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衛民你聽我說。我想通了,臭蛋以後咋樣我都不會管,可扁頭呢?他是我兒子,我有權管著他吧?”袁弟來非要宋衛民表個態,後者一臉懵逼的點了點頭。
於是,她又接著說:“我當初就是因為懷了扁頭才拋棄了臭蛋,所以扁頭必須有出息,必須掙大錢,不然憑啥啊?我當初為啥要壞扁頭呢?他要是沒出息,那他的出生就是個大錯誤。就是因為他,害得我沒了臭蛋,我本來能有個奧運冠軍做兒子,有享不完的福,你看看臭蛋對大嫂多好,那本來都該是我的!就因為扁頭,就因為他!!”
宋衛民驚呆了。
袁弟來還在那兒滔滔不絕的說著:“我想通了,我徹底想通了,這一切都是扁頭的錯!誰都可以沒出息,他憑啥沒出息呢?他沒資格!為了他,我連臭蛋都放棄了,我的臭……反正他必須要有出息!有大出息!”
“要比臭蛋更會賺錢!賺雙倍的錢!不然他咋對得起我?”
“還要照顧東子西子,那是他親弟弟,扁頭這個當哥哥的,當然要照顧好兩個弟弟,咱們一大家子就靠他了!”
“讀書!學習!考京大!讀研究生!做京市人!賺大錢!讓我享福!”
經過了長時間的思考,袁弟來這一回真的想通了,至少她本人是這麼認為的。在把所有的壓力盡數推給了扁頭後,她整個人都輕松了。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她再也不惦記臭蛋了,喜寶就更不用說了,徹徹底底的將兩個親生骨肉從她的腦海裡刪除了。她有了新的精神支柱,她的生活重新充滿了希望和陽光!
宋衛民兩眼直勾勾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媳婦兒,然後直挺挺的往後倒去,翻個身繼續睡覺。
一定是他沒睡醒,一定是的。
……
就住在樓上房間裡的扁頭,還不知道他即將經歷些什麼。
當然,袁弟來還是存了那麼一星半點兒理智的,這會兒離開學已經沒兩天了,而且老宋家其他人正準備離開村子往京市趕,於情於理她不會在最後這兩天裡鬧騰。
扁頭最後的好日子,已經進入了殘酷的倒計時中。
等天亮後,袁弟來主動找上了張秀禾,跟她袒露了心聲,當然不包括扁頭那部分,她隻是誠心誠意的道了歉,同時也無比真誠的拜託張秀禾好好照顧臭蛋,並鄭重聲明,她和臭蛋母子緣分已盡,從今往後再不會提“臭蛋是她生的”之類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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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秀禾是懵圈的,她其實也不聰明,畢竟隻是個普通鄉下婦道人家,連書都沒咋念過,活了半輩子都是圍著灶臺轉,再不就是記掛著幾個孩子的事兒。
被袁弟來這一番誠摯的道歉和聲明弄得一頭霧水的張秀禾,特地去尋了趙紅英說話:“媽,媽你幫我琢磨琢磨這事兒,三弟妹她這到底是啥意思呢?”
趙紅英一開始叫她完全慌了神,還道是出了啥大事兒,等聽完了全部事情後,才翻了個老大的白眼,沒好氣的懟了回去:“她傻你也傻?你管一個傻子在想啥?你咋不去琢磨琢磨咱們家後院的幾頭大肥豬見天的在想啥?也是闲得你!走,跟我幹活去!活兒多著呢!”
被婆婆怒懟了一通後,張秀禾老老實實的開始跟在後頭幹活。還真別說,一旦幹起了活兒來,就顧不著想其他事兒了,尤其臨近搬家,哪怕很多大件都不打算搬走,那零零碎碎的東西也不少。別的不說,四季衣裳總是要收拾的,再就是這些年來臭蛋陸陸續續寄來的獎章、獎杯等等,光是剪報就能收拾出半箱子來。
對了,在老宋頭的勸說下,宋衛國也同意了一起搬走。
其實他後來仔細想了想,就覺得留下來這事兒不靠譜。試想想,爹媽媳婦兒兒子閨女,連帶二弟一家子全搬走了,就他一個人留下來跟三弟一家子過?成啥樣兒了。
總之,過後沒兩天,老宋家就收拾好了一切,拿著提前託女婿買好的火車票、長途汽車票等等,大包小包的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多年的老家。
臨行前,村裡的親朋好友來送行,因為早就知道這是要上京市享福去的,所以來送行的皆是一臉的羨慕,就算有些不舍,也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也有人問起,老宋家是咋打算的,譬如,還回來不?留在鄉下的房子咋辦?分到的地咋說?家裡那個小賣部咋弄?還有後院養的大肥豬,秋收剛打上來的糧食等等……
趙紅英就一句話:“都給我家老三了。”
話音未落,周圍就已一片哗然。
一下子,其他人看向宋衛民的眼神都不同了。當然,主要是羨慕,也有嫉妒的,畢竟老宋家的二層紅磚樓蓋好也就這麼兩年多的時間。哪怕今年也有好幾戶人家翻新或者直接推翻了舊屋蓋新屋,那也不能跟小紅樓相比。再一個,其他人家的房子都是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攢下錢來蓋的,還是祖孫三代一大家子的,可老宋家呢?出錢的是大房和二房,結果現在直接把這麼大這麼好的房子給了三房?
