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昨個兒演的是不是黑熊怪?”喜寶還是想確認一下,畢竟她不是毛頭,兩年前的記憶不敢保證丁點兒都不會出差錯。
毛頭一臉的喜氣洋洋,聽了這話忙點頭:“對啊,我演的是黑風怪,可以叫黑熊怪、黑熊精,代表的是第一毒心,貪念!咋樣?寶啊,你哥我演得好不好?”
喜寶很想說,她看的時候根本就沒想起來,也就是看完了,仔細理順劇情後,才依稀從腦海深處翻出了這段記憶。至於好不好嘛……
“看的時候我都沒有發現是你,你演得很好,特別投入角色裡頭。”喜寶到底是不忍心,不過在她看來,演到失去了自我,讓家裡這麼多熟悉毛頭的人都沒能看出來,肯定就是演得好了。
“嗯,對!我也覺得我演得特別棒!不是我吹牛,唐僧師徒九九八十一難裡面,起碼得有十幾二十難,都跟我脫不了關系。”毛頭從小就不缺乏自信,尤其剛接了個大單子,“下個月開始,我就要去海軍那頭了,上軍艦待上半月一月的。這回我演的英雄比四叔都能耐,應該說他們家祖祖輩輩都能耐,三代軍人,就算家裡子孫不打算從軍的,那也必須去部隊裡面歷練幾年。我覺得這個規矩相當好,將來我要是有孩子,甭管男女,全給丟到軍營裡去!還有那個……”
毛頭忙著吹噓自己,喜寶卻還沉浸在剛才的事兒中。
唐僧師徒九九八十一難裡頭,她哥居然佔了十幾二十難?這個倒不算是重點,重點在於,好像跟唐僧師徒作對的妖怪裡頭,每一個都是奇形怪狀的。哦,大概除了女兒國是個例外。
喜寶很憂傷,別過了滔滔不絕繼續說了新片的毛頭,她把這個事兒分享給了她奶和她媽。
經過了一整夜的心理鬥爭,趙紅英已經能夠接受這一殘忍的事實了,隻是就連她也沒想到,黑熊怪僅僅隻是一個開始,之後還有更可怕的角色正等待著她。
至於張秀禾……
在聽完了喜寶的話後,她神情恍惚的走到院子裡,見毛頭沒在院裡,又特地敲開了他的房門,面帶絕望的問道:“寶說你昨個兒演了那個啥熊精!”
“對呀,黑熊精嘛,媽你沒認出來?”毛頭本來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張秀禾居然點了頭,他先是一愣,而後直接給氣炸了,“媽!我到底是不是你親兒子?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媽?你咋能沒認出我來呢?寶就認出來了,她一眼就看出昨天那集裡頭的黑熊精是我演的了。喜寶!!”
喜寶趕緊循聲跑過來。
“寶你告訴媽,你是不是一眼就看出我來了?”
“沒……不過我後來想到了。”喜寶左看看右瞧瞧,兩邊她都不想得罪,隻能盡可能的委婉的平息事態,“下次我看得更認真一點兒,到時候提醒提醒媽。”
毛頭還是好氣哦:“今個兒下午是不是有重播?到時候你們再去看一遍,就算我化了妝,可你們看得認真點兒,一定能認出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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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秀禾為難極了,她覺得自個兒就算再看個十遍八遍的,都不一定能認得出來,關鍵是她真的不想重看了。兒子長得已經夠醜了,不知道好生收拾收拾自個兒,反而鐵了心繼續扮醜,這這這……
唉!
甭管怎樣,等到了下午重播時間段,毛頭還是把家裡人拖到了電視機前。
不過宋衛軍已經回軍區了;臭蛋和他媳婦兒也回了軍區,不過臨走前倒是跟家裡提了一嘴,說是哪怕回去以後也一定會每晚按時收看西遊記的;強子沒命的逃向了南方,生怕他媽真拖他去相親;大偉等人也忙著做買賣,畢竟生意人正月裡歇個一兩天還好說,這都初十了,還是大白天的,咋可能有工夫待在家裡看電視呢?
