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看到她渾身一顫，勉強睜開浮腫的眼。
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江刃揍人的時候，外面的二流子們已經聽到動靜跑了進來。
罵罵咧咧地抓了木棍鐵鉤準備過來打人。
我憤怒地看著這群人。
想罵人，卻又覺得浪費情緒。
此時隻有江刃和他的兩個男生朋友在。
三個男生像是約好了似的，將我們三個女孩兒牢牢護在身後。
我小聲問道：「打得過麼？」
江刃：「吃力。」
我：「那不如咱們跑吧？」
江刃：「人家老手，門都堵住了。」
我：「那怎麼辦吶，要挨打了？」
江刃笑了聲，扭頭看我一眼。
「放心，今兒不會讓他們動你一根頭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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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刃朋友抓了抓頭發，耍帥道：「男孩子天生就是要保護女孩子的。
「這種事，幼兒園小朋友都知道。」
28
莫名有點兒眼熱想哭。
隻不過這場架也沒打起來。
警察很快就到了，把這些人全部給抓了起來，一個沒放過。
小結巴被送去了醫院，我聯系了她的家人。
她家人一聽對方是劉建濤，嚇得連連擺手說不起訴。
我卻執意幫她請了專業律師。
作過惡的人，就該為自己的惡付出代價。
還好小結巴爭氣。
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哭唧唧地找我說要告他們。
這事結束後我請江刃吃飯。
我倆蹲在小吃街的快餐車旁，我吃炒粉，加個蛋。
他吃炒面，加了兩個蛋。
江刃問我：「你哪兒來的錢幫她請律師？」
我胡謅：「以前好朋友的哥哥是律師，打骨折，所以才請的。」
我看了眼他腳上那雙蹭了灰的 Gucci Screener 系列的髒髒鞋。
「你這鞋，得七千多吧？」
江刃：「這？我姐說買成七十塊。」
我信了。
因為我想起剛才江刃踢人時那狠樣，穿得哪像七千多的鞋子。
像是蹬了雙七塊錢的解放膠鞋。
江刃吃完，支著下巴看我吃。
冷不丁開口。
「吃完這個，就做我女朋友。」
29
我一口炒河粉噎在喉嚨裡半天沒下去。
江刃拍了拍我的背，替我順氣。
我瞪大狗眼：「你看上我哪點了？」
江刃後仰，抱臂笑。
「每一點。」
「怎麼看怎麼喜歡。」
我翻白眼：「我倆沒有未來的。」
江刃伸出手指點了點桌面。
路邊攤的桌面日積月累，油漬厚得能刮下來。
江刃的手指點上去，連桌子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你打螺絲。
「我開叉車。
「我覺得我們，絕配。」
我好氣又好笑，嗍完最後一口粉。
「江刃，抱歉，我志不在電子廠。
「所以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江刃還想繼續說話。
粉毛從廠裡出來，看到我朝我跑來。
「苗姐！」
30
從上次打架事件後，我跟粉毛就和解了。
去廠長那裡解釋清楚後，再加上粉毛這次的見義勇為，粉毛重新進了廠。
還成為了我的小跟班。
粉毛比紫毛更黏人。
整天讓我也給她做一個防狼器。
「網上買不就行了。」我的防狼神器還需要升級換代。
粉毛不開心了：「陳紫都有，我也想要！」
簡而言之就是，別的小朋友都有的，我也要有。
我無奈，說到時候做出了新的再給她一個。
