隻是做了一個緩衝,並沒有破解這磅礴的力道,沒過多久那藤蔓便壓得斷裂。
清岫神情冷凝,桃枝如劍,在藤蔓破碎,它期身壓下來的瞬間直直戳進了饕餮的眼睛。
“噗嗤”一下,血液濺落在了清岫的手背,瞬間便腐蝕了一片。
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在感覺到饕餮震怒,周圍激蕩的威壓逼仄,空間扭曲的時候,果斷收回了手。
然而清岫還是慢了一步,這麼近的距離又是在對上一個被激怒,沒了理智的妖獸情況下。
他見躲閃不及,隻能慌忙凝了光罩抵擋。
饕餮怒吼著,口中噴出黑紅色的火焰,漫天的火光燒灼著清岫。
他渾身上下都被這高溫燙紅了,泛著淺淡的粉,整個人顫顫巍巍,似三月春風拂過的花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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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四周為湖泊,火焰不滅,遇水又成了漫無邊際的霧氣。
一時之間入眼所見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火焰,水澤,連同著那個白色的身影也隱匿在了霧色。
饕餮的眼睛被清岫給戳瞎了,鮮血直流,殷紅的血珠“滴答滴答”掉在了湖泊,暈開了一片淺粉色。
它疼得龇牙咧嘴,又為找不到清岫而暴跳如雷地嘶吼著。
吼叫聲響徹了整個山谷,結界隔絕了氣息和聲音,可無端的震動還是驚起了無數飛鳥走獸四散逃開。
清岫此時早已經趁著白霧茫茫時候和饕餮拉開了距離。
剛才那一致命一擊他避開了,沒有傷到要害,然而饕餮的利爪卻還是在他避開的時候劃破了他的腰腹。
他臉色蒼白,冷白的手捂著傷口,渡了靈力壓著不讓血繼續滲。
隻是饕餮的爪子上有濃鬱的妖氣,再加上周遭毒氣慎重,兩者交纏在了一起,從傷口處不斷腐蝕滲透。
清岫堪堪止住了血,短時間裡不能將其愈合。
他從儲物戒指裡取了一顆丹藥,咬碎咽了下去,感覺到內裡靈力恢復了運轉後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饕餮的力氣極大,要硬碰硬他根本撈不到任何好處。
從一開始時候清岫便打算先限制它的行動,現在它眼睛被他給戳瞎了雖因為暴怒,力量更加強盛。
同時破綻也多了。
清岫斂了氣息,將自己一並融入了周圍的草木靈植之中。
風一動,水澤潋滟。
一個白色的身影在霧色裡悄無聲息地靠近。
饕餮因為找不到清岫而變得暴怒至極,黑紅色火焰燎過了湖泊,要不是提前布好了結界,可能整片毒林都要遭殃。
這火焰不滅,燒上了便會腐蝕。
清岫眼眸閃了閃,瞥了一眼手上的傷口,又掃向了周圍漫天的火光。
饕餮在火光中央,黑色的身軀和火近乎融為一體辨不清楚。
它的身體刀槍不入,固若金湯。
單單攻擊是沒辦法破開它的身軀,取出妖丹的。
清岫甩了下身上的塵埃,手中的桃枝在白色的靈光之中變成了一把桃木劍。
沒有劍修命劍的那般鋒芒凜冽,上面覆上的靈力澄澈,桃木是可驅散汙穢鬼魂的,萬年的桃木更是可以淨化一切。
他不大會用劍,握著劍柄的時候也不大自然。
然而時間並不待人,再和饕餮僵持下去天就要暗下來了,到時候群獸躁動,它的力量也會成倍提升。
就算還有時間,沒有拖延到晚上解決掉,剛才的動靜這麼大。
結界能夠隱藏位置也是一時,修為高一些通曉陣法的修者肯定能很快找到。
想到這裡清岫深吸了一口氣,腳下的水澤湧動,託著他到了高空。
饕餮在他催動水澤的瞬間感知到了他的位置,腳下一震,湖泊連著山林晃動。
蒼勁的風混雜著席卷山林的火焰,烈火滌蕩傾覆在了清岫身上。
他沒有像之前那般快速退去避開,因為他知道這是一次難得近身的機會。
清岫是木屬性,火與他本就相克,尤其是這樣滅不盡的妖火。
他忍著火焰灼燒的疼痛,手執著桃木劍借風破開了烈火,低喝了一聲蓄力刺入了饕餮的頭顱。
劍氣和妖氣互相撞著,衝擊在了一起,激起了千層巨浪。
清岫手中的劍未被折損,可卻在刺入鱗片之後再無法往內裡寸進分毫。
兩者就這樣僵持了許久,在清岫渾身被火焰包裹燙得拿不穩劍的時候。
饕餮抓住了他的這個破綻,循著他身上的血腥味低頭狠狠咬在了清岫的肩膀。
毒牙入了血肉,白衣在瞬間便被浸湿,紅梅落雪一般殷紅似火。
清岫疼得悶哼了一聲,在使出全力砍掉了它的毒牙後,他像是折斷了翅膀一樣墜在了深深的湖底。
耳畔是水聲潺動,上面是風聲鶴唳。
