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地震那天,老公拋下我,飛去另一個城市找他的白月光。
我被埋在廢墟中,給他發信息:「賀川,地震了,我被埋在地下,好黑啊,我好怕……」
被人救出來以後,我給他發了最後兩條信息,然後把手機丟在了廢墟之中。
「賀川,我撐不住啦。還好你還有工作要忙,不然你就要同我和孩子一起死在這裡了。」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就是故意的。
我故意要讓他以為我死了。
我故意要讓他為了我和我未出世的孩子日夜懺悔。
我要他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等事情再瞞不下去的時候,我再走到他面前,告訴他:「我要離婚。」
1
我和賀川結婚的第二年,他的白月光從國外回來了。
接機那天,是我和他一起去的。
我親眼看著那個留著黑色長發、穿著白色長裙,身形纖弱的姑娘含著淚撲進他懷裡,像是歸巢的候鳥。
「賀川,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而賀川,他身子僵了僵,然後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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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沒事了。」
我就站在他們身邊,多餘得像個第三者。
我猶豫了會兒,才上前拉住賀川的手,強笑道:「好了,既然人接到了,那我們走吧。」
她這才像是剛看見我似的,從賀川的懷裡離開。
她在笑,臉上卻帶著絲驚訝和不自然。
「賀川哥哥,你結婚了啊?」
賀川低聲應了。
我們就這樣三個人一起,有些尷尬地回了家。
當然,也許尷尬的,隻有我一個。
夏瑩是賀川的白月光,也是他異父異母的妹妹。
我一直都知道賀川心裡有個白月光,可是這些事,還是我和他結婚以後,我才知道的。
賀川的家庭環境有些復雜。
他是孤兒。
他的親生父母在他九歲那年出了車禍,雙雙身亡,而那之後,賀川父親的朋友,也就是夏瑩的父親,見年幼的賀川無人撫養,便領養了他。
至此,賀川和夏瑩的故事終於展開。
賀川從小就是個孤僻的孩子,他沉默、內斂,又因為童年的經歷,渾身透著股生人勿進的氣息。
而夏瑩,她生活優渥、幸福美滿,天真不知愁,像個小太陽一樣一點點溫暖著賀川,帶給他家的溫暖。
——當然,賀川從來沒有向我提起過他與夏瑩之間的事,這些,都是我自己腦補的。
可當我領著夏瑩走進我與賀川生活了三年的家,看著她好奇地東張西望,時不時摸摸這個又碰碰那個時,就知道,我猜的應該沒錯。
-
晚上,我做飯的時候,賀川買了些芋頭回來,讓我做個香芋排骨。
他說:「夏瑩最喜歡吃香芋排骨了。」
我垂下眼,半天也沒說話。
賀川向來不是一個多細致的人。
我和他認識八年了,其中,我追了他五年,又和他共同生活了三年,可即便是這樣,他有時還是會忘記我的口味。
甚至連我對芋頭過敏都不記得。
可他,卻清清楚楚地記得夏瑩的。
明明她已經出國六年了。
我抿了抿唇,問:「賀川,你忘了嗎?我對芋頭過敏,一碰到芋頭就渾身起小疹子。」
他似乎愣了愣,然後笑著把我推出了廚房。
「對不起,妍妍,我不知道你對芋頭過敏,我們家餐桌上也從來沒出現過芋頭。你先出去坐會兒好嗎?今天的晚飯我來弄。」
其實,我和賀川曾經吃過一次芋頭,那是三年前,我剛把他追到手的時候。
那天,我整個人都是飄的,中午吃飯的時候,他點了道芋兒雞,我連看也沒看就挾了一塊吃了。
那一次,還是他送我去的醫院。
隻是時間過得太遠啦。
他大概已經忘了吧。
我默默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夏瑩還坐在客廳裡,我不想把氣氛弄得那麼僵。
吃飯的時候,大約是有了前頭那一茬,賀川頻頻給我挾菜。
「今天的蝦不錯。」
我慢吞吞吃了,一抬頭,又見夏瑩也給我挾了一筷子過來。
她看了看賀川,又看了看我,笑容溫婉,動作自然。
「是啊,姐姐,你多吃點兒蝦,哥哥做的蝦最好吃了。」
仿佛我才是這個家的客人。
-
夏瑩在我家住了下來。
把她接來我家住的事情是賀川提出的。
三天前,賀川忽然告訴我,他那個遠在國外的妹妹要回國了。
他說這些年她一直過得不好。
她在國外一個人,孤孤單單,被男友背叛,又被醫生診斷出抑鬱症……
他說這些的時候,唇角緊抿著,目色沉沉還帶著幾分頹意。
我瞧著,不由帶了幾分心疼。
於是,在他說出「她一個人回國,不想回家也不想讓父母知道,想在這裡借住一段時間」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就同意了。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所謂的『妹妹』,就是他念了那麼多年的白月光。
直到在機場上,我瞧見夏瑩的臉,我才猛地意識到——
我曾經見過她的照片。
在賀川的書架上,《望舒草》的第 68 頁。
他把她的照片夾在了書裡。
那一頁裡,他用中性筆劃了一行線。
——「假如有人問我的煩憂,我不敢說出你的名字。」
——她就是那個藏在賀川心底多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夜裡,我想著賀川和夏瑩之間的事,怎麼也睡不著覺。
賀川就從背後擁著我,溫熱的呼吸撒在了我的耳邊。
「睡不著嗎?」
我點點頭,接著便聽到「啪嗒」一聲。
我走出房門,夏瑩就站在客廳裡,一地的陶瓷碎片之間,盈盈垂淚,身形微顫。
2
地上碎了的,是我和賀川的陶瓷娃娃。
這是我和賀川在一起的那天,在陶藝店捏的。
那天,我捏了一個他,他捏了一個我。
我們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我一直把它當成我們的定情信物,甚至還在娃娃的底座上刻上了「賀川與宋妍永永遠遠在一起」幾個字。
可是現在,它碎了。
我看著滿地的陶瓷碎片,皺起了眉。
賀川的眼神卻落在了夏螢身上。
夏瑩哭得很好看。
她哭起來的時候,眼睑微紅,梨花帶雨,任誰看了也不忍多加責備。
