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那妖修所用不是他自身力量,而是用水引雷加諸在桑子俞身上。
“而我當時主要是與合歡宗那女修纏鬥,分身乏術。他若不是滄海的妖修我可以斷定他的屬性為水,滄海的妖修就算不為水屬性也是能驅使海水的,所以我並不能判斷。”
他皺了皺眉,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當時那妖修完全是可以對他發難,聯合著合歡宗的人把他給制服,然而對方並沒有使出全力,好似故意放他離開似的。
又或者是在刻意隱藏實力。
這很不合邏輯。
他既是合歡宗找來的妖修,沒理由對他放水。
有且隻有兩個可能,要麼他顧及昆侖,畢竟桑子俞是昆侖主的親傳弟子,隻要他低頭認個錯想要回宗門再容易不過。
還有一個可能便是——從一開始對方的目的便不在於他。
青年在想什麼風祁並不知道。
他抱著手臂思索了下,想著左右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反正他屬性為風水,對上別的妖修可能情況不明,但是若是滄海的並不存在屬性相克的情況。
“那我們今晚便動手吧。”
晚上雖然於妖修來說可能更有利,但是從綜合情況來看,合歡宗的人是大多數。
主要還是在對付後者上。
到了晚上的時候,白穗他們兵分三路入了合歡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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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宗周圍布著結界,謝長庚和白穗打算先破了偏門的一處,引起他們的注意,聲東擊西,讓他們好順遂進入。
偏門的結界相對薄弱,不過於他們兩個金丹初期的修者來說要破開也有些棘手。
白穗凝了劍氣與謝長庚一並蓄力,劍光凜冽於長空,似開天闢地一般重重砸了那結界!
原以為要費不小的氣力,結果劍落的瞬間,“咔嚓”一聲,結界便碎了開來。
“怪不得桑子俞之前敢一人前去,這地方連結界都這麼脆,怎麼可能攔得住外人?”
謝長庚沒有白穗想得那麼樂觀,他心下隱隱不安。
往往太過順利的發展,意味著之後潛藏著更大的危機。
可這個時候想要暫時撤離已經不可能了,劍已落,結界也破了。
這樣大的動靜足夠引來整個宗門的注意。
幾乎在劍落的瞬間,合歡宗的弟子便趕到了偏門方向。
和白穗他們所預料的一樣,她看著面前布陣引劍的眾人,側身避開了無數道劍氣和紅綾。
不過她並不打算和她們正面交鋒,寡不敵眾,短時間沒什麼,長久下去必然是他們佔下風。
白穗和謝長庚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顏色。
兩人御空往上,在月色之下身影掠過,眨眼之間各自鑽進了兩邊的山林。
偏門的動靜將一眾修者引開,風祁他們也伺機入了正門。
兩人還沒來得及進入,一股巨大的威壓從頭頂如山落了下來,激蕩著的氣流連同著樹木也被連根拔起。
風祁和清岫兩人被衝擊得倒退了幾步,才堪堪穩住了身形。
少年眯了眯眼睛,順著動靜傳來的方向看去。
月夜之下那人的身影魁梧,一雙血色的眸子森然,空氣裡是逼仄的寒氣和海水的腥鹹氣息。
也是這個時候風祁才看清楚了那人頭上,有著兩隻半手臂長的角。
形如鹿角,長似枝椏。
渾身上下,隻要是肉眼可見的裸露著的肌膚都覆著深淺不一的黑色鱗片。
他逆著光站著,深邃的眉眼凌厲,沒有一點柔和。
要不是風祁見過戚百裡,在這麼一霎那,他都要以為眼前站著的是戚百裡本人了。
不為別的,因為眼前這妖修的真身為龍。
一旁的清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驚愕地看了過去。
龍族在修真界已算隕落,十個裡有九個都死在了化形劫難之中,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遇上的多為那些沒有開智的妖龍。
像這樣化形且修為已至元嬰的,簡直少之又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原本是蓬萊鎖妖塔裡的一條黑龍,我師尊將他封印在塔裡的時候已然抽去了他的龍骨,拔了他的龍筋。”
風祁能夠從對方身上感受到蓬萊主的法力,上面的桎梏並沒有完全消退。
哪怕消退了也是斷然不可能自如化形,行動的。
一個沒了龍骨沒了龍筋的龍,能夠支撐著他行動的多半是用了禁術。
想到這裡風祁連忙拉著清岫避開了迎面覆上來的水澤,不是尋常的海水,而是濃鬱的黑色。
黑水,是覆著妖氣的。
“他身上被下了禁術,是被控制了的!我們一會一定要避開他的妖氣,要是被他傷到了立刻用靈力隔絕妖氣,切莫讓他有機可乘!”
合歡宗的山門此時已經被黑水給淹沒殆盡,水澤映照著月光,透不進去光亮,入眼所見都是極致的墨色。
窒息又壓抑。
天上雲霧詭譎,雷聲隱約。
清岫眯了眯眼睛看了過去,唇角壓著沒什麼弧度。
怪不得桑子俞不能確定對方的屬性,水是滄海妖修都能驅使的,而當時他恰逢雷劫,自然也不能斷定這雷是他的還是眼前這個妖修的。
如今看來,他正是巧妙的用了這兩點來混淆視聽,左右了桑子俞的判斷。
“他是屬性是□□!”
