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真的不是你不夠優秀,而是別人太優秀。亦如不分晝夜都待在空中的星星,明明在黑夜裡能閃爍著迷人的光芒,卻在白天太陽升起的時候,被那炙熱明亮的太陽光襯得黯然失色。
臭蛋就是那枚太陽,正徐徐的升起,而頭一個被炙烤的卻是大洋彼岸的短跑健將劉易斯。
劉易斯也是倒霉,他本該參加八零年的莫斯科奧運會,沒想到卻正好攤上了美國全面抵制蘇聯。那一次,他連比賽都不曾參加,更妄論奪冠了。
等到了八四年洛杉磯奧運會,他滿懷著雄心壯志,期待能在家門口奪冠,而且還盼著能重現他偶像歐文斯的輝煌戰績,也就是一舉奪得四枚金牌。
夢想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
一九八四年,卡爾劉易斯在自家門前遇到了他一生中的對手。用中二的方式來說,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宿敵。
來自中國的宋。
那一年,他連著丟了兩塊金牌,一百米和兩百米這兩項世界矚目的比賽,他都輸了,還是那種輸了比賽又輸人。哪怕同時他也取得了跳遠和四乘一百米接力賽中,仍然以絕對優勢獲得了冠軍,依然不能叫他釋懷。
團體賽和個人賽,在國家看來是沒差,可對於運動運本人而言,卻是截然不同的。至於跳遠,那屬於田賽範疇,而在奧運會徑賽場上,至今為止他還沒有獲得過任何一枚個人賽金牌。
貌似以後也難。
此時已是八五年年終,大洋彼岸的美國正在歡度聖誕,可惜劉易斯再也沒了這個心情,哪怕這一年,他跑出了自己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可那個成績卻仍無法超越臭蛋。
洋鬼子不知道啥叫“既生瑜何生亮”,他隻是在舉國歡慶的日子裡,感受到了生無可戀。
臭蛋什麼都不知道,萌萌噠他依然在陪女朋友吃好喝好。
轉眼間,就到了元旦假期。
國家田徑隊這邊,難得發了善心,給手下的隊員們放了兩天假。這點兒時間,家在外地的隊員也隻能去京市市區裡逛逛街,或者買些吃的喝的用的給家裡寄去。而那些湊巧家在京市的,倒是有福了。
照例,負責臭蛋等人的生活老師給老宋家去了個電話,這要是其他人,愛幹啥就幹啥,橫豎他們這兒也沒有年歲太小的隊員。可誰叫那是臭蛋呢?國家隊出了名的撒手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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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到了元旦這天的大清早,跟女朋友手拉手一起等在門衛室裡的臭蛋,看到了許久不曾見面的家裡人。
“黑子哥!”臭蛋一聲高呼,成功的把已經下了車的毛頭又給懟了回去。
負責開車接人的強子,一個沒忍住直接趴在方向盤上,笑得渾身打顫,半天都沒能起來。還是臭蛋自個兒沒忍住,拉著女朋友顛顛兒的趕了過來,並在他女朋友的提醒下,果斷的改了口。
“大哥,二哥。”臭蛋開了車門,先讓他女朋友上車,這才高興的鑽進車裡,整個人都趴在副駕駛座上,興高採烈的跟兩個哥哥套近乎,“這是新的車子嗎?我怎麼記得上次好像不是這個車呢?”
強子本來已經笑夠了,一聽這話又給趴下了,邊笑邊誇道:“臭蛋你最近記性真不賴,沒錯,我換車子了哈哈哈哈……”
其實也不是換了車子,而是前不久剛添了輛小車,至於原先那輛貨車,他也在開,畢竟他那個生意多半時候都需要用到貨車,又因為生意太忙了,他還特地培訓了個司機,輪班開。
“換新車子那麼高興嗎?”臭蛋迷茫了一下,很快就轉了話題,“大哥,媽呢?媽咋不來看我呢?”
“媽她現在已經走火入魔了,她說最遲今年年底,一定會給我找個好姑娘的,好叫我結婚。”強子也很無奈,好在今個兒才元旦,距離年底還有很久很久,這麼一想,他就無所謂了。
萬萬沒想到,臭蛋聽了這話還附和的點了點頭:“嗯,媽說的對。”
強子木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後頭坐著的臭蛋弟弟別的都好,唯獨凡事都聽媽這一點,叫他格外的無語。
想了想,強子決定勸上一嘴:“你呀,不是已經訂婚了嗎?所以以後就不用聽媽的了,要聽媳婦兒的話。那個老話不是說了嘛,有了媳婦兒忘了娘。”
身旁坐著的毛頭斜著眼睛瞥了瞥他,雖然沒立刻吭聲,卻已經在心頭暗暗決定,回頭就告黑狀。
後頭的臭蛋陷入了沉思之中,直到車子漸漸行駛上了公路,他似乎才忽的想通了:“我覺得我可以把媳婦兒和媽都記在心裡,我的記性沒那麼差。”又扭頭問他對象,“我該聽你的,還是該聽媽的?”
