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曹雲州,他還喝了酒。
他發什麼瘋?
長成這樣還敢大晚上隨便鑽人被窩?這樣很容易激發別人的獸......
不是。
屋子裡光線暗的很,他的臉朦朦朧朧的,一雙長睫低垂著,眼神多了幾分迷蒙,臉頰和眼底都染上了淡淡的紅,不像是平時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督主。
倒像個脆弱的美少年。
他居然向下撕扯著自己的衣服,我眼睜睜看著他白皙的肩膀若隱若現。
我忙攔住他:「幹嘛。」
他一扯,果然露出了自己的肩頭,但那是大片的從脖頸處延伸到肩胛的燒傷。
我愣住了,那不是我最初就見過的那道傷疤麼?
「想把我受過的苦,跟你說。」他將頭塞進了我的肩窩裡,讓那疤痕更明顯的顯露於我的眼前:「也不知道為什麼。」
肩窩處那個毛茸茸的頭甚至還蹭了蹭。
「隻想跟你說。」
許是月色撩人,又或許是今夜的曹雲州太不像他,我的心竟然動了一下。
「我總ṭųₙ是很有辦法的。」他的呼吸噴在我頸間。
「但對你,我怎麼好像就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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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一動不動。
曹雲州灼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脖頸,仿佛要將我的皮膚燙傷。
我想從他的懷裡掙扎出來。
於是手對著他的胸膛輕輕推了一下,沒想到直接又被摟了回來。
他的大手在我背上重重撫了幾下:「想讓我把它裱起來?」
我登時身子一僵,安靜如雞。
我心裡想著他什麼時候能放開我,直到我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哎不是?
這就睡著了?
我想把他一腳踹開,但看看眼前這張臉又有些舍不得。
就這樣僵持著,直到我也睡著。
第二天我們兩個看著對方面面相覷。
他率先皺起了眉頭:「你怎麼在這兒?」
這句話不是應該我問的麼?
我指了指床鋪:「督主,這是我的房間。」
他好像根本沒把我的話當回事兒,更是倒打一耙:「你怎麼離我這麼近?」
?
昨天晚上是誰不讓我躲遠的?
我乖順地想要翻身下床,奈何身旁那位爺又開口了:「誰準你離我這麼遠的?」
?
病還沒好?那天把腦子燒糊塗了?
怎麼都是你。
我做夢也想不到自那天開始,他便肆無忌憚起來。
對於曹督主來說,鑽被窩這種事,隻有一次和無數次。
頂著這張臉真的不應該有這樣的怪癖,這樣真的很容易讓人把持不住,到頭來受苦的一定是他。
我突然覺得他當了太監可能是為求自保。
光是鑽被窩也就罷了。
每次醒來的時候,他都是抱著我睡得。
這就很奇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前一天晚上還是各睡各的,到了早上我就被塞進他懷裡了。
就!很!不!舒!服!
而且我每次想逃離,都會被拽回來。
這就讓我很是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在睡覺。
他是想借著這種方式,將我悶死麼?
這我也就忍了。
直到有一天,大清早的,我剛醒,察覺到床上有東西硌著,想也沒想,便推了推。
結果我意識到那是什麼,便猛地坐了起來。
曹督主他......
他是怎麼在宮裡隱藏了這麼久的?
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會不會殺我滅口啊!會不會把我裱起來啊!
我正想著,又被曹督主將我按了下去。
他的聲音近在耳側:「夫人,我不想放你走了。」
「你跟我,就這樣一直這樣待在一起吧。」
十八
關於曹雲州喜歡半夜鑽我被窩這件事,我解釋為——他體寒。
所以需要一個時時刻刻都在發熱的東西。
很不幸,我就是那個東西。
但這個解釋明顯有一些站不住腳。
比如,他明明每天進來的時候,身子都是很暖和的。
那有何來體寒這一說呢?
直到我發現,曹雲州每日房中總是落了一地的草木灰。
打掃的小太監邀寵似的告訴我:「督主每日都要來烤火呢,說是怕晚上睡覺時,涼著夫人。」
?
所以他不是體寒。
他這明晃晃的就是.....
佔老娘便宜!
這還不算完!
我還在小太監收拾的那堆草木灰裡找到了休書的殘篇。
隻剩下一小頁可憐的邊角,寫著休書二字。
我說怎麼一直找不見,原來是被他給燒了。
這廝什麼毛病?之前處心積慮讓我走,現在又處心積慮不讓我走。
好人壞人都是他。
我踢開他的房門:「曹雲州,之前不是喊我走麼,我的休書呢?」
彼時曹雲州正坐在桌前看書,他笑:「休書,隻有一封,弄丟了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
「那我休了你總可以吧。」
他若有所思:「不如這樣,上次我將畫畫在了你身上,這次你將休書寫在我身上,可好?」
他站起身來:「條件是,寫一筆,就要讓我親上一口。」
他步步逼近,我步步退後,直到他將我抵在桌前。
他挑眉微笑:「所以,我們應該從哪裡先開始呢?」
番外
一
求休書無果。
曹雲州不放我走。
他好像還真的想讓我在這裡常住久居下去,時常問我需要些什麼。
房裡的東西多到放不下,胭脂水粉,布匹綢緞,還有些新鮮但沒什麼大用的小玩意兒。
他覺得我會喜歡的,都一股腦搬進來。
「可還要添些什麼東西?」他坐在我跟前。
我低頭,盯著自己腳尖,想說些什麼,但又什麼沒說。
他就笑了:「怎麼不說,不怕你要的多,隻怕你想要什麼又不提,自己在心中煩惱。」
我看了看他:「那我想要個明白。」
他眉頭皺了起來。
「之前不是想要我走麼,現在怎麼又不讓我走了?」
「不許我改主意?」
我脫口而出:「可......」
他眼皮淡淡向上一撩,眼神略帶著威脅。
我剛挺直的腰板兒像遭到了一棍猛擊,頓時癱軟了下去。
「可......可以。」
二
可以你媽個頭。
這句我不敢說。
曹雲州正要吃茶,眼神透過茶杯又幽幽地飄了過來:「在心裡罵我呢?」
他是能聽見我心裡話怎麼著?
