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喜寶就兩手空空的跑了回來,笑嘻嘻的對宋衛軍說:“爸,我可什麼都沒帶,你得請我吃飯。”
“那當然,走。爸爸請客!”
大夏天的就不適合那些湯湯水水的了,宋衛軍知道喜寶一貫都很喜歡吃各種面食,就挑了家涼面店,一人點了一盤涼面,配上切成薄片的五香牛肉,頂著頭上哗哗轉動的電風扇,邊吃邊聊著各自的近況。
由此,喜寶得知了她爸已經調職回了京市,當然還有些手續交接沒辦,不過重點在於,以後她爸就不太會再出任務了,多半也就是待在軍區裡訓練精英隊伍,比起從前可算安全太多了,不過此後想要再升職,怕是就得熬資歷了。
當然,宋衛軍也告訴喜寶,他已經給趙紅英打過電話了,畢竟媽和閨女在他心裡都是寶呢。
知道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兒,喜寶吃得開心極了,結果一不留神就被套出了好多話。
假如說,趙紅英隻是挑了重點,比較片面的講述了一些關於春麗虛偽的做派,那麼從喜寶這邊就很全面了。為啥會這麼說呢?因為喜寶把春麗從頭到尾都誇了一遍,反正在她嘴裡,春麗就是哪哪兒都好,對她溫柔和善處處為她著想的完美好大姐。
宋衛軍面上帶著笑,心裡已經開始罵娘了,暗道說不準他還真是小瞧了他大哥家的大閨女,這麼會裝模作樣,應該去當特務呢,當工人當舍管啥的,也太埋沒人才了。
吃過一頓簡單的午飯,父女倆又再度回到了京大,這次卻是要將行李歸整好送回家了。
這學期因為實在是太忙碌了,喜寶回家的次數大大減輕了,也至於她留在宿舍裡的東西也呈直線上漲。又因為現在雖然放假了,但是宿舍裡仍留了不少人,宋衛軍沒法上去幫忙,隻能站在樓底下,等著小閨女一趟兩趟的跑,然後再把東西都拿回家去。
喜寶身子骨好,加上打小又跟著毛頭漫山遍野的瘋跑,搬個東西累不到她,可無奈天氣太熱了,一貫不怎麼出汗的她,都在額頭上熱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爸,有你在太好了,我先前還想著,多跑兩趟,好把東西都帶回家。我們學校半個月後就要關宿舍樓了,到時候要檢查衛生,既不準在床上放東西,也不準在桌上放東西。那能放哪兒呢?抽屜櫃子壓根就不夠用。”喜寶不知道的是,以前春麗當宿管員的時候,還規定宿舍裡的垃圾桶不準扔垃圾,反正叫她看到一回,就要拉到走廊上挨批。反觀她們宿舍樓,檢查衛生雖染也挺嚴格的,可至少平常還是挺寬松的,也就是放假前苛刻了點兒。
宋衛軍微笑著聽小閨女講述學校裡的事兒,其實都是一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可他還是聽得津津有味的,哪怕是些小小的怨念,聽著也很有趣。
等聽到宿舍的一些規矩後,宋衛軍有心安慰喜寶,就跟她說起了部隊裡的宿舍規則。當聽說他們連所有物體的具體擺放位置、朝向,甚至連折痕都列入標準後,喜寶整個兒都傻眼了。
“所以,你們學校對你們還是不錯的,畢竟是精英人才,將來的國家棟梁。”宋衛軍瞧了一眼聽得兩眼發直的小閨女,提醒她,“到家了。”
“噢噢。”喜寶忙從兜裡掏出了鑰匙來,略費了點勁兒才把院門給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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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我給鎖上點兒油,可別鏽了。”宋衛軍邊隨口說了邊拎著行李進了院子,見喜寶盯著院子裡的軍用包裹發呆,忙添了一句,“剛才我丟進來的,你先收拾一下你的東西,我住毛頭那屋。對了,毛頭上哪兒去了?他們學校還沒放假?”
“去拍戲了。”喜寶先幫著開了廂房的門,又順手把其他幾間屋子都打開了透透氣。北方雖然不至於像南方那般潮湿,可因為也有半個月沒住人了,屋裡多少有些味兒,開門開窗好一會兒後,喜寶這才開始收拾東西、打掃房間。
喜寶是個心大的,到家好半天了,既沒發覺隔壁沒人,也完全沒有想過要去找姐姐幫忙,隻是格外熟練的收拾打掃。還好,這回有宋衛軍幫忙,加上屋裡院子裡也就是一些塵土,清理起來還算方便。
眼瞅著就快忙活好了,宋衛軍先聽到隔壁傳來了聲響,往牆頭一趴,果然隔壁有人回來了。
……
陶安的眉頭皺得幾乎能夾死蒼蠅了,手上是動作飛快的拿了臉盆熱水瓶等東西,心裡卻還在記掛著他做了一半的試驗。
看著東西應該齊了,陶安剛要鎖門出去,就聽到旁邊有人跟他打招呼,抬頭一看卻是個陌生男人:“你……”
“你就是陶安吧?我是春麗四叔。”宋衛軍跟他招呼一聲,就躍下了牆頭,不多會兒就領著喜寶來到了隔壁,“春麗人呢?隻你一個?”
“她昨天發動了,剛生下了一個兒子,我是回家來拿東西的。”陶安不留痕跡的打量著眼前的中年男子,心裡也快速的回想起了春麗跟他提過的關鍵娘家最出息的四叔的事兒。
沒等他盤算完,喜寶先問了出來:“大姐生了?她還好嗎?爸,咱們一起去看看大姐吧!”
