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接電話的人是張秀禾,不過多半情況下,會一直待在家裡不出門的,也就她了,其他人都待不住。
“毛頭啊!媽可找你好久了!”
電話那頭的張秀禾分外激動,連說話的聲調都變了,聽得毛頭鼻子一算,深覺自己太不孝了,他媽還是很惦記他的,聽聽這聲兒,都顫抖了。
“媽問你啊,那個春晚啊,到底是咋個回事兒?以前不是聽你說,一般人都上不去嗎?還說啥,特別有排面,真是這樣?那為啥老往咱們家跑,又是打電話,又是直接上門的?非要我去勸臭蛋,叫臭蛋上春晚。”
“臭蛋不想去啊,他想陪著我一起過大年,他們非要叫臭蛋上春晚,上頭領導就叫我給臭蛋做做思想工作。我跟他們說了,臭蛋他啥都不會,以前我看電視上的春晚,人家不是又唱又跳又說的嗎?臭蛋他不會啊!你說說,他除了跑得快之外,還會啥?啥都不會,那咋就能上電視呢?還是上春晚。”
“可電視臺那領導說了,說不會也不要緊,讓臭蛋去,把金牌往脖子上一掛,到臺上隨便講兩句話就成,啥都不用演。”
“對了,春晚是直播不?毛頭你跟媽說說,春晚到底是不是直播的,要是直播咋能叫臭蛋上呢?萬一出個啥狀況,那不是全國人民都要笑話他?”
“你在聽不?毛頭?毛頭!!”
第126章
毛頭當然在聽, 可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直接聾了。
他抬眼望向電話亭外頭, 這會兒外面的雪倒是停了, 可道路兩旁卻仍有不少積雪,還有沿途房屋頂上、樹冠上, 到處都可以看到白雪皑皑。握著電話聽筒的毛頭, 隻覺得自個兒的心裡瓦涼瓦涼的,偏偏電話那頭的親媽完全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毛頭!!”
一聲怒吼, 毛頭差點兒懷疑電話那頭的人從親媽變成了親奶,好在驚嚇之餘, 他也總算是回過神來, 無精打採的應了一聲:“嗯, 我在聽呢。”
“那你倒是說話啊!給媽拿個主意,這事兒到底要咋辦才妥當?你弟那人咋樣,你還不清楚嗎?他啥都不會啊!”
對啊, 臭蛋啥都不會啊,所以國家電視臺到底是哪根筋抽到了, 才會非要上趕著讓臭蛋上春晚?還隨便說兩句就成,春晚是那麼隨便就能上去的?
春晚:……因人而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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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先別激動, 有話好好說,慢慢說。”毛頭拿手捏了捏眉心,臭蛋啊,你不想去, 倒是讓我去啊!!
“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毛頭,媽也不懂這個事兒,臭蛋就更別提了,上頭那電視臺領導見天的往咱們家跑,叫我給臭蛋左思想工作,還說到時候可以安排車子送臭蛋去,對了,我想去也可以的,反正就是有事兒好商量,啥都不會也不要緊,就是說叫臭蛋露個臉,還有啥……”
張秀禾努力的回想著電視臺領導跟她說過的話,想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的擠出一句話來:“就是那個,讓老百姓知道咱們國家今年的新成就,還有傑出代表……對,就是傑出代表,你說臭蛋咋就成了傑出代表呢?”
毛頭很想告訴他媽,春晚跟國家其實不掛鉤的,更不是強制性的,那就是個電視臺,哪怕名頭上頭有“國家”兩個字,那也不能把人強行綁走。所以說,要是真不想去,完全可以不去的!
就是他很想去……
“去吧去吧,到時候媽你也過去,臭蛋看到你,他一定不會鬧的。”毛頭心裡苦啊,但是他憋住了沒說。
“你還沒跟媽說,春晚到底是不是直播啊?要直播咱們就不去了,出了個啥岔子,多丟人呢?”張秀禾並沒有被說服,她還是很猶豫。
毛頭好氣啊,他心裡苦得就跟吃了二十噸黃連似的,還不放過他?
“怕丟人就幹脆別去了,跟人家電視臺領導推薦我啊,我不怕丟人,我啥都會,不會的我也可以學啊,這不是還有段日子嗎?”
“媽跟你說正事呢,別鬧!你們那個春晚是直播不?”
“誰鬧了?誰跟你鬧了?啊!……我看是你跟我鬧吧?春晚還能是錄播的?回頭要倒計時的,你錄一個給我看看啊!直播!那就是直播的!面向全國人民,幾億人都在看呢!”
