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忽然捏住了我的臉,咬牙切齒道:
「宋愛卿,你的臉呢?」
「您正捏著呢。」
聖上憋著笑,沒憋住,「不要臉皮。」
但回去後,聖上還是賞了我一塊免死金牌。
「別嘚瑟,這事兒你知道就行了,免得秦牧那傻子也跟朕要。」
「您放心,我一準兒不告訴他。」
我揣著金牌顛顛地回家去,秦牧揣著兩盒韭菜餃子也顛顛回家去了。
8
我哥看到免死金牌,長長松了口氣。
「就算聖上知道咱們兄妹的事 ,咱們也不用掉腦袋了。」
我爹也跟著傻笑。
「夭夭聰明能幹,遠勝於我,往後你多辛苦點。」我哥哥捧著長了肉肉的肚子,睡覺去了。
我問我娘,為什麼不給他娶媳婦。
「不敢,」我娘低聲道,「你哥繡花枕頭,怕騙了人家精心養大的閨秀,於心不忍。」
我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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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宮中,有人送來進貢的竹葉青,我沒忍住偷喝了三杯,沒想到那酒後勁兒大,喝完我就醉了。
但好在我沒耍酒瘋,早上醒來,人已在家裡。
我哥說是聖上讓人用轎子抬我回來的。
但從那天後,聖上記恨了我喝了他的酒,盯著我壓。
我開始想念周陳,於是決定給他寫信。
「二十日不見君,甚是思念,速歸!」
聖上發現了我在給周陳寫信,他陰陽怪氣,「還思念君,你惡不惡心?」
「都是同僚,思念一下不行?」
「你幾日不見朕,你思念朕嗎?」
我點頭,看上去應該很誠懇,「思念啊。」
「你把思念聖上四個字,寫一百遍,朕就信你。」
聖上真的煩死了,堂堂國君不務正業,就坐我對面看我寫,寫了一半他覺得不得勁,「朕的表字,道景。」
「什麼意思?」我停下來問他。
「剩下五十遍,你寫思念道景。」
我覺得他瘋了,寫了一遍給他,「您自己看看這像話嗎?就不覺得很曖昧嗎?」
聖上一愣,俊臉迅速蹿紅,跟糊了一層朱砂似的,拍著桌子怒道:
「朕願意,你寫不寫,不寫革職抄家。」
我覺得聖上多多少少有些毛病,抓不住重點,還沒怎麼讀過書,真的是運氣好,遇到我和我哥這麼有能力的朝臣。
不過,聖上雖不怎麼好,但好在滿朝文武對我還不錯。
他們已經開始輪番給我帶早飯了。
聖上也不幹涉我,而且每次早朝的時間已經固定在四刻鍾。
早朝上,聖上在人群中看了我一眼,走的時候,衝著我招招手。
那天我在太極殿待了一整天,因為聖上給我在龍案邊上支了個桌子,並熱情地和我討論了剩下兩個王爺的處理辦法。
二月十五,據我哥說,聖上也在人群中看了他一眼,然後拂袖走了。
那天,我哥渾水摸魚一整天,中間還把周陳的那份特供午飯吃了。
「你說,聖上是不是發現了端倪,為什麼單雙日他的態度會不一樣?」
我哥若有所思,「要是聖上發現了,我們怎麼解釋?」
「離魂症。」我歪在軟榻上吃蘋果,眼睛掃著話本,「要不然,我們先下手為強,主動請大夫,說你得了離魂症。」
我哥覺得有點道理。
9
周陳回來了。
正無所事事摸魚的我哥,想和周陳打招呼,周陳沒理他。
二月十八,因為我和聖上的關系太好,早朝我曠工了。
我伏案工作時,周陳顛顛地奔進文華殿,站在門口喘著氣,視線在我身上掃呀掃的,也不說話。
「不抬頭,我還當風箱來串門呢。」
周陳忽然神色一輕,笑了起來。
「宋大人,幫我煮茶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疼。」
一回來就討債。
一壺水還沒煮開,聖上召喚我,周陳不太滿意,「聖上每天找你?」
「你和我一起管管他吧,現在全靠我,他已經不務正業了。」
我在太極殿工作了一個時辰後,周陳來了,他打量著我的桌案,笑得陰陽怪氣。
「宋大人搬到這裡了?」周陳讓內侍也給他搬了個椅子,「微臣也要坐這裡。」
聖上似乎不太歡迎周陳,我心裡暗喜,意識到我哥可能離首輔的位置不遠了。
我要繼續努力。