「一對陶瓷娃娃而已,沒什麼的,別哭了。」
他低嘆了聲,然後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皺起眉。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腳都劃傷了。」
留下我一個人,像個老媽子一樣收拾著地上的陶瓷碎片。
夏瑩就坐在沙發上,蹙著眉,含著淚,一副手足無措又楚楚可憐的模樣。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隻是……我隻是……」
「我隻是晚上睡不著覺,想出來走走,看到這娃娃可愛,就想拿出來看看,沒想到手一抖……」
「姐姐,對不起……」
她說話的時候手還是抖的,一句話沒說完又開始哭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讓人難過的事情。
見狀,我什麼也沒說,跑到陽臺上摸出了一隻煙。
夏瑩總叫我姐姐。
賀川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我和她坐在客廳裡,她對著我一口一個姐姐,向我打聽著這些年我和賀川的點點滴滴。
我糾正她:「我和你賀川哥哥結婚了,你該叫我嫂子的。」
她不說話,隻是拿起沙發上一個貓貓抱枕,對著我一臉驚喜地笑。
「呀,姐姐你看這個,這是我出國前送給賀川哥哥的,沒想到現在還在呢。」
我一下子就皺起了眉,胃裡開始翻滾。
我把煙放在手裡捻著,卻遲遲沒有點燃。
賀川不喜歡抽煙的女人。
他喜歡的類型,一直都是像夏瑩那樣,黑發白裙,幹淨纖弱。
許是我在陽臺站得太久了,賀川走到我面前來,奪過了我手上的煙。
「別抽煙了,抽煙不好。」
我本來也沒想抽的。
我懷孕了,不能抽煙。
隻是他不知道。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你妹妹呢?」
我問他。
他示意了一下房間的方向。
「去房間裡睡了。」
我哦了聲,繼續問。
「你不用陪她嗎?」
「什麼?」
他愣住了。
我笑了,問他夏瑩還要在我們這裡呆多久。
我看著他,難得的坦誠。
「賀川,我不喜歡你妹妹。」
「你知道嗎?以前,我追你那會兒,有一次你喝醉了酒,你抱著我,嘴裡喊著『瑩瑩』。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到底在叫誰,可是現在……」
「你真的隻把她當妹妹嗎?」
「賀川,讓她搬走吧。她搬走,或者我離開,你選一個吧。」
3
賀川看了我很久,神情復雜,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妍妍,剛才的事情,夏瑩她不是故意的,她隻是……她有抑鬱症,情緒不太穩定,你能體諒她一下嗎?」
「我知道這個要求對你來說太不公平,可是夏瑩的父母,包括夏瑩都對我有恩……」
「我把她接到家裡來也沒有別的意思,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我真的隻把她當妹妹。」
「我有你了,不是嗎?」
賀川讓我相信他。
我看著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我和賀川是高中的時候認識的。
高中時候的賀川生得很好看,成績也很好,可偏偏不是很討人喜歡。
原因嘛……
他太孤僻了。
那時候,他就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靠著牆。
那是整個教室裡最昏暗的地方。
他往那裡一坐,那地方就更暗了,像是連光也照不進來似的。
可我卻很喜歡他。
我覺得他和我很像。
賀川是空降到我班上的。
那時候正是高三,按理來說,沒有多少學生會在高三這樣至關重要的一年轉學校,可他偏偏轉來了。
而這一年裡,我從未瞧見過他的父母。
當然,我也從未瞧見過我的。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那時候,他們都不想要我。
兩人打了官司,法官最終把我判給了我父親。
而在他們離婚後不久,他們就各自組建了家庭,我也成了多餘的那一個。
我猜想,賀川的家庭環境應該和我差不多。
或者說,比我還要慘一點。
畢竟,我父親雖然不管我,可在金錢方面卻並不吝嗇。
而賀川,即便是在學業如此繁重的高三,還常常在校外的奶茶店打零工。
我有些心疼他。
更何況,我知道,賀川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
他雖然看起來很冷漠,可是有一次,我和父親吵架,我一個人偷偷躲在學校圖書館後頭的花園裡哭時,他從我身邊經過,什麼也沒說,悄悄在我身邊放了包紙巾。
我還記得那是個黃昏,微風和煦,金色的夕陽打在他身上,照得他連頭發絲兒都是亮的。
我想,我就是在那個瞬間喜歡上他的。
後來啊,我考了和他同樣的大學。
我開始追他。
我開始盡我所能地對他好。
大學四年,賀川甚少回家,哪怕是節假日、寒暑假也都是一個人待在學校。
我就死皮賴臉地待在他身邊,要陪他過節。
我陪他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春節,一個又一個的生日。
他喜歡長發白裙的女生,我就把留了多年的短發蓄長,再換上他喜歡的裙子。
他喜歡吃家裡做的菜飯,說有家的味道,我就自己學了再親手做給他吃。
我為他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可我做著做著,卻發現……很多事情,都已經有人為他做過了。
他的生命裡,有太多另一個女孩的痕跡。
不過沒關系,我從不氣餒。
有人做過了,我就做得更好一點,再好一點,好到再也沒有人能做得比我更好。
我這輩子,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對我好過。
於是我就拼了命地對他好。
我追了他五年,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可是現在,那個女孩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