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斯暘參加封閉培訓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家裡的電話,火急火燎趕了回去。
爸媽的生意投資遭遇滑鐵盧,對家惡意威脅,債主頻繁上門,危機四起。
他們將出國所有的手續都擺在我的面前:
「爸爸媽媽把你所有的東西都安排好了,出去留學幾年,照顧好自己,等這次風波過了,爸爸媽媽就去接你回來。」
小時候我就被他們的生意對手綁架過,雖然及時得救,但我還是看了大半年的心理醫生。
出國的機票的時間就在下周。
他們是真的害怕和擔心,我懂。
可我不是不想出去,我隻是一瞬間想到了許斯暘。
我的復試表現還不錯,加上初試成績的遙遙領先,我真的快要和許斯暘去同一所學校了。
真的就差那麼一點點了。
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竟是無奈:「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我們也不會這麼著急把你送出去。你和小許的事情我們也知道,但小許的外公家是從政的,咱們家這堆破事如果真和人家扯上關系,是給人家添了大麻煩,不合適。」
「閨女,聽爸爸的,出去前和他斷了吧。」
可是明明之前我們才說過,畢了業就見父母的。
我太了解許斯暘了,他如果知道了一切,是不會答應分手的。
可我又憑什麼讓人家在國內等著我呢?
我坐在那,不肯點頭,也不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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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家裡當晚就來了群不速之客。
是上門來要債的。
混亂間我被人從樓梯上推了下來,手腕被狠狠砸到地板上,流了好多血。
第二天從醫院醒來,醫生站在病床前說著一堆專業術語。
我隻問了一句:「我的手還可以畫畫嗎?」
他沉默半晌,嘆息著搖了搖頭。
我閉著眼,卻連哭都哭不出來。
大概這就是命。
我喜歡了十年的畫畫,不能繼續了。
我最愛的少年,也沒有未來了。
夢想沒了。
愛情也沒了。
沒有人跟我說應該怎麼辦。
我唯一能做的隻有看著不斷哭著道歉,哀求我出國的父母,最終應了一聲:
「好,我分手,我出國。」
「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
右手手腕上自此留下了小小的一道疤。
國外留學的專業很快也從美術變成了管理,他們本來說陪我回學校收拾東西,是我自己拒絕了。
「學校後面的事情,你們看著處理就成。」
「我就不回去了。」
回到有許斯暘的世界,我就舍不得走掉了。
出國的那天上午,我站在機場拎著行李箱,接到了時隔半個月的許斯暘的電話。
他難掩高興:「寶寶,我們都被錄取了!」
然後我聽見自己涼薄的聲音:
「許斯暘,我們分手吧。」
我不是覺得愛是放手。
我隻是不願意讓他那樣風光霽月的人陪我沉淪。
他那般好的人,就該永遠活在熱烈裡。
18
剛到國外,我就病了。
三天兩頭反復發熱,整夜睡不著,什麼都吃不下。
管家阿姨找了很多醫生,最後實在是沒辦法準備給家裡打電話,被我及時攔住:
「向姨,別跟家裡說,我爸媽那也正焦頭爛額著。」
「我大概是水土不服,過兩天就好了。」
然後我開始逼著自己吃飯,一碗又一碗地喝令人反胃的中藥。
一個月差不多瘦了快十斤。
後來就是獨自一人地入學、上課、寫作業、學習。
沒有結交朋友,也沒有社交活動,有的時候甚至一整天都不會開口。
就這樣度過了第一年。
後來家裡的生意逐漸回歸正軌,媽媽問我要不要回國看看。
可那個時候的我正坐在心理醫生對面,聽見他說:
「抱歉親愛的,這是抑鬱症。」
我才後知後覺這段時間的徹夜失眠、情緒低落、無故流淚,原來是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爸媽知道這事後,立刻出國陪我住了一段時間。
他們找到了當地最有名的心理診所,David 成了我的主治醫生。
第一次心理治療的時候,David 問我回國之後想做什麼。
那一刻,我閉上眼睛,腦子裡想的全是許斯暘。
我說:「想去見個人。」
「不管他是不是有了新生活,我都想回去見見他。」
「但我想,健健康康地站到他的面前。」
後來在 David 的建議下,我養了一條狗。
身邊也逐漸有了幾個能說話的朋友。
我開始真正地生活著,情緒也越來越穩定,一切都重新好了起來。
隨著畢業典禮結束,我也順利拿到了國內的 offer。
David 將我的狗帶回了他家。
他雙手合十,衝我微笑:
「上帝保佑,祝你好運。」
當時覺得天崩地裂的事情,說起來也不過幾句話的過往罷了。
客廳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斯暘把我抱得很緊,似乎是用盡了全力。
我們像兩頭孤獨又脆弱的小怪獸,互相取暖著。
我坐在他的身邊,共鳴著他內心的所有心疼和難受。
我輕輕拍他的背,輕聲安慰:
「許斯暘,我們都不要難受了好不好?」
他的聲音沙啞:「對不起。」
我努力笑著,語氣放到最為輕松:
「不想和你說這些,就是擔心會這樣,不要覺得抱歉,都過去了。」
隔了好半晌。