周陳發現了我給他寫完卻沒有送出去的信,他問我:「信怎麼沒送給我?」
「聖上不許,他說我一個人就能幹完兩個人的活,為此他還表揚了我。」我說著,衝著周陳露出個你自己體會的表情。
我離間成功了,周陳將信紙疊了塞自己懷裡,然後和聖上請示,「春耕時節,微臣和宋大人方才討論了一番,想一起去視察。」
聖上看我,我看周陳,因為他沒和我討論。
聖上想了想,「這樣,你們明天去明天回。」
我沒反對,因為不用我去。
周陳也沒反對,我沒懂他什麼意思,但第二天我就懂了,他也沒去。
於是我哥一個人去巡視春耕了,還好不累,就當踏青了。
我和王箏在郊外放紙鳶的時候,看到了周陳,他也在踏青。
隔著一條官道,周陳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我趕緊戴上了帷帽。
「周閣老怎麼陰森森的?」王箏低聲道,「還有,秦牧最近也很古怪,他沒事就往我家跑。」
我嘿嘿笑了,「他莫不是想娶你?」
「不會吧?」王箏一臉的嫌棄,「他那傻乎乎的樣子,我怎麼可能看得上。」
我倒覺得秦牧不錯,王箏就是太挑了。
「周大人怎麼還不走?」
「他不走咱們走。」隔著官道互相看對方,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多深情呢。
「周大人不會也看上我了吧?」王箏很苦惱,「我最近桃花這麼旺嗎?難道是姻緣籤生效了?」
我扯著她上了馬車,「你要嫁給他,就失去我這個好姊妹了。」
「我不在乎,我要周大人。」
我捶了王箏一頓。
9
秦牧每天給我帶午飯。
他還賴在我的房間裡吃,後來周陳也加入,隔了一日,聖上也來了。
午飯變成了四個人。
「吃蝦。」秦牧將剝好的一碗蝦遞給我,周陳將攪拌涼了的雞湯遞給我,並換走了我的碗。
聖上有點不甘落後,取了帕子給我擦嘴。
我們三個人一起看著聖上,真惡心。
聖上可能也覺得尷尬,用擦過我嘴的帕子,在秦牧嘴角擦了擦,又試圖去抹周陳的臉,但被讓開了。
聖上隨手將帕子丟了,還甩了甩手,「三位愛卿慢慢吃,」又特意叮囑我,「下午去幫朕批折子,不許遲到曠工。」
下午我沒去成宮裡,因為我中午吃積食了,胃疼。
周陳居然親自給我煎藥。
「別起來,我喂你。」周陳吹著藥,送我嘴邊來。
我擋住了他的手,「周大人,您覺得這樣合適嗎?」
「同僚之間互相關心,很合適啊。」
我不能理解。
齊王府的事情了結後,關於剩下二王的計劃正式啟動。
寧王和瑞王都是聖上的叔叔。
聽說寧王還是皇子的時候,很得太宗喜愛,可惜他沒有強有力的外家,輸給了先帝。
外面傳聞,寧王好色。
但調查過後,我覺得寧王是為了讓聖上掉以輕心,假裝遊手好闲好色放蕩。
這樣的寧王,用旁門左道就不太好辦了。
相比較而言,瑞王無論是做皇子的時候,還是現在當王爺,都要老實本分一些。
「哥,」我將我哥的話本子搶下來,「你說,逼著瑞王起兵,怎麼樣?」
我哥蹙眉道:「然後呢?」
「將瑞王打到塵埃裡去了,寧王就該知道怎麼做了。」
殺雞儆猴。
本來有三王,還有所忌憚,怕摁了葫蘆起來瓢,現在沒齊王,剩下兩個,隨便挑一個照死裡揍就行了。
「你和周陳商量商量,這種急躁的方法,我是不看好的。」我哥又釋然了,「不過也沒事,咱們家有免死金牌。」
我也這樣想的,如果失敗了,周陳死,我和我哥沒事。
很意外,周陳對我的想法大加贊賞,秦牧聞言立刻道:「逼瑞王起兵,那太簡單了。」
我和周陳都看著他。
秦牧嘿嘿一笑,低聲道:「但要說好了,如果出兵鎮壓,這戰得讓我打。」
「不讓你打,難道我上?」
秦牧說,瑞王的母妃韓太妃還在宮裡,請韓太妃給他寫封信,讓他帶著妻小回來探望她就行了。
信一去,瑞王立刻就懂了 。
他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帶著妻小回京,餘生世代都被圈養,另一個,則是起兵造反,拼一把。
正在秦牧積極準備,要帶兵出徵的時候,瑞王帶著一家老小顛顛地回京了。
還客客氣氣求聖上出點銀子,幫他將瑞王府修繕一下。
秦牧對瑞王非常失望。
「我本來還想讓敏之看看,我打仗時的英武呢。」
我拍了拍他的肩,「沒事,我盡量讓寧王給你機會。」
10 .