宋衛軍笑著點了點頭,去肯定是要去的,甭管怎麼說,春麗面子情是做得很到位的,假如他們不做任何表示,理虧的肯定是他們。
陶安這時也開了口:“那一起去吧?離這兒不遠,走過去也就十來分鍾。”
“稍等等,我們收拾一下。”宋衛軍還穿著剛才打掃衛生的軍用汗衫,他是男子,本就愛出汗,這會兒背後都湿透了,忙回去擦了一把,換上了幹淨的汗衫,又把手臉洗幹淨了,這才出門。
喜寶倒是還好,畢竟爬上爬下的活兒都讓她爸幹了,她也就掃個地,放個東西啥的,這會兒看起來還算清爽得很。不過,想著是去醫院看望孕婦的,她也仔細洗幹淨了手,又重新梳了頭。
時間倒是不算多,前後不到十分鍾。陶安也沒表露出不耐煩來,反而露了點兒笑,沒了先前苦大仇深的模樣。
很快,三人就往醫院那頭走去。除了陶安之外,喜寶和宋衛軍都是頭一回去,不過這家醫院是京市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不算頂好,卻也屬於一流範疇的。
醫院附近永遠缺不了各種店鋪,其中又有營養品和水果店居多。宋衛軍挑了兩樣比較上檔次的保健品,又買了個果籃,這才跟著陶安進了醫院的婦產科住院部。
這年頭住院部的條件並不好,當然,老幹部醫院除外,反正就春麗住的這個地兒,一溜兒的全是八人間。病人本身是不愛吵鬧的,尤其是孕婦產婦們,可架不住剛出生的嬰兒又哭又鬧,吵得人一個頭有兩個大。
而對春麗來說,吵鬧隻是其中之一,叫她難受的是,其他孕婦產婦身邊都圍滿了親人,最少的也來了兩人,唯獨她,除了自個兒就隻有放在身邊小床上的兒子了。
春麗是早產,而且早產了足足半個月。
早產似乎是早已注定的,因為自打被學校開除後,春麗就再沒好好休息過,主要就是心思重,一門心思的想要回到學校,又因為從前同事處得知,新的舍管員已經到位,而且人家幹得還不錯時,她無奈的放棄了回到京大的決定。想著,要不索性回紡織廠去,可那頭的活兒卻也叫人頂了,畢竟她離開已經有近一年光景了。
為了這事兒,她愈發的愁苦,費盡心思就是想再找一個好工作,最好是能比得上京大的,說出去名聲好聽,工資不會少拿,而且活兒也清闲。
想法是不錯,可惜這次天老爺卻罷了工。
打電話回家找她媽張秀禾訴苦,結果張秀禾已經被趙紅英罵了好幾頓,一個是不敢瞎出主意,另一個則是因為……
‘你都快生了,還折騰個啥?就算要出去上班,那也得先生下孩子再說!’
張秀禾完全不理解春麗的想法,哪怕前些年吃大鍋飯的時候,她也在豬場上工,可她並不熱愛這份工作,假如衣食無憂,她更願意待在家裡操持家務。
春麗的抱怨沒起到任何作用,甚至連丁點兒安慰都無,她覺得這都是因為張秀禾是個農村婦女,大字不識一籮筐,這才跟她沒有共同語言。又因為久尋不到工作,萬般無奈之下,她隻好去京大找陶安。
這就是為什麼陶安剛回家時,一直皺眉板臉的緣故。
早些時候,因為陶安刻意避諱妻子的問題,同事們雖然都知道他早早的結了婚,卻從不知道他的妻子就是大家口中的那個奇葩舍管員。然而,昨個兒中午,春麗就頂著個大肚子去找了陶安,驚掉了一眾人的眼鏡。
陶安盡可能的無視同事們探究好奇的眼光,硬著頭皮跟著春麗走了。一走出實驗大樓,他就忍不住抱怨春麗不聽他的話,因為早先他千叮嚀萬囑咐,讓春麗別來這邊找他。
直到這會兒躺在病床上,春麗眼前還是清晰得浮現出了當時陶安的厭惡神情,還有不斷責怪的聲音。
‘讓你別來這邊找我,你怎麼不聽話?’
‘頂著個大肚子就別老出來晃,好好的在家待著不成嗎?’
‘找工作?你是在逗我嗎?你就算生了,這會兒找啥工作?工作丟了就丟了,正好回家帶孩子。趕緊回家去,以後有事給我打電話。’
春麗在想,自己當時說了什麼?哦,好像是說,打電話貴啊,跑一趟也沒多遠,而且自己的工作都丟了,也不怕別人說她是靠著後門進來的。
隻是沒想到,陶安卻反問她,是不是想害他也丟了工作?
陶安這人極愛面子,平常說句話也會在心裡轉個幾圈,有些話更是打死都不會說的。可眼見春麗冥頑不靈,說啥都要想法子找工作時,他也是惱火了。
預產期就在半個月後,哪個領導會要這種員工?
以往從未紅過臉的倆口子,就在學校花壇角落邊上,爭執了起來。春麗的重點在於,她一個堂堂高中生是絕對不會留在家裡帶孩子的,她需要工作,她不甘淪為家庭婦女。
激動之下,她早產了。
好在她底子好,被單位開除前營養也都跟得上,雖然早產了半個月,可生下來根本看不出來是個早產兒,比人家足月的還重。當然,生產過程非常辛苦,她就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好像被打散了又重裝一樣,就跟死了一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