“哦,那咱們就不去了。”張秀禾在一瞬間做出了決定,然後果斷的掛掉電話。
毛頭:???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想幹什麼?
本來他是打算出了京大後,跟家裡打完電話就直接回學校的,他那個法國華裔留學生的角色過兩天就要試鏡了,但是電影學院的期末考試也即將到來,哪怕學校那邊好說話,要辦的事兒也不算少。結果……
悲傷而又懵圈的毛頭推開電話亭的門,哈著氣往家裡趕。就連他自個兒都分不清楚到底是悲傷多還是懵圈多,隻覺得自己真心好命苦啊!
沒錯,春晚的確不是強制性的,可好歹也是國家電視臺,人家也是要排面的,先前幾次三番上門邀請,那是給你面子,婉拒幾次就可以了,多了那叫啥?那是打臉!就算臭蛋並不打算涉足娛樂圈,好端端的你打人臉幹啥?去啊!為啥不去啊?!
等毛頭頂著寒風趕到他哥買的那院子時,早已是華燈初上,而且半空中又開始飄起雪花來,瞧著這情況,估計晚上又是一場鵝毛大雪。
當然,對於毛頭來說,數九寒天也比不上他內心的悲涼,他也想上春晚啊,結果還得跑來給家裡的傻子們上課、做心理輔導,勸他們上春晚。
如果這就是命,那他的命也太苦了。
好在,毛頭還是挺能言善辯的,在他的說服下,張秀禾勉強接受了上春晚這事兒,而隻要張秀禾願意去,臭蛋本人是無所謂的,對他而言,“跟媽過年”這四個字有著非比尋常的誘惑力,其他就歇著吧。
等溝通完畢,毛頭還盯著他媽打電話給國家電視臺,確定了臭蛋會上春晚這事兒,當然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母子倆一起去,不然臭蛋一準使性子不去。電視臺相當好說話,直言不需要做任何準備,包括服裝等等,都不需要,電視臺全包,還是一口氣包兩人的,回頭衣服鞋子啥的,還不用還,到時候還會給新年大禮包,算是春晚給他們拜年了,對了,還有車接車送。
毛頭全程面無表情。
雖說這年頭的電話機並沒有免提功能,不過他湊得近,還是聽了個七七八八,順便還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觀。
明明他記得國家電視臺的人都很傲氣的,當然不是那種用鼻孔看人的驕傲,而是天然自帶氣場,說出來的話多半都是決策性的,而非帶著商量口吻的,更別提現在這種語帶討好的調兒。
及至一切都妥當了,張秀禾大手一揮:“行了,你可以回學校了!”
過河拆橋也沒那麼快吧?
“媽,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我看是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毛頭是沒打算留下,他明天還有課呢,可他自個兒不想留,和被親媽轟出去,那是兩碼事兒啊!
“誰會撿像你這麼糟心的孩子?要不是自個兒生的沒法子,我一準丟了你。”張秀禾手腳利索的從一旁的五鬥櫥裡摸出了個玻璃大罐子,裡頭全是各種糖果,還是包裝挺漂亮的那種。她擰開蓋子,隨手抓了一把塞給毛頭,“行了,走吧。”
真·親媽。
毛頭氣呼呼的扯開包裝紙往嘴裡塞了一顆,然後把剩下的往兜裡一揣,頭也不回跑了。
他還忙著呢!
忙呢!!
是挺忙活的,等毛頭頂著半大不小的風雪跑回了學校後,食堂都已經關門了。不過,他人緣好,徐向東幫他打了飯,還特地幫他塞被窩裡取暖,等他吃到半溫不熱已經糊了的面塊時,那叫一個五味雜陳。
“我弟要上春晚了。”本著糟心事兒應該跟人分享的原則,毛頭邊吃邊哼哼。
不等徐向東開口發表意見,宿舍裡的其他牲口就已經嗷嗷的叫了起來。
“社會弟那麼牛氣?其實吧,我挺期待社會妹上春晚的,對了,她會一起去不?”
“對對,社會妹長得那麼好看,沒來咱們學校念書真是太可惜了。既然你弟可以上春晚,她呢?叫她一起去唄,別的我不敢說,起碼這倆人擱在一塊兒,瞧著就特別養眼。”
“要我說,上不上春晚無所謂,這眼瞅著就快要過年了,咱們要不要搞個小聚會?就咱們宿舍,加上社會妹咋樣?屎蛋就算了,他是京市本地人,還是回家陪爸媽過年吧。”
“你啥意思啊?宿舍聚會憑啥把我撂下?我也要去!都陪爸媽過了二十個大年了,少一次咋了?趕緊的,最要緊的就是一定要叫上社會妹,咱們一起看社會弟上春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