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呀!!”
“跑啊!!”
那兩人被嚇了一大跳,跟彈簧似的,瞬間就彈開了。
小孩崽子們也同樣被嚇得不輕,原本都是蹲在草叢裡的,這會兒齊刷刷的噗通一聲坐到了地上,緊接著就是一個翻身,爬起來就奪路狂奔。
那可真是沒命般的往山下跑,喊都喊不回來。
也是他們運氣好,一路上啥都沒碰上,就這麼直接衝到了山下,穿過一片稻田,一口氣跑回了自家。
剛剛失了知青點煮飯的活兒,趙紅英就琢磨著,橫豎離秋收還有好幾日呢,正好歇個兩天,順便把家裡再收拾收拾。正盤算著呢,她就看到自家這群能折騰的娃兒見鬼一樣的衝進了院門,頓時沒好氣的懟道:“幹啥啊?你們又幹啥了?”
其他人還在喘氣,年紀最小的喜寶早已經跑得滿臉通紅,從來不出汗的她,這會兒更是滿頭的大汗。趙紅英當即就心疼上了,正要掏帕子給她擦汗,就看到毛頭一個箭步衝到了前頭:“奶,你聽我說!”
“說你個頭!”趙紅英本能的回懟他,頓了頓才問,“咋了?”
毛頭一個起手式,狠狠的跺了跺腳,張嘴就來:“咱們在山上碰著事兒了!”不等趙紅英再度追問,他就一把拉過喜寶,猛的抱了個滿懷。
趙紅英:……!!!
然而,毛頭的表演這才剛剛開始。
“那女的說,‘你都答應我了,給我安排個輕省的活兒,啥時候能成啊?……’”毛頭自帶妖娆聲,把那女的聲音模仿了個惟妙惟肖,還無師自通的用上了尾音,“‘咋連個動靜都沒?’”
趙紅英:……???
“那男的說,‘快了,就快了,你再等等。’”毛頭抱著喜寶換了個位兒,嗓音自動變粗,可緊接著又換了回去,掐著嗓子翹著蘭花指,扭扭捏捏的說,“‘慣會哄人玩,你倒是趕緊去問問呢……’”
喜寶被逗得咯咯直笑,她也不躲,由著毛頭抱著她左轉右轉的,當了一回成功的演出道具。其他小破孩子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紛紛拍著手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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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回過神來的趙紅英上前把兩人拉開,虎著臉問:“哪學的?”
“山上呀!”毛頭嘚瑟極了,還問,“奶你看懂了嗎?你說我演的好嗎?”
趙紅英真沒法昧著良心說他演得糟透了,可同樣想叫她誇獎也是沒門兒。你說,這說是就說是唄,還模仿人家男女的聲音和腔調。她深深的覺得自己不好了,咋以前就沒發現毛頭居然那麼能耐呢?不對,他是能耐,他都敢跟自己叫板,還有啥事兒是幹不出來的?
心疼自己差點兒莫名的瞎了眼,趙紅英扭頭吩咐春麗:“你看好強子他們,去堂屋寫作業去,今個兒不準跑了。”
強子嗷嗷叫:“奶,我沒作業!”原本是有的,可這不是春麗說的,隊上秋收後要蓋小學了,既然都要換學校了,那還寫啥作業呢?傻不傻?
可很顯然,趙紅英不會聽取他的建議,指了指堂屋:“去裡頭待著。”又一把拎起毛頭,快步出了院門,徑直走到了隔壁趙紅霞家。
這會兒已經臨近傍晚,趙紅霞正琢磨著晚上該做點兒啥,就看到她姐拖著整個紅旗公社都出了名的小黑孩兒過來了:“咋了?叫我幫你看孩子?”低頭瞅了瞅毛頭,她一臉認真的建議道,“你放一百個心吧,他長得跟塊炭一樣,丟了都沒人拾。”
原本還有些不忍心的趙紅英,這下是真的啥心理負擔都沒了,把毛頭往趙紅霞跟前一送,慫恿他:“把你剛才在院子裡演的那一出重來一遍,給你二奶奶也好好瞧上一瞧。”
毛頭興奮得差點兒跳起來,忙不迭的點頭答應:“好,奶你就等著瞧吧!”