他對象正迫不及待的往窗外看,高興得眉眼彎彎。其實,比起心無旁騖一心訓練的臭蛋,其實她更喜歡出來逛,可惜既然已經選擇了當一名職業運動員,該承受的還得繼續承受下來。倒是聽了臭蛋這話,她想也不想就答道:“我還小,聽媽的。”
臭蛋覺得這話很有道理,遂點頭:“我也還小,是該聽媽的。”
強子邊開車邊衝著副駕駛座上的毛頭擠眉弄眼,叫弟弟理都沒理他,這才忍不住開口:“你今個兒是咋了?從出發到這裡,一聲都不吭,你以前不是話多到惹人心煩嗎?”
“我說話你嫌我煩,我不說話你又問咋了,啥意思?”毛頭整個人格外頹廢的靠在副駕駛座上,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擋風玻璃,“我好慘啊!”
“得了吧。”強子懶得理他,索性提高聲音跟後頭坐著的小弟和弟媳婦兒說話,倒是臭蛋挺好奇的,在問過了關於他媽的事兒後,忍不住問起了毛頭。
毛頭咋了?他就是單純被針對了。
繼宋衛軍被趙紅英明裡暗裡的狠狠收拾後,毛頭自投羅網去了軍區,他以為最多也就是跟前頭夏天那時的訓練差不多,苦點兒累點兒,可總算還有個底線在。萬萬沒想到,覺得被毛頭坑了的宋衛軍,下狠心收拾了他,給他安排的是精英中的精英特訓,每天往死裡操練,一副非要在毛頭內心深處留下濃重的心理陰影一般,愣是在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裡,讓毛頭感受到了來自於地獄的特訓。
“我叔啊,他可真是我親叔啊!”行至市區,毛頭才顫顫巍巍的開了口,語氣裡滿滿都是心有餘悸,“昨個兒我離開軍區,就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活著真好。”
強子嫌棄的看了他一眼:“爺上回跟爸說,叫爸考慮一下,把你也過繼給四叔,爸他覺得成。”
“成個屁!我成年了!不,堅決不!”毛頭瞬間炸毛,雖說在軍區特訓那段時間裡,一看到他四叔宋衛軍,他就特想跪下來叫爸爸。話是這麼說的沒錯,可他現在自由了,才不要再去送人頭。
“噢。”強子特沒誠意的應了一聲。
毛頭還沒緩過來,也懶得跟他哥掰扯,橫豎這事兒本來就沒強子啥事兒,還不如回頭直接找爹媽說理去。
偏偏,毛頭是不吭聲了,強子卻反而沒完沒了了,他沒再招惹一看就隨時有可能原地爆炸的親弟弟,倒是又跟臭蛋說了起來:“臭蛋啊,你別老管毛頭叫黑子哥,他也演過別的戲,那個……和平年代的英雄宋衛軍,看過沒有?”
臭蛋實話實說:“我忘記了。”
如此大實話,直接把強子噎了個半死,順便也把一臉喪的毛頭給激活了:“這你能忘了,咋就沒忘記黑子哥呢?”
“你黑呀。”臭蛋繼續往外蹦大實話。
“……行吧行吧。”毛頭還能說啥?一想到,當初是他瞎幾把亂教臭蛋喊媽,他就恨不得時光倒流把自己一巴掌拍死。可弟弟是自個兒認的,那也就隻能繼續捏著鼻子認下去了。
再看強子,他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模樣,顯然也回憶起了當初自己瞎胡鬧,唆使公社書記員篡改戶口的事兒。不過,強子比毛頭心更大,在意識到毛頭衝著自己翻白眼後,他果斷的開腔:“蠢弟弟嘛,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反正沒人能比毛頭你更氣人了。”
“是啊,我特氣人。對了,臭蛋啊,回頭你見了媽,可千萬別提給大哥找對象的事兒,媽老犯愁了,就為了強子這老光棍,她每天吃不香睡不好,你得記得好好安慰安慰她。”
臭蛋一臉懵逼,不能提為啥要告訴他?再一想,甭管提不提這事兒,媽還是要安慰的。
不提莫名其妙就被小兒子安慰一通的張秀禾,反正強子好氣,沒法跟臭蛋計較,他就開始懟毛頭。然而,就算毛頭今個兒喪得很,那嘴巴利索得還是把強子反懟一通。於是,強子更氣了,直到見著喜寶後,立馬上來就是一通告狀。
喜寶:……
大哥跟她告二哥的狀,求問這個該咋辦?
不知道就找奶,喜寶隻遲疑了片刻,就果斷的轉身去找了她奶。
趙紅英問了事情經過,淡定的往喜寶手裡塞了一碗炸肉丸:“吃你的,看著就行。”就跟村裡貓狗打架一樣,不看著咋樣?誰勸誰傻子!
元旦雖然不能跟春節比,好賴也是個大節日,以前年景不好時,過年連個油花花都看不到,現在日子好過多了,碰上過節,當然是大吃大喝了。
炸肉丸、烤羊肉、燉牛肉……
正好宋家人全愛吃肉,連臭蛋他對象也是標準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大菜硬菜吃得額頭冒汗。強子也不知道打哪兒弄來了兩瓶好酒,給他爺他爸他叔都滿上,大偉也有,唯獨繞過了毛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