幾乎是在清岫提醒的瞬間,接連天地的黑色水幕掀起萬丈高,如混沌一般遮天蔽日。
清岫手腕一動,無數藤蔓驟然斷開了前面的水流。
身後的少年反應極快,在水被斷開的同時,一陣飓風從斷口而入,將快要匯攏的水澤給徹底隔絕開來。
像是將海域從中斷開了一條路徑,兩邊的黑水高千萬丈。
他們兩人在中間如滄海兩粟,渺小到可忽略不計。
“這樣阻擋不了多久,他的修為在我們之上,很快這裡的黑水便會壓下來。”
清岫想要感知那妖修的所在,然而周圍全然都是妖氣,又被遮擋了視線,一時之間很難辨認。
“你在下面幫我將黑水擋住,我從上面斷了他的妖力!”
他話音剛落,風聲烈烈之間,無數道藤蔓直直破了水澤而出。
清岫借力於藤蔓往上一躍,剛至半空,一條巨大的黑色龍尾從烏雲裡甩了下來。
雲海之上,龍身隱約。
電閃雷鳴裡那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近乎讓清岫窒息。
能被蓬萊主親手制服並且關押在鎖妖塔的妖獸,大多都是上古血脈,不死不滅的。
如今哪怕是被抽了龍骨龍筋,竟也能發揮出這樣大的威力,著實讓人吃驚。
清岫側身避開了那龍尾,即使如此那蒼勁的風還是打在了他的腰腹。
好在有藤蔓阻擋緩衝,否則那一下可能直接斷了他的骨頭。
龍的弱點在角和逆鱗。
逆鱗隱匿在雲霧裡,又是黑夜根本看不清楚。
清岫指尖一動,桃枝凝成了桃木劍,和那雷光一般森然。
她御空上了九天,引劍直直往龍頭方向刺去。
不過並不是近身,而是引劍氣劈過去,即使不中也有脫身的餘地。
劍氣似一道天光破雲,穿透了雲海重重砸在了他的頭顱。
清岫能夠感覺到劍落的聲音,可隻有一瞬,那妖修嘶吼了一聲,磅礴的妖氣帶著傾覆一切的黑水從天上灌了下來,把他狠狠打了下去。
他沉了臉色,立刻用靈力隔絕了妖氣。
妖氣雖沒有侵蝕在清岫周身,可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入了水澤。
那水下很深,好像真的置身於大海,整個人如同一塊巨石一樣一直不停往下墜去。
清岫感覺到光是在其中移動一下都吃力。
他咬了咬牙,蓄力用靈力斷開水澤從中間往上過去,這才如釋重負。
剛才那一劍雖沒有完全切斷,但是也傷到了他的龍角。
這個時候趁勢攻擊上去勝算很大。
清岫從水域之中脫了身,一旁的青年瞬身到了他的面前。
兩人不言語,對視了一眼已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被傷了要害的黑龍疼得在雲海之間穿梭嘶吼,天上落了黑雨,將周遭的一切腐蝕。
風祁身形一動,借著疾風而去。
清岫原想要跟著一並過去,一道紅綾倏爾破水,攻擊了過來。
他手腕一抬,藤蔓直接撞在了一起,碎開了紅綾。
碎片紛飛之間,那人的身影飛速掠過,轉眼來到了他的身邊。
兩人纏鬥了起來。
清岫看著眼前這個覆著面紗,隻見眉眼的女修眯了眯眼睛。
從修為上來看這人應當就是合歡宗現任宗主。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他們入合歡宗開始,她便一直在暗處伺機而動。
不然也不可能這般巧合在他們快要制服那妖龍的節骨眼裡動手。
清岫用手緊緊攥住了即將往他面門攻擊而來的紅綾,蓄力一拽,連人一並帶了過來。
緊接著桃木劍在空中旋轉了一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開了護身軟甲,快要一劍刺入血肉的剎那。
天上轟隆一聲巨響,地上的黑水倒流,聚集在了上空位置。
一時之間天地互置般,上面成了海,海面雷鳴電閃,“哗啦”一下入了水澤。
雷電融於水,其威力可怖至極!
清岫瞳孔一縮,也顧不上眼前這個女修,瞬身上去想要將少年帶回。
誰知下一秒,懸凝在雲海的黑水沒了支撐,如萬鈞巨石一般驟然落下。
連帶著少年一並淹沒在了其中。
……
合歡宗的水牢在地底百裡之下,寒冷刺骨,水澤森然,靈力稀薄。
是專門用來封鎖修者靈脈的地界。
除了正午,便隻有上弦月高懸的時候才能隱約可見天光。
——玄殷就是被禁錮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桑子俞隱匿了氣息,破開結界從中進來的時候便被這寒氣給凍得僵住了手腳。
一想到玄殷在這裡待了近一月,他眉宇之間戾氣加重了幾分。
兩人神識交融過,隻要桑子俞想 ,哪怕設置了隔絕氣息的術法,要想找到玄殷的所在也是輕而易舉。
青年將神識覆在了整個水牢,鎖定了玄殷的位置後瞬身趕了過去。
夜涼如水,玄殷整個人浸泡在水澤之中,臉色蒼白如紙,沒有血色。
連氣息也若遊絲一般,孱弱沒有絲毫生氣。
在淺淡的月光之下,她似要羽化,下一秒便要魂飛魄散。
在快要失去意識陷入長眠的時候,玄殷感知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