許斯暘緩緩抬起頭,他捧著我的臉,視若珍寶般地親了又親。
然後看著我的眼睛,鄭重其事地開口道:
「閔焦月,我愛你。」
「我說的不僅是此時此刻。」
「還包括過去這三年裡的每一天。」
19
許斯暘開始每天送我上班,接我下班。
偶爾有工作應酬來不了,他都讓助理提前將行程發給我。
中途還插空給我發幾條消息。
許:【這家清蒸魚還不錯,下次帶你來。】
許:【這些人喝個沒完,煩。】
我能感覺到,他在努力找回過去熱戀中的我們。
恰好,我也想這樣。
彎彎月:【乖,回家記得泡杯蜂蜜水。】
許斯暘沒再回,而是過了半小時直接出現在公寓門口。
他胳膊上掛著外套,領帶有些松散,酒氣很重,但還理直氣壯地在跟我說話:
「我來喝蜂蜜水。」
我把人拉進來,進廚房給他泡好水,給他遞過去。
故意問他:「讓你回家喝,幹嗎來這?」
他喝了半杯,大概還是覺得不舒服,直接扯掉了領帶,松了松襯衣扣子。
整個人像是沒骨頭一樣向我靠了過來:
「可是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他之前提過一次讓我搬過去和他一起住,被我當場拒絕。
後來沒再聊過這個話題,我還以為他消停了。
結果發現他隻是換了個法子——開始想方設法留宿我的公寓。
但每天都要繞路接送我,助理還總是大早上來送衣服,倒也是真的折騰。
想到這,我又確實有些於心不忍:
「要不你別每天送我了。」
許斯暘聞言立刻抬頭,皺著眉頭:「不行。」
「我每天都很想你。」
我忘了,跟喝醉的人不能講道理,剛想放棄這個話題,又聽見他的聲音:
「你難道不想我嗎?」
那神情,看上去非要一個答案不可。
我隻好順著他的意思:「想的。」
他又不樂意了,語氣有些不爽:
「你騙人。你要是也想我,幹嗎不答應搬到我那?」
這小算盤打得整個客廳都聽得見,我甚至懷疑這人是不是裝醉:
「許斯暘,我們才在一起一個月,太快了。」
他瞬間抽回我腰上的手,坐得端端正正,眼神迷離,表情卻認真:
「不,我當初沒答應分手,我們明明已經戀愛很多年了。」
說完這話, 他就向後倒去,靠著沙發睡著了。
我怔愣兩秒,然後忍不住笑了。
就這樣,我們同居了。
一起出門上班, 一起逛逛超市, 一起飯後散步, 一起浪費時間。
開始共度彼此餘生的分分秒秒。
20
許斯暘生日那天,賀鳴他們兄弟在朝野攢了局。
我那天剛好出差回來,飛機落地的時間有點晚,於是讓他先過去。
回家換了條白裙,想起有條項鏈很適配,找了半天才在最下面的櫃子裡翻到。
剛佩戴好項鏈, 準備關上櫃門的時候,餘光看見旁邊有個黑色盒子。
像是擺放了很久的模樣。
我一時好奇拿了出來,打開盒子,然後愣在了原地。
裡面放著一沓機票。
目的地全是同一個地方——我這三年所在的城市。
——許斯暘去找過我,一次又一次。
他次次去,卻從未見過我。
這個遲來的事實將我打得措手不及。
我站在那,久久無法平靜。
直到客廳裡的手機鈴聲響起,許斯暘在那頭問要不要來接我。
我回過神:「不用,我已經在路上了。」
然後從行李箱裡翻出個盒子,塞進包裡匆匆忙忙出了門。
到了包廂門口,我正準備推門, 聽見了裡面的聲音。
賀鳴問:「可萬一沒等到她回來呢?」
我的動作跟著這句話戛然而止。
靜了幾秒, 許斯暘才開了口。
他應該是笑著說的。
他說:
「沒有這個萬一。」
「小白眼狼不會白疼。」
我站在門外,再一次哭得泣不成聲。
21
重新補了妝,我才推門走了進去。
許斯暘坐在沙發中間,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慵懶。
他抬眼看見我, 稍微正襟危坐了些, 眼眸亮了一瞬, 衝我勾了勾食指:
「過來——」
周遭的人都在起哄,背景音樂早已停止。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魚尾裙擺蕩漾出漂亮的幅度。
距離他最後還剩一點距離時,我停下了腳步。
隨即從包裡拿出一個藍色絲絨小盒子。
打開盒子,裡面正躺著兩枚素圈對戒。
下一秒, 我叫了他的名字:
「許斯暘——」
眾人開始驚呼。
許斯暘整個人都僵硬了半分。
「娶我好不好——」
周圍的尖叫聲穿破了整個樓層。
許斯暘看了看戒指,又抬眼看了看我。
嘴角忽然一笑,起身瞬間摟住我的腰, 緊緊抱住我。
一個熾熱的吻落在了我的耳垂。
他拿走我手裡的戒指,聲音低沉:
「求婚是老子的事。」
下一秒, 他單膝下跪, 那雙漂亮的眼睛裝滿了我的身影。
沉默間卻漸漸紅了眼眶。
周圍有人打趣:「阿暘不會感動得哭了吧。」
我剛到國外生了病,高燒不退,意志力最弱時特別想他。
「(這」「誰他媽求婚會哭啊!」
然後又認認真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我的大男孩,拉著我的手,眼中含淚地跟我說:
「閔焦月, 當我的新娘吧。」
「我給你買全世界最漂亮的婚紗。」
我破涕而笑,故意質問道:
「隻買婚紗嗎?」
許斯暘也跟著笑,眼尾的那顆淚痣微微揚起:
「隻要你要,隻要我有。」
我伸手晃了晃:「那麻煩許總工資卡上交。」
許斯暘直接將戒指套在了我的右手無名指上, 順勢起身纏了上來。
「連我一同上交也可以。」
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在了他深情的吻裡。
……
愛是終極武器。
穿越三年時間,穿透你我心髒。
這一次,我會緊緊抓住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