最終,毛頭拖得動的也就隻有他爹媽、他二叔二嬸,以及他爺了。
喜寶倒是很願意配合,可趙紅英強行把人帶走,用她的話來說,寶的眼光已經夠糟心了,再天天盯著毛頭瞧,這輩子要麼別想嫁了,就算勉強嫁了那長相一定也寒碜得很。
“看啥呢?昨個兒晚上不是瞧過了嗎?走,跟奶走,咱倆一道兒去街面上逛逛,再給你買兩身新衣裳。”
一個是家裡說一不二的老太君,另一個是有奶萬事足的奶寶,這倆連商量都沒有,一個對視,就直接挽著胳膊出門去了。等毛頭追出來時,人都已經跑得沒蹤影了。
“咋都不會欣賞藝術呢?”毛頭很是怨念,可他也不敢追上去,嘀咕了兩聲後,就再度回了堂屋,督促爹媽叔嬸還有他爺進行藝術燻陶。
裡頭王萍還瞧瞧的問她男人:“衛黨呀,你說毛頭為啥要扮得那麼醜?”
“比美比不過,比醜一定沒人能勝過毛頭。”宋衛黨邊說邊自我肯定一般的點了點頭,“以後人家說起來,演戲裡頭最好看的人是誰,都是你說一個名兒,我說一個名兒,誰也不服氣誰。可要是問誰長得最醜,那沒話說,一定是咱們老宋家的癩毛頭。對吧,大哥大嫂?”
大哥大嫂——宋衛國和張秀禾倆口子拒絕跟他對話,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正好,毛頭帶著一臉的失望從外頭回到了堂屋裡,裡頭的人瞬間排排坐好,聚精會神的看向電視機。
……
已經離開老宋家四合院的趙紅英和喜寶,在路上稍稍商量了一下,這以前買衣裳多半都是上百貨商店的,要不然就是批發市場,可後者屬於價廉物不美,因此喜寶一般隻去百貨商店。
然而,百貨商店這會兒雖然已經開了門,可想也知道,上新沒那麼快。甚至反過來說,因為新衣裳都是年前就上架的,這會兒過去,運氣好一些,年前的貨還剩下幾年,萬一不湊巧,隻怕最多也就剩了點兒歪瓜裂棗了。
倆人一合計,還是決定去大柵欄那頭。
對了,宋菊花和春梅、春芳合伙開的店也在那頭,離強子他們的電器行還是有段路的,電器行屬於真正的大柵欄那頭,而服裝店則是開在岔道兒上,兩個鋪面距離差不多步行七八分鍾的樣子。
“寶啊,回頭叫你姑叫你倆姐仔細幫著瞅瞅,咱多買幾身亮堂的衣裳,別總是穿那身軍大衣了。”趙紅英邊走邊說著。
喜寶低頭瞧了瞧自己,扭過頭不解的問道:“軍大衣不好嗎?又暖和又舒坦,還是我爸送我的。”
“他就喜歡軍綠色,打小就喜歡。可你是年輕小姑娘,頭些年衣服上的色兒不多,軍綠色瞧著是挺好看的,這兩年你再瞅瞅,大街小巷的,哪個大姑娘小媳婦兒不是穿得跟個花蝴蝶一樣?”
