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過癮。
7
很快就是校運動會。
這時候我已經被孤立了。
我一個人孤零零坐在操場,旁邊的同學嘰嘰喳喳。
衛湘影坐在中間,眾星捧月。
有人笑嘻嘻說:「我要是鄭夏我就躲教室裡。一個人坐在那裡丟死人了。」
「笑死,誰願意和私生女玩。」
「她真的好喜歡裝單純啊。」
「哈哈,男生不就吃這一套嗎?」
「你是說遲憶吧,他真的,什麼眼光。白瞎了。」
有男生不屑:「我們男生也看不上鄭夏。再說了,季舟比遲憶帥多了好嗎。我們學神又帥又優秀。他就一草包。」
「砰」!
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一個籃球,重重砸向那男生的背。
「誰啊!你長沒長眼睛。」
「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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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憶邁著長腿走近,單手撈起地上的籃球,懶散地在手上顛了兩下。
他痞笑:「草包不太會打籃球。手滑了。」
「噗。」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誰不知道他是籃球隊一把好手。
帶著校隊拿過市冠軍的。
手滑,虧他想得出來。
那男生氣得臉漲紅,看見是遲憶又不敢說什麼。
遲憶斂起笑。
另一隻手揪起那男生領子。
「再讓你我聽到你說這些話,你真的會廢。」
他手沒松,眼睛卻冷冷掃視旁邊大氣不敢出的一眾人。
「你們也一樣。嘴別太碎。」
衛湘影細聲細語:「遲憶,你別誤會。他們都是開玩笑的。」
遲憶都走到我旁邊了,又皺著眉回頭。
「我認識你?」
她把頭發繞到耳後,臉頰染上一層粉。
「我是新轉來的,我叫……」
「沒興趣。」
氣壓瞬間更低。
遲憶朝我伸出手:「走不走?沈擇他們等著呢。」
我遲疑了一下,搭了上去,借力站起身。
「沈擇他們也來了?」
「嗯。翻牆進來的。」
「……」
完全忽視某人。
餘光中看見衛湘影陰惻惻盯著我。
眼神裡,竟然有一絲,嫉妒?
8
下午是籃球賽,季舟也參加了。
在球場上被遲憶碾壓得什麼也不剩。
籃球場上圍了很多人,都在尖叫。
女生們在大喊:
「遲憶加油!」
「遲憶學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生們比女生喊得還起勁。
有幾個甚至還要站到凳子上大叫。
「遲憶男神!打爆他們!」
「遲哥威武!遲哥霸氣!」
「遲哥你是我的神!」
我因為沈擇出賣色相,成功擠到了最前排。
他把黃毛染成了黑發,更顯清秀,好幾個學妹來問他要聯系方式。
聽說我被嘲沒朋友,還打電話叫了好幾個女生來陪我。
全部都是漂亮的姐姐。
一群人故意在衛湘影他們面前,一口一個「鄭夏寶寶鄭夏寶寶」,對我噓寒問暖。
沈擇還特別嘚瑟地大聲陰陽。
「鄭夏,你們班人顏值差點啊。怎麼說呢,你在裡面完全是鶴立雞群。」
姐姐們附和。
「難怪我們鄭夏寶寶不和他們玩呢。」
衛湘影翻白眼:「神經病。」
姐姐們立馬翻了回去。
「長得難看還素質低,寶寶受好大委屈啊。」
我笑得拿零食擋臉。
場上突然吵起來了。
遲憶隊有人大罵。
「cnm 會不會打啊?」
「裁判!耍陰招不判犯規的嗎?」
「年級第一了不起,連裁判都護著。」
原來是季舟他們隊打不過,出損招,靠近時掐一下踹一下地。
裁判吹哨。
「白隊注意!」
中場休息。
人群一窩蜂湧上去。都是去給遲憶送水的。
遲憶沒理。
他穿紅色球衣,清瘦挺拔。
額上也戴了紅色發帶,很襯他的膚色,看上去唇紅齒白,完全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少年。
樟樹上聒噪的蟬鳴聲不絕於耳。
光影交錯中,風吹拂起他的額發,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他就這樣穿越人群,向我,走過來。
我心裡一動。
沈擇遞過來一瓶礦泉水,遲憶沒接。
反倒是從我手裡奪過汽水,單手握住罐身,食指探進易拉罐環,「啪」的一聲就打開了汽水。
他喉結上下滾動,喝了兩口又遞回了我手裡。
「很甜。」
我語塞:「又不是給你喝的。」
他揚眉:「那給誰?季舟?」
我氣急敗壞:「我自己!」
「啊這樣。」他勾起唇角,「你剛剛一直看著我。我以為要給我送水呢。」
沈擇痛心疾首:「調戲乖乖妹,你還是人嗎?」
「我手拿著礦泉水都抵到你鼻子前了,也沒見你覺得我是要給你送水啊。」
遲憶:「滾。」
下半場季舟隊還想如法炮制。
小動作一出來,場外沈擇就帶著男生們喝倒彩。
遲憶帶球過人,季舟和兩個人來防。
遲憶一點沒猶豫,朝著季舟硬撞。
趁著裁判喝水間隙,遲憶隊有人往季舟腿窩猛地一踹。
「你們犯規!」季舟大吼。
「那也是學神教得好。」那人陰陽怪氣。
遲憶左右閃躲,一躍而起。
