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夫在念研究生,法律學系。”喜寶不大明白為啥趙紅英要說她的東西在大姐那兒,不過天性而然,她非但沒有反駁,還順從的回答了趙紅英的問題。
“你們家的孩子可真爭氣。”劉媽媽收了原先的同情,由衷的贊了一句。
“也沒啥爭氣不爭氣的,真要是爭氣的話,她哥也不會考不上京市大學,蠢死了。”趙紅英嫌棄了一句,之後又說,“你們收拾完了就去忙吧,想聊啥時候都成,先忙孩子的事兒吧。”
劉曉露原本還想多問幾句,她對喜寶好奇極了,不過聽了趙紅英這話,深以為是:“媽,咱們先去買熱水瓶吧!我還要買兩個盆,不要塑料的,要搪瓷臉盆。還有啊……”
看得出來,劉曉露是個急性子,一面說著一面就已經拉著她媽走出去了,她爸趕緊把隨身小包帶上,隨手拉走了東張西望個沒完的小兒子。
等劉家人走了,喜寶狐疑的問:“為啥大哥說女生宿舍他進不來?劉曉露的爸爸和弟弟也都是男的。”
“還能為啥?他蠢唄!”趙紅英是那種可以把一切事情都歸咎於對方蠢的人,不過心底裡也隱隱興起一種別的想法,總覺得強子又在幹啥事兒了。
這個想法隻是冒了個頭,就被她拋開了:“別管那蠢蛋了,快點兒把東西收拾好,咱們也要去買東西。不對,讓強子去!”
喜寶倒是無所謂,隻是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仗著這次來京市人夠多,趙紅英還真帶了不少東西來,可顯然這裡頭並不包括草席之類隨處可買的東西,她倒是帶了不少肥皂、牙膏、牙刷過來,雖說最近幾年很多商品都已經不需要票證了,可有幾樣卻還是要票的。好在,隨著春麗幾個都上了班,家裡票證的來源終於不僅限於宋菊花了。
東西少,收拾起來也方便,就是放衣服時,趙紅英發現這裡的抽屜和櫃子都是帶鎖扣的,光有鎖扣沒有鎖的那種。她當下就多了個心眼,又把包從櫃子裡拿出來,交給喜寶:“你留在這裡看著包,奶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喜寶答應了一聲,乖巧的坐在床沿上等著她奶。
趙紅英出去期間倒是沒有人再進屋,等了有個十來分鍾,她就回來了,手裡拿了把小鎖:“我數了一下,你能分到一個櫃子兩個抽屜,還有個沒抽屜的空格,應該是讓你們擱臉盆啥的。”
把包從喜寶處拿了回來,趙紅英直接給塞到了櫃子裡,順手就給鎖上了,邊鎖邊說:“你瞅瞅人家,多精明呢,來之前就把鎖給買好了。咱們回頭去街面上看看,你們學校小店裡賣的鎖頭,我看著不咋結實。”
鎖好了櫃子,倆人再度離開,剛打算關上宿舍門時,又來了學生。這回卻是個不大愛說話的,因此雙方隻是互相點頭笑了下,就擦身離開了。
對於趙紅英來說,要買的東西可真不少啊,草席之類不需要票的,直接去買了鋪好就成,可正像劉曉露說的那樣,熱水瓶之類的要是沒票很難買到手,除非去舊貨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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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紅英沒去舊貨商店,她直接領著喜寶去了百貨大樓。
喜寶就納悶了:“奶你有票嗎?”
“我把麗麗這兩年攢的票全給要過來了。”趙紅英美滋滋的從兜裡掏出一把票證,其中有不少是稀罕的工業券,“咱們先把能買到手的給買了,真要是買不到,回頭找強子去,讓他給你想辦法弄來。”
“那我哥呢?我是說毛頭哥。”
“管他幹啥!他有強子呢。”趙紅英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在她心目中,強子已經晉升為兜底一號,反正想弄到東西,找強子沒錯!
當然有其他的麻煩事兒,也一並丟給強子好了!
虧得強子啥也不知道,所以他還能愉快的找人手幫著打掃院子,採買家具等等。
京市的第一百貨大樓裡,趙紅英和喜寶先直奔日用品櫃臺,買了熱水瓶、搪瓷缸子、臉盆、毛巾、牙杯、飯缸子等等好些東西,之後才輾轉來到床上用品的櫃臺,買了一張竹席,又買了一條薄被,瞅著那褥子不錯,索性也買了一床,墊在竹席下面省得睡覺硌得慌。
等這些都買完了,春麗攢了兩年的票證也用得差不多了。
“這票就是不經用,虧得現在不用票也能買衣服了,不然買件衣服還得攢上半年的票呢,保不準還不夠!”因為有個賣布的閨女,趙紅英這十幾年就沒缺過布,沒想到京市百貨大樓買被子啥的還是需要票,幸虧她早有準備,不然又得找強子了。
忙活了一圈,總算把大部分的東西搞定的,趙紅英瞅著人家櫃臺裡的大鎖覺得不錯,拿工業券買了好幾把,小的讓喜寶在學校宿舍裡用,大的就掛在新買的院子裡。
一時想不到缺了啥,倆人先把東西搬回了學校宿舍,收拾好又把櫃子鎖上後,趙紅英再度拽著喜寶去了招待所。
“宿舍你回頭能住四年呢,反正還沒開學,你就當陪陪奶。”
喜寶當然不會反對,事實上,隨著宿舍收拾妥當,她已經開始舍不得她奶。
盡管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離家了,可以前都是在一個小縣城裡,平常都可以每周回家一次,哪怕高考最忙碌的那段時間,她奶也會時不時的過來瞧她,給她送東西。然而這回卻是真真正正的分隔兩地,說不好啥時候才能再度見面。
大學報到的時間有兩天,準確的說是一天半。
第一天上午,喜寶就把正事兒都辦完了,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裡,她索性一直黏著趙紅英,倒是把趙紅英給逗樂了。
“寶啊,你都十八了,可不是八歲。你八歲的時候都不黏我了,我想想啊……”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趙紅英一拍巴掌,“我記得你四歲以前特別黏糊,我走哪兒你跟到哪兒。後來啊,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你就被毛頭那個小兔崽子拐走了,見天的不見人影兒,可把我給氣得啊!”