粉毛歡天喜地地又跑掉了。
江刃看我搗鼓小結巴那個被快踩壞了的防狼器。
「想不到你還是個電子小天才。」
「畢竟幹啥啥不行，搗鼓這些第一名。」我陷入沉思。
我要的電子防狼器。
是需要兼具微電流防身、噴霧、報警、定位、迷你這幾項功能一體的。
市面上的，太單一。
「你是怎麼想到要做這個的？」江刃拿過我的防狼器 1.0。
我看著電子廠外三三兩兩成群結隊外出覓食的女孩子們。
「僅僅是希望女生有一個安全感十足的物品罷了。
「安全感不能靠人和環境帶來的時候。
「就隻能靠物品了。」
31
第二周我就拿著我的升級版防狼器 2.0 找到廠裡的研發部面試。
部門主管是個禿頭大叔，他一看我的簡歷就直搖頭。
「咱們廠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廠，可這麼重要的職位，怎麼也得本科以上的學歷啊！」
副主管則是仔細翻看我做的防狼器，恨不得馬上就拆開來研究。
他搭腔：「雖然但是……這小姑娘還是蠻有能耐的吶，有技術不比文憑強嗎？」
我：「我是想好好學，隻是確實不是讀書的料，不過我還是會繼續努力學習增加知識儲備量的。」
部門主管接過防狼器來看了會兒，有些動搖。
正好接了個電話。
接完電話後，他踩著小碎步進來。
「苗小姐，恭喜你通過面試，成為我們研發部門的一分子！」
32
接下來的日子苦逼又艱難。
沒有大學專業知識的我很多時候都插不上嘴，也聽不懂他們說的一些專業術語。
好在副主任是個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年輕人。
經常闲暇之餘就教我學習。
「苗苗，」副主任給我遞來一杯咖啡，「你今後有其他打算嗎？」
我喝了一口咖啡提神，頭也不抬道：「當然有，我的最終目的就是建廠開公司，創立女性防身器材。」
副主任笑：「喲，咱們苗苗原來野心這麼大吶。」
我不否認。
畢竟我是商人的女兒，骨子裡流的就是商賈市侩的血。
但我也清楚明白。
書沒讀好，早早進入社會就得承受比讀書更沉重更辛苦的壓力才能夠出人頭地。
那天我媽打電話問我：「寶啊，要實在太累太辛苦了就回來吧。
「爸爸媽媽又不缺你這口飯。」
我剛打死腿上的兩隻蚊子，寢室裡粉毛的鼾聲大得我幾乎睡不著。
苦自然是苦的，讀書和社會打拼我選擇了後者。
那我就得付出百倍的努力去拼。
人生能躺贏，但沒有「躺平」二字。
33
我為了我的未來忙碌著。
而江刃。
每天開著叉車從樓下路過。
一身藍色工裝被他穿得分外有型。
上衣半脫系在腰上，白色背心下的肌肉凸現。
偶爾見到我會趴在方向盤上衝我吹一兩聲口哨。
而我。
也會吹回去。
整得江刃更來勁兒了。
到了下班時間也不走。
撐著下巴坐在叉車裡等我下班。
然後我倆一前一後，他也不多廢話。
我倆就去外頭小吃街嗍碗粉或者吃碗餛飩。
暑假臨近結束。
我也準備離廠了。
雖然吃喝睡基本上都在廠裡，但因為上次小結巴被打的事。
走哪兒或是去黑一點的地方，一回頭總會有江刃跟他幾個哥們兒在附近。
說一點都不動心，那是假的。
於是我把江刃約出來。
我倆蹲在路邊撸串，喝了兩口啤酒，我扭頭問他。
「談麼？」
他愣了一下，反應過來。
「怎麼，想通了？」
34
我沒打算告訴江刃我家裡的情況。
畢竟拋除家裡的背景，我本人一窮二白，沒學歷、沒文憑。
準備開廠也是白手起家。
就算江刃隻會開叉車也沒關系。
年輕人，肯學肯拼就沒問題。
我：「我有事兒想告訴你。」
江刃抬手摸了摸銀耳圈：「好巧，我也有事打算告訴你。」
我：「我明天就要離廠了。」
江刃皺眉：「怎麼剛談就要我異地戀啊？」
我：「我沒經驗，異地戀需要注意點什麼嗎？」