趙紅英還不光是說,她拿手挨個兒的點過去,遙遙的虛點了一下後,還點評道:“看這個,正月裡頭喲,還穿著大裙子。哦,裡頭穿了毛褲,這不瞎扯嗎?這個好看,絨面的大衣,叫啥來著?風衣?那個鞋子不錯,比你這毛皮鞋瞧著好看多了。還有那個,手腕上是啥表來著?亮晶晶的,你那個都舊了。”
哪怕習慣了凡事都聽奶的,喜寶還是有點兒懵圈。
軍大衣和毛皮鞋都是她爸在她上大一那年冬天,特地趁放假給她帶到學校裡來的,不單質量極好,關鍵是太暖和了,哪怕後來同個系的女生也想法子尋門路弄回了幾件,總感覺不如她。以前她沒多想,後來才輾轉聽說,她這一身不是簡單的軍需品,而是隻供應給特殊作戰部隊的。
還有她的手表,是當初考上大學前,大哥送給她的……
心裡頭不是很想都換掉,可喜寶又不忍叫她奶失望,想來想去,決定來個折中的法子,輪著穿戴。可這個法子在她們祖孫二人到了宋菊花的服裝店時,又再度遭遇了挫折。
宋菊花開的服裝店比起原本在小縣城裡,那是小了許多,卻勝在服裝樣式極多,款式新穎顏色鮮豔。
八六年的人們,早已掙脫了前些年束縛住自己的枷鎖,尤其是年輕的小姑娘們,恨不得把所有好看的衣裳都穿到身上,瞧著這件束腰的大衣好看,另一件枚紅色的毛線衣很是搶眼,那雙小牛皮鞋更是既顯得腳小,還有一種格外高雅的感覺。
更叫這些年輕小姑娘高興的是,這邊的服裝店跟百貨商店不同,這邊讓試穿,還有兩個一人多高的大玻璃鏡,隨便看隨便挑,比起百貨商店隻準挑尺寸不準試穿好得太多了。
再有就是,宋菊花曾經當做一段時間的裁縫,她的手藝挺好的,就是沒啥創新精神,可這會兒衣裳全是從南邊進過來的時興貨兒,她要做的最多也就是幫著縫下褲腳或者收個邊兒,這種活兒一點兒也難不倒她。而且她也不怕自個兒吃虧,愣是定了個規矩,但凡在店裡買衣裳的,免費給改。
至於春梅和春芳,正是鮮花盛開的年紀,在有暖氣的店裡,脫掉了厚重的大衣,把自個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還兼職幫著顧客給點兒建議、幫著搭配。
她倆有一點很好,從不故意推薦最貴的,而是瞅著對方原先的衣著,盡可能挑那些對方負擔得起的衣裳,哪怕眼光並不是特別好,可十八無醜女,鮮亮的衣服穿上身,總是能輕易的叫人綻放光彩。
趙紅英和喜寶進來時,正好店裡忙過了一段,宋菊花還在那頭踩著縫纫機改褲腳,春梅和春芳忙著找錢包衣服,另外還有兩個年輕女孩在整理剛才被弄亂的衣架。
“奶!”春梅先做完了手頭上的事兒,抬頭就看到了她奶和她妹,立馬歡歡喜喜的奔了過來,“奶你讓姑給你瞧瞧,咱們店裡也進了幾件適合你這個年齡穿的衣裳。寶,你跟我來。”
“你多給寶挑兩身,省得她見天的穿著這舊衣裳。”趙紅英叮囑了一句後,就走到了閨女跟前,也不著急,隻叫她先忙著,橫豎她就是出來躲事兒的,萬一回去早了,指不定又得逼著她看那辣眼睛的黑熊精了。
春芳也送走了顧客,店裡留下來的也就是等著拿改好褲子的兩個顧客了。她趕緊往春梅和喜寶這邊湊:“知曉你倆是親姐妹,可也不能把我丟開呀!”
喜寶和春梅趕緊笑嘻嘻的拉過她,趁著這會兒不算忙,立馬開小差給自個兒配起了衣服褲子。
“寶你是該換一換了,今年、去年、前年……每次過年你都穿一模一樣的衣服,我知道你愛幹淨,收拾得妥妥帖帖的,可也不能總這麼一件吧?”
“梅子你又知道了?前年咱們可沒來。”
“我問毛頭的呀!他也一樣,四叔給的軍大衣寶貝得不得了,還說拍戲時候,同劇組的人還搶他的衣裳,就因為最暖和。”
“可別提毛頭了,他穿啥都差不多。對了,他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