說到這裡,趙紅英又來氣了:“以後我難得才能瞅見你一回,毛頭那小兔崽子每天都能瞧見你?”
“我和哥一南一北的,隔了半個京市呢,咋可能每天見面呢?”喜寶還是悶悶不樂的,以前還在家裡時,她是不怎麼黏著她奶,可那也是因為她知道奶就在身邊。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她最快也要等過年那會兒才能見到她奶。
“不來也好。不對,我回頭得叮囑叮囑他,叫他沒事兒別來找你,不然保不準他又要開始忽悠人了。”趙紅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毛頭那張嘴啊,死的都能被他給說活了,要真讓他時不時的往學校裡跑一趟,保不準就該讓京市大學裡的老師同學懷疑喜寶家裡人都有毛病呢。
“奶……”見不到奶,也不讓她見毛頭哥哥?喜寶眼圈微紅,委屈巴巴的看著她奶。
趙紅英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當下立馬改口:“咱們家不是剛買了房子嗎?這樣好了,你們往後可以約個時間,在那頭碰面,再一起去看看麗麗呀,還有臭蛋啊。離家在外,你們兄弟姐妹幾個還是得多聯系聯系。”
最後一句話,終於把喜寶的眼淚給勾出來了,她從沒這麼清晰的感受過,自己已經離家千裡之外,接下來的路……她可以跟哥哥姐姐還有弟弟一起走。
這麼一想,她又高興了:“奶,大哥啥時候走啊?叫他多留些時候好不好?”
“我都走了,他留著幹啥?”生怕又引得喜寶傷心,趙紅英話一出口就立刻改口,“留著也好,你缺了啥管他要就成。”
因為喜寶不同於以往的黏糊態度,這天傍晚,趙紅英甚至都沒心思去驗收新買的院子。就連第二天一整天,倆人還湊在一道兒,直到吃過晚飯後,才把喜寶送到了宿舍樓下。
“寶啊,你要照顧好你自己,有啥事兒去找你哥哥姐姐……”
“奶,我舍不得你。”
眼瞅著祖孫倆又開始依依惜別了,跟過來的強子特別無奈的打岔:“喜寶你就省省吧,我火車票都還沒買呢,奶要走也得七八天以後了。你沒瞧見媽和麗麗都沒來送你嗎?你先在學校待著,我領著他們去玩一圈,回頭有空了再來找你。”
什麼離別的氣氛,什麼悲傷的情緒,全都被強子破壞了個一幹二淨。
趙紅英惡狠狠的瞪了強子一眼,轉個頭就變成了溫柔的神情,好言好語的安慰了喜寶,直至目送她走上樓梯。
知道她奶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京市,喜寶的情緒立馬好了起來,剛踩上樓梯的時候多少還殘留了些難過,等走到二樓時,難過的情緒就已經全消失了。隨後,她就聽到了一聲格外悽慘的叫聲。
“嗷!奶啊,我這是胳膊,是肉啊,你輕點兒嗷嗷嗷!”
“噗嗤。”喜寶捂著嘴笑著跑上了樓,一口氣上到三樓自己那間宿舍時,這才收了笑容,面色平靜的推開了虛掩的房門走了進去。
昨天還空空蕩蕩的宿舍裡,這會兒已經擠滿了人。
不過,興許是因為已經有人住下了,今天並沒有出現昨天那種連爸爸都進來的情況。宿舍裡除了七個女大學生外,隻有一個看起來四十來歲的婦女。
喜寶進屋時,其他人或是躺在床上看書,或者幾個人聚在一起闲聊,昨個兒混了個臉熟的劉曉露則坐在書桌旁,捧著個飯缸子扒拉飯菜,至於那個中年婦女卻是一直在屋裡轉來轉去,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
“媽你行了吧,東西都收拾好了,你趕緊走吧。”眼生的幾人裡頭,有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姑娘不耐煩的擺手轟人,“剛才舍管大媽都說了,宿舍是不讓外面人留宿的,快走吧。”
被轟的中年婦人可惜的看了眼宿舍,視線落到喜寶面上時,格外心疼的嘆了一口氣,這才邊往外走邊說道:“那我了啊……唉,火車票是明天早上的。”
從外地過來的火車,一般都是大清早到站的,所以出京市的火車,絕大部分也都是早上發車的。那人的言下之意很明顯,就是想留宿,可人家親閨女都趕人了,自然沒有其他人說話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