我搖頭如撥浪鼓:「沒有沒有,我哪敢呢。」
曹雲州一口茶飲盡:「看來是真罵了。」
我就罵你了怎麼著!
我就罵你了!
要不是因為打不過我還想上手呢!
這些我也不敢說。
但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於是我半天隻尷尬地嘿嘿了兩聲。
結果雖然我不敢罵,有人卻替我罵了。
外面突然傳來幾聲尖銳的叫喊聲:「一個閹人,膽敢挾持君上,曹雲州,我恨不能飲你血食你肉!我就是死了,也要拽你下陰曹地府!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我略帶懷疑地看向曹雲州,當今宦官當政,他挾持君上是不假,但也沒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喊出來。
曹雲州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聽見別人這般咒罵,臉上仍舊沒什麼表情。
他緩緩道:「前幾天剛抓的,有點鬧人。」
他沒在我這裡留戀,順著門走了出去。
院子裡幾個人押著一個犯人,那犯人身上帶著傷,衣服裡ṭű̂ₗ緩緩滲出血跡,眼神怨毒地看著曹雲州。
曹雲州走了過去:「你剛剛說,一個閹人?」
他伸腳踩了踩那犯人的腿根處:「敢這麼跟我說話,就因為比我多了這個麼?」
曹雲州臉上緩緩綻放笑容:「把他那玩意兒給我卸了,熬成湯灌他進去。」
那犯人幾欲跳起,但都被人壓了下去,便隻能龇牙咧嘴țṻ⁻:「曹雲州,你不得好死,我拉你下地獄,我要你永世不得翻身!」
聲音越來越悽厲。
曹雲州回身便走,卻撞見了我。
我一愣。
他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他這一瞬間的不自然,讓我變得更加不自然。
奇了怪了,他不自然什麼呢?
我們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曹雲州便將我繞了過去,向庭院深處走去。
三
晚上的時候。
我被窩裡鑽進來一個暖烘烘的身體。
因為他近來總是如此,我已經習慣了,甚至沒有感到驚慌。
曹雲州從身後將我抱住,手在我腰間緊緊箍著。
我以為他有話要講,但他就是不吭聲。
我隻能裝睡。
裝著裝著,就真的有了些困意,在我馬上就要睡著的時候。
腰上的手又緊了緊,將我一把子弄醒了。
?
有大冰?
我懷疑他是刻意而為之。
身後的人說話了:「我不是個好人。」
我從嫁進來那天就知道。
倒也不必強調,誰也不瞎。
他將我的身子扳了過來,我不情不願地對上了他的漆黑的眸子。
「但也沒你想的那麼壞。」
「別怕我。」
他將頭埋進了我的肩窩,聲音像是在祈求:「所有人都怕我,我隻希望你別怕我。」
我心中一軟。
也許是他的身體暖的恰好,又也許是月色美得恰好。
我便恰好張開了手臂,輕輕的抱了抱他。
很奇怪,他的後背有些異樣的凸起,我便用手又摸了摸。
「這是什麼?」
曹雲州的氣息吹在我頸間:「燙傷。」
哦,燙傷,我記得我見過,隻是我原以為那燙傷是在脖子上的,原來竟然整個後背都是麼......
這麼大的燙傷,難不成又是東廠裡的刑罰?他吃過這麼多苦麼?
我愣住了:「怎麼會......」
「我自己燙的。」
?
我就又不懂了,自己把自己燙成這樣。
這孩子打小兒就不太正常。
他靜靜看著我,那雙眉眼又微微眯起:「有人想要我這塊皮,我便自己將它燙壞了,這道疤,救了我一命。」
我心中猛地一緊。
為了保命,所以才傷害自己麼?
他這麼多年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麼?
我不由得將他抱緊,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
他的背脊竟然一僵。
四
第二日我們起了床,丫鬟伺候我們洗漱過後,便留下我們吃早點。
想起來昨晚曹雲州說的,我心裡還是有些莫名的酸澀。
於是吃著吃著,我便握住了他的手。
他也回握我。
我咽下一口白粥,吞吞吐吐:「最開始......為什麼變著法趕我走。」
「因為不信。」
我抬頭看他。
不信?
這什麼理由,就兩字,糊弄鬼哪。
曹雲州的白瓷勺在碗裡攪了攪,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滿,他也抬起了眉眼。
眼波淡如秋水:「我這種人,若是信別人,便是在賭命。」
我手中的勺子一頓。
「那你現在信我麼?」
「你想讓我信什麼?說來聽聽。」
我放下碗,開始張牙舞爪地比劃:「我五歲還在尿床。」
曹雲州憋不住笑意,緩了半天說了句:「信。」
我又起勁兒了:「我三歲還不會說話。」
「信。」
「我九歲的時候學母雞孵蛋,折騰了一下午,蛋沒孵出來,還弄了一床的碎蛋殼。」
曹雲州的嘴角微微上翹:「信。」
「你怎麼什麼都信。」我坐正了身體:「剛才不是還說信別人就是在賭命麼?」
曹雲州在桌底下緊緊握了我的手:「有把握的事做了太多,膩了。」
他的眼睛甜如蜜糖,定定看向我:「這次,我想為你賭一回。」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