就有那跟宋衛國關系好的,悄悄的把他拉到一邊,問:“你舍得?這不是你家強子和衛黨家的大偉出錢蓋的?還有裡頭那麼好的家舍家電,也都給了?那麼大的電視機不搬走?”
宋衛國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半分反駁。而另一邊的宋衛黨也是如此,皆一副親媽說了算的模樣。
這下,村民們可服氣了,偏心眼兒到這份上,兒子們還完全沒意見,也真是絕了。
等他們齊齊把老宋家一行人送出了村口,回來的路上還有人忍不住說道這個事兒。有說趙紅英這心太偏了,也有說宋衛國倆兄弟大氣的,當然更多的是羨慕宋衛民的好命。
“你說這人跟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宋老三這是啥命喲,自個兒是沒啥本事,可架不住人家爹媽兄弟能耐。這下好了,家裡的房子、田地、小賣部、大肥豬、糧食啥的全都給了他,反而養老歸了兄弟們。”
“好命啊,上輩子一定做了不少善事吧?瞧瞧,這輩子享福來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要是宋老三這麼好命,那他咋娶了那麼傻的一個媳婦兒?爹媽兄弟侄子侄女們各個都好,就獨獨媳婦兒沒娶好。”
“也是,媳婦兒太糟心了,該他的,不然也太好命了。”
隻要一想到袁弟來幹過的那些蠢事兒,村裡人雖然還是羨慕宋衛民,可這羨慕卻打了個折扣。
然而,誰都沒有人群中的袁母來得崩潰,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小閨女那麼蠢,咋小日子就過得那麼好呢?閨女兒子一丟就是倆,咋就沒遭報應呢?難不成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袁母越想這心裡就越難受,偏巧這陣子天氣又悶又熱的,她揣著事兒又鑽了牛角尖,回了家連飯都沒吃,直接就躺下了。
太不公平了!
老天爺你是睡懵了嗎?
你讓他們這些本本分分過日子的人還咋過啊?
……
老天爺有沒有懵,這個尚且不得而知,反正這會兒扁頭是給嚇懵過去了。
打死扁頭都想不到,隨著爺奶大伯二伯他們的離開,他媽直接瘋了。不是以往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膝蓋大哭大叫的這種瘋,而是特別冷靜自制,平靜到讓人心底直冒寒氣的那種瘋。
“媽,媽你幹啥呢?我跟人約好了要去打彈珠的……”扁頭一面說著一面往後退,眼神更是不住的往四下瞄,一副尋找退路好隨時開溜的模樣。
然而這一次,扁頭顯然是失算了。
袁弟來冷不丁的出手揪住了扁頭的手腕:“打彈珠?打什麼打,玩什麼玩!你的暑假作業寫完了嗎?給我寫作業去!還有,我特地給你找出來的毛頭那些學習資料你看了嗎?走,跟媽回屋學習去!”
扁頭被他媽這不按牌理出牌的架勢,嚇得一愣一愣的,關鍵時刻,他那倆熊弟弟宋東宋西一見情況不妙,立馬轉身飛奔離開,逃跑時的那個速度,頗為神似他們的親哥哥臭蛋。
別以為這是去搬救兵了,深知親弟弟是啥玩意兒的扁頭,光看背影就知道這倆熊孩子隻是單純的跑路了。主要是現在的村裡,已經沒有救兵可搬了。
絕望的被親媽拖到了二樓書房裡,扁頭一臉的生無可戀:“媽,這是毛頭哥和喜寶姐的書房,奶平常不讓我們來這邊搗亂的!”
“你奶去京市了!那頭有你四叔在,還有她最喜歡的喜寶在,你看她還會不會回來!就算到時候她說你了,毛頭和喜寶怪起來了,你也不用怕,全都推給媽,媽去跟他們解釋!”
袁弟來信心十足,縱使以她那有限的眼界來看,毛頭和喜寶畢業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哪怕偶爾回來一趟,住個三五天的,也不可能跟她計較那麼多,再就是……
“我特地問了梅子和芳芳,她倆說了,這邊留下的都是小學初中高中的書,有用的他們都帶走了!”
看親媽這架勢是玩真的了,扁頭癟了癟嘴,強忍著才沒嚎出來。可即便這一回他忍住了,以後卻仍舊是忍不了。
因為,袁弟來這次是真的真的動真格了。
哪怕本身沒啥學問,她也可以死死的盯著扁頭,還是那種早中晚一吃過飯就將人拖到書房裡寫功課。扁頭倒是想敷衍了事,可他最多也隻能磨磨唧唧的寫字,時間上卻丁點兒也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