清岫覺得自己整個人又輕盈又沉重,從湖底往上面看是細碎的波光粼粼,饕餮的黑色身影隱約。
漂亮又陸離光怪。
他周圍因為血色暈開而成了淺淡粉色,把他全然包裹。
有那麼剎那,清岫覺得自己似乎置身的不是湖底,而是桃源。
三月的天,正是桃花開得最豔。
饕餮嘶吼著,循著清岫的氣息“噗通”一聲,它也縱身鑽入了湖泊。
凜冽的寒氣刺骨,饕餮張開著血盆大口朝著他過來,水裡黑紅火焰翻騰著又把他給全然包裹。
它想要吃掉他。
清岫被逼仄的妖氣和水澤的擠壓壓得喘不過氣,長長的睫毛顫了下。
抬頭可見的巨大怪物,還有周圍細碎的粼粼波光,衝擊著他的大腦,讓他清醒不少。
這樣不行,單單是桃木劍還不行,他沒有能發揮劍氣的劍法。
和劍修不一樣,他的劍並不能稱得上真正的劍,是破不了萬物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清岫薄唇壓著,手握著劍柄骨節也泛白。
白綢在水澤波動裡散開,隱約可見因為緊張而滾動的喉結。
怎麼做才能破開?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在被黑暗吞噬的瞬間,清岫前一秒還混沌一片的腦海裡突然變得平靜清明。
然後,出現了白穗的臉。
在飛舟,在蓬萊。
凌霄九天之上,一人一劍。
清岫眼眸閃了閃,在被饕餮吞咽在腹中,不顧身體被腐蝕的疼痛。
他手指一根一根搭在了劍柄上,緊緊握住。
桃木肉眼可見凝成了劍氣,凜冽森然,黑暗裡映照著他的眉眼。
清岫回憶著白穗的動作。
橫衝直撞,毫無章法。
可每一劍每一式都凌厲又直往要害。
這種感覺很奇妙,輕盈似在雲端,天地之間再無旁物。
他閉上眼睛去探查著周圍的一切,氣息的強弱,劍氣的波動,最後連帶著饕餮的經脈命門也感知了分明。
在那裡!
清岫猛地睜開了眼睛。
劍身旋了一周,隻見一道殘影等到反應過來之後已然刺入了饕餮的心髒。
妖氣肆掠,他的額發也被拂起。
白色的衣衫被血色浸透,臉上也覆著血跡,隻能看見那雙亮的出奇的眉眼。
巨大的衝擊不單擊碎了饕餮的心髒,劍過它的內裡,刺穿在了外處。
清岫引劍,將它驟然劈成了兩半,血雨一片,落在了湖水裡成了一朵朵血色的花。
伴隨著“轟隆”的聲音,饕餮倒了下來,慢慢浸沒在了湖底。
一顆黑紅色的妖丹飄在空中,在清岫靈力的催動下落在了他的手心。
他將那妖丹放在了儲物戒指裡,因為透支了太多靈力和氣力,此時臉色蒼白如紙,虛弱得難以動彈。
清岫劍抵在水面,支撐著整個身體,伴隨著喘息聲,胸膛也跟著劇烈起伏著。
他的面頰上混著血水,血珠順著往下滴落,浸湿了他脖子上纏繞著的白色綢布。
那血本就有腐蝕性,浸湿在綢布上燙灼著脖子很是難受。
清岫皺了皺眉,抬起手扯掉了綢布。
此地不宜久留,再待下去容易被人發現。
在他踉跄著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原本歸於平靜的湖底突然鑽出了一頭紫黑色的騰蛇。
清岫心下一驚,盡管反應迅速避開了騰蛇的攻擊。
可脖頸處還是被毒牙咬破了一點口子,燒紅一片。
好在那騰蛇速度不夠,清岫御空退回到了岸邊。
距離是拉開了,尚有了喘息的餘地,可是清岫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如今著實沒有氣力再去應付騰蛇。
若是普通的妖獸她不想纏鬥逃離即可,隻是既能在湖底和饕餮共享一處領地而不被驅逐。
可見其威力不容小覷。
清岫神情一凝,不得已隻得重新握住劍柄找準時機動手,給自己劈開一道逃生之路。
那騰蛇朝著清岫吐著蛇信子,“嘶嘶”發出著警告。
確認了他此時難以動身後,蛇尾一甩,猝不及防攻擊了過去。
清岫見難以避開,咬牙準備直接正面迎擊上去的時候。
一道月白劍光連著晴天落雷,從高空倏爾朝著湖泊砸下!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騰蛇七寸。
還沒等清岫反應,眼前一抹月白色身影閃現,伴隨著冷冽的劍氣。
他掀了下眼皮,看清了來人。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寧玦。
寧玦也沒打算和那騰蛇纏鬥,隻抱著清岫御劍避開了攻擊,往湖泊外面過去。
等到飛了一半他反應過來了什麼,回頭往後面看去。
“怎麼就你一人?白穗呢?”
寧玦從不是一個多管闲事的人,再加上這饕餮的妖丹於他也沒用,他入萬妖迷境斬殺的多為風和雷屬性的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