剩下一個寧王,也簡單。
我讓秦牧帶兵五萬,在湖廣一帶操練。
秦牧聲勢浩大地寧王家門口練了十天。
「你覺得寧王會害怕?」軍帳內,聖上問我。
「不知道。」我正埋頭吃飯,周陳今天買了一桌席面,菜微辣,十分開胃。
但對面三人都吃不了,都在樂呵呵地看我吃。
聖上給我添茶,「合著你也算不準,就將我們仨騙這裡來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聖上,怎麼算敏之騙咱們呢,分明是我們一起商討的啊。」秦牧瞪了聖上一眼,將挑好刺的魚放在我面前。
「折子是聖上批的。」周陳補充道。
聖上眯眼看著沒有免死金牌的兩個人,殺機若隱若現。
「聖上,咱們兵馬都聚起了,他要是不害怕,咱們就直接打過去,打到他怕!」我拍了拍聖上的肩膀,「別怕,咱們多手準備,隨便他作。」
周陳喝著茶笑而未語。
事實上,寧王的膽子比我們想得都大。
他得知聖上在軍營,居然點了六萬人突襲我們。
「小看他了。」聖上咬牙,恨恨地,「當年他離京,我還送他了,才幾年而已,就敢造我的反。」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
您都削藩了,還指望他對您感恩戴德?
我語重心長地寬慰他:「聖上,您打別人左臉,總不能要求別人把右臉也給您打吧?」
「做事情抓一頭就行了,不要什麼都想要。」
聖上盯著我的左右臉,在他動手前我跑了。
秦牧打仗確實有一套。
看著傻乎乎的人,一上戰場像換了個人,英姿勃發運籌帷幄。由於他意外的厲害,弄得我和周陳很尷尬。
「茶喝太多了,實在不想去茅房了。」
那邊打得驚天動地,我們無所事事地坐在樹蔭下喝茶。
「要不,我先回朝吧?」我打了個哈欠,連著上幾天班,太累了,想換我哥來。
周陳不知道從哪裡變了幾顆果子出來,遞給我,「這裡離不開你,還是再待一待吧,也就這三五日的工夫了。」
事實證明,周陳沒上戰場,但他謀算的本事還是不錯的。
三日後寧王的部眾投降了,轉瞬間,寧王搭建的大廈傾塌潰散,他帶著一家七口,自焚於寧王府。
聖上十分高興。
「朕都沒有想到,此時辦得如此順利。」
「此事,宋愛卿功不可沒。」
我抱拳施禮,一通謙虛。
晚上當地的官員設宴,酒罷又安排了溫泉,說是本地少有的。
我本不想洗,可他們安排得也周到,一人一間,門一關誰也進不來。
那我就放心了。
舒舒服服在房裡泡澡,正用湿帕子搭著臉打盹兒呢,忽然有人戳了戳我肩膀。
「敏之敏之,我們一起洗啊。」
11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捂住臉上的帕子,別掉。
隻要不露臉,人類的身體都一樣。
「滾出去!」我捂著臉,捏著嗓子。
秦牧那傻子終於發現不對勁了,水裡的是個女人。
「怎麼有個女人,敏之呢?」秦牧取了個不知道什麼破東西,就抵在我咽喉處,「說,不然殺了你。」
這個二傻子,氣死我了。
「聖上,周大人!」秦牧還衝著外面喊,「快來啊,敏之不見了,他房裡隻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肯定不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