沒有給趙紅霞發問的機會,毛頭就又演上了。
這一回,他仍是一人分飾兩角,雖然沒了喜寶的配合,可他依舊演的似模似樣,一會兒往左邊跑,一會兒往右邊跳,演完女的演男的,說完這句說那句,不單一字不漏的把話學了個全,還把人家女的說話那調調學了個七七八八,七彎八拐的,叫人聽著身上的雞皮疙瘩全冒出來了,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
饒是趙紅英已經看了一遍了,她還是覺得十分的辣眼睛。不過,當她抬眼看向趙紅霞後,這心裡就跟大熱天的喝了冰水一樣舒坦。
“咋樣?毛頭演得還成吧?”趙紅英問。
毛頭也兩眼放光的盯著他二奶奶,雖然沒開口,可瞎子都能看出他正在求贊美求誇獎。
再看趙紅霞,她從毛頭開始表演的那一刻起,就徹徹底底的懵圈了。過了許久,久到毛頭都忍不住想主動請纓再演一遍時,她終於緩了過來,顫抖著聲音討饒道:“姐,咱們打個商量……下、下回,有話直接說行不?”
“行,當然行。”趙紅英一口答應,旋即才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就問毛頭,“你剛才說,那女的說那男的,他哥是大隊長?”
毛頭想了想,立馬往左邊一蹦,一手叉腰一手翹起了蘭花指,黑腦袋更是微微向左傾斜了下,小下巴一揚:“‘你哥不是大隊長嗎?找他去啊!’”
那聲音,就跟那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別提有多“美”了。
趙紅霞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捂著腦門一疊聲的討饒:“我頭疼,我眼睛疼,我心口疼……哎喲喲,姐喲,你趕緊帶著你孫子走,走走走,我受不住了,我真受不住你這能耐的孫子!”
至於娘家那幫子蠢貨究竟又幹了什麼蠢事兒,說真的,她完全不想知道。事實上,她跟趙紅英一樣,隻拿趙滿倉和趙建設當真正的親人看。
事實上,趙紅英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問還是要問的:“毛頭,你還記得你在山上看到的那兩人是誰嗎?你認得不?”
“就是建躍叔!”毛頭又蹦又跳的說著,“那個女知青我也認得的,她上回就在東邊那塊地頭上摔了個大馬趴,我爸還在旁邊哈哈哈哈……笑得快抽過去了。”
懂了,啥都不用說了,趙紅英徹底明白了。
女知青也就算了,橫豎不關趙紅英的事兒,至於那個趙建躍,倒還真是趙建設的弟,不過關系遠了點兒,應該說兩人的爹是隔房堂兄弟。可甭管關系再怎麼遠,算起來,的確是兄弟沒錯。
趙紅英想了想,隨後看向趙紅霞:“這事兒我就不管了,你回頭跟建設說一聲,橫豎建躍又沒娶老婆,城裡知青雖然不大靠譜,可抱也抱了,就這麼湊合著過日子吧,也別嫌棄人家幹不動活兒了。”
說完這話,趙紅英就領著毛頭回去了,隻留下一臉血的趙紅霞不敢置信的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這都叫啥事兒啊!!
本著不能一個人受苦的心態,趙紅霞氣哼哼的出了門,她打算找趙建躍爹媽去,也就是她娘家堂哥堂嫂。話說回來,這事兒還真就未必能成,興許人家趙建躍是不會嫌棄,可女知青呢?真能看上這麼個除了種地啥都不會的莊稼把式?
那可是大城市裡來的知識分子啊!
趙紅霞覺得,這事兒有些玄乎。
……
且不提趙家那頭是如何一團亂,單說老宋家這邊,等家裡人陸續回來了,吃著晚飯,毛頭又當眾表演了一回。
就算已經瞧了兩回,趙紅英依然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心胸氣短……想打人。
宋衛國更是一個失手,筷子就“吧唧”一下掉在了地上,嘴巴更是張得老大,半晌都始終保持著這副傻樣兒。當然,其他人也沒比他好多少,隻是這麼一圈看下來,就數他最傻而已。
摸著良心說,宋衛國真的想不通,明明自己那麼慫那麼蠢,咋就生了這麼個兒子呢?
此時,毛頭正雙手叉腰立在堂屋門口,黑乎乎的小腦袋高高揚起,一臉嘚瑟的樣子,就好像在問:我能耐不?
能耐,確實能耐。
孩子們把小手都拍紅了,就連張秀禾也忍不住誇了他一句:“人家說一遍你就記住了?真沒看出來,毛頭還挺聰明的。”
“是比他爹聰明。”趙紅英隨口應著,成功的堵住了宋衛國即將出口的話。想了想,她又叮囑毛頭,“這話在自家說說就好了,不準拿到外頭去說。”
雖然趙紅英覺得,能幹出這種事兒來的,完全不需要顧忌對方的名聲,可她懶得跟娘家那幫子蠢貨搭上邊,事實上她承認的娘家人隻有她親哥趙滿倉和親侄兒趙建設。
既然都不打算管闲事,那就得叫毛頭悠著點兒,進門嘚瑟出門裝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