江刃無語，深深看我兩眼。
過來兩秒，他突然彎腰湊過來：「不如……先讓我親一口？」
剛要說話，粉毛又跑了過來。
「苗姐苗姐！陳紫出院啦！」
小結巴出院了？
35
初次約會就這麼被破壞了。
第二天廠裡開大會，我給江刃發短信提醒他別遲到。
江刃：「嗯哪，等會兒給老子貼貼一下。」
「昨天沒來得及。」
「煩。」
我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已經上天。
兩分鍾後，廠長帶了個年輕帥哥走進來。
廠長：「我兒子江刃，新廠長。」
我看著兩分鍾前還在跟我發短信要貼貼的江刃一身昂貴西裝坐在領導那桌，陷入沉思。
會後我生氣鬧分手：「你不是隻是個開叉車的嗎，結果你這麼有錢？！」
江刃表情無辜：「我家再有錢也不耽誤我開叉車啊！
「再說了，那是我家有錢，我又沒錢。」
我指著他的鞋喊：「編，繼續編，七十塊的鞋？」
江刃更無辜了：「我姐說的。」
生氣歸生氣。
上大巴的時候，江刃送我上車。
眼神略幽怨。
最終我沒忍住回頭：「等我一年，姐有了錢回來找你。」
江刃笑了聲：「……嗯哪。」
我偷笑。
又硬又拽的男朋友還是個呆萌小甜甜。
36
一年後，我帶著我的防狼神器銷售團隊在各大高校參加產品宣講。
我穿著印有「拒絕鹹豬手」幾個大字的略顯土氣的文化 T 恤。
站在人流來往的教學樓門口分發傳單。
夏日蟬鳴。
我抬頭。
撞見了我那原本該在廠裡開叉車的男朋友。
江刃。
他跟他的幾個哥們兒走在一起，身後還跟著幾個迷妹臉的女生。
一行人說笑打鬧，擋都擋不住的熱烈青春朝氣。
隻有江刃低著頭在摁手機。
我知道他在跟我發。
因為我手機響了。
我拿出手機看。
江刃：「老婆想貼貼了。」
我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好笑的同時又好氣。
他喵的！江刃！居然！是！清華的？！
37
死去的高考記憶突然開始攻擊我。
我隱約想起來，我們那一年的高考狀元。
好像是姓江什麼來著？
我迅速掏出手機百度。
前年我們市的高考成績榜單。
好家伙。
理科狀元第一名：江刃。
我默默收起手機，拿了一沓傳單走到江刃面前。
「貼貼沒有，替我發完傳單再說。」
江刃抬頭。
黑眸裡閃過錯愕，隨即是微微復雜的情緒。
「學長，這是你朋友嗎？」
跟在後面披肩長發女生卻開了口：「可是學長你待會兒還有課吶。」
我遞傳單的手往回縮了縮，江刃卻直接接過來。
把背包遞給同學。
江刃接過我的包，還有我手裡一大沓傳單。
嫻熟又自然地衝同學說道：「替我請半天假。」
他朋友啊了聲：「你不要命了？」
「那可是老王的課啊。」
那女生也上下打量我一眼，嗔道：「對呀，就算是朋友也不能強人所難吧。」
江刃在眾目睽睽下，伸手。
勾住我肩膀。
笑了聲，字字清晰道。
「不是朋友。
「是女，朋，友。」
38
懸而未決的心，
瞬間落下。
原本在校園裡看到這些自帶光芒的學子就已經很豔羨了。
發現自己的男朋友竟然還是天之驕子中的天花板人物。
雖說自己也是富養長大的。
從小也不缺什麼。
但打小被打上「差生」名號，也不是我想要的。
這世界，總是有怎麼樣努力也不擅長讀書的小孩。
他們會羨慕那些讀書好Ŧű₅的孩子。
羨慕他們在班上，在學校裡，在大大小小的考試中閃閃發亮。
看到這樣子的江刃。
是羨慕，也是嫉妒的。
19 年平靜的生活中，
我第一次嘗到了「自卑」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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