完美的拋物線後,是一個漂亮的三分球。
所有人都在激動尖叫。
少年轉身,笑意從眉梢到眼角蕩漾,綻放出一個明亮清爽的笑容。
他纖長的食指和中指並攏,抵在額前,然後向外劃過空氣,做了個「致禮」的動作。
全場沸騰。
這個動作很中二,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做起來,隻有快溢出的少年感。
在細碎的薄光中,他歪著頭注視我,雙眸亮晶晶的。
「時間到!」裁判吹哨,「紅隊勝,比賽結束。」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擇從包裡拿出相機。
「遲哥我給你拍張照。」
遲憶抱著籃球走到我身側:「就這樣拍吧。」
我又往右挪了一寸。
遲憶挑眉:「嫌棄我?」
我解釋:「那樣我會入鏡。」
沈擇上前又把我推了回去。
我沒剎住車,一下撞到了遲憶懷裡。
遲憶扶住了我的腰。
我又很沒出息地臉紅了。
奇怪的是,即使剛才他出過汗,身上還是有朦朦朧朧的幹淨香味。
他淺淺的氣息噴在我脖頸。
「鄭夏,看鏡頭。」
沈擇舉起相機。
所有的美好,都定格在這一刻。
我貪戀這一刻。
那時,我想的是。
希望大家能永遠在一起,不要離開,不要忘記。
9
而 21 歲的這年,我隻是成千上萬,在屏幕後靜靜看著遲憶發光發亮的普通人。
遲憶還在回答著主持人一個個無聊的問題。
彈幕突然瘋了一樣開始刷屏。
「遲憶你快去知乎啊!」
「那人不會真是遲憶喜歡的那個女生吧。」「我靠我靠吃瓜現場。」
……
遲憶皺著眉打開手機,他愣神了幾秒,直播直接中斷了。
我好像,猜中了什麼。
打開知乎,消息不停地跳。
「姐姐你說的是遲憶嗎?」「我靠你不會就是嫂子吧。」那是我很久以前發的回答。
問題是:【你在校園時代有什麼遺憾嗎?】
我的回答隻有幾行字。
【那天校運會和他拍了合照,沒好意思要一張。後來就轉學了。
【其實我很喜歡他,但我不敢說。也沒敢問他是不是喜歡我。
【聽說他要出道了,祝他前途無量。】
我的主頁什麼也沒有。
其實完全可以裝作隻是碰巧。
我剛要在評論區澄清,一個扎眼的評論被頂了上來。
【遲憶:是。】
遲憶的知乎本人號。
我呆住了。
是什麼?
是喜歡過你?
跳出一條新的私信。
遲憶發來的。
我仿佛能看見他在手機前咬牙切齒。
遲憶:【鄭夏,你知道老子找了你多久嗎?】
又隔了幾秒,無可奈何似的。
遲憶:【你到底在哪裡?】
我慌裡慌張打字。
【你認錯人了。】
那邊秒回。「你頭像那個小狗別針,你戴過。】
我也秒回。
「我才戴了一次,你怎麼可能記得?】
遲憶:「釣出來了。】
我嚇得反扣住手機。
我承認,其實,我好像在期待我們的重逢。
但我還是不敢。
他的消息,我沒有再回。
10
晚上學校請了樂隊表演。
我心不在焉地被舍友拉去觀看。
聽了一半就偷溜出來散心了。
體育館門口倚著一個男生,黑色衝鋒衣拉到最頂端,口罩鴨舌帽包裹得嚴嚴實實。
不起眼,但又讓我覺得身形莫名熟悉。
我停頓了一下。
那人抬起頭。
略微發棕的瞳孔,澄澈水潤,如夜星閃爍。
幾乎在一瞬間,我就認出了他。
「遲憶!」
我失神喊出。
他摘下口罩,素顏的面孔有些蒼白。
在昏暗的路燈下,他笑得那麼好看。
「是我。」
「鄭夏,我找到你了。」
萬千情緒湧上心頭,可我隻是站在那,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一步步走近。
我甚至以為他要擁抱我時,他又停下來了。
他彎下腰,頭輕輕靠在我的左肩。
柔軟的頭發看上去很好摸。
我感覺到他在哽咽。
我肩上衣裳湿潤一片。
「遲憶,你哭了嗎?」
他悶悶嗯了一聲。
「對不起。」
他伸手環抱住我。
「鄭夏。」
「我他媽真的,好想你。」
樂隊正在唱一首很抒情的歌。
主唱故作姿態地吟唱:
「愛你,不僅僅喜歡而已。」
月光斜斜傾灑在肩頭,路邊玉蘭花在風裡簌簌飄落。
我們在沒有人看見的角落裡擁抱。
沉默到可以感受彼此胸腔裡有力的心跳。
那是非常空洞的一種感覺,好像孤單有回音,時間在這一刻停滯。
是久別重逢,是不可言說。
是討厭矯情的我,滿腦子隻有那句矯情的話。
愛你,不僅僅是喜歡而已。
11
不知道是誰,偷拍了我們相擁的照片。
我隻有一個背影。
但是遲憶的臉卻很清晰。
傳到網上後又炸開了鍋。
「白天裝深情懷念白月光,晚上就夜會小女友了。」
「立人設什麼的太惡心了。」
「天哪,女朋友不會膈應嗎?」
……
唯一知道真相的可能就是我舍友們了。
圖片裡和我一模一樣的衣服,發型,再也不能否認。
我簡化了一下。
「我們以前是同學。」
曉曉不信:「什麼同學要抱在一起?」
我笑了。
「曉曉,我決定了。」
「決定什麼?」
「我要追遲憶。光明正大站到他身邊。」
12
我曾經覺得我這輩子不會再見到衛湘影了。
我轉學那天,她和她媽媽趾高氣揚。
「離開這座城市,不要再出現我們面前。」
「鄭夏,你這種人,就該永遠抬不起頭。」
我和我媽一句話沒反駁。
衛正曲更是從頭到尾沒露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