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向我靠近,我卻隻覺雙腿疼得麻木,用力撐著想遠離他。
正當此時,一支利箭卻直接射在了西胡王的另一隻腿上。
我掙扎著抬頭看去,是謝圖南。
「臣救駕來遲,還請長公主恕罪。」謝圖南下馬,恭恭敬敬行了個理。
我還未反應過來,他就一腳踢在了西胡王身上,然後將我扶到一邊的石頭邊,撩起我的褲腿。
「你大膽,謝圖南!」我隻能這樣怒斥他,身體卻動彈不得。
「臣隻是看看您的傷勢。」他一臉正色。
然後撕下自己的衣袍給我包扎了一下小腿,繼續問道:「殿下還有哪裡疼?」
我隻感覺自己面頰發熱,悶悶說道:「還有腰…也疼…」
謝圖南點點頭,說道:「那臣背您回去吧,騎馬怕再傷著。」
我雖心有不願,但最終還是點了頭,攀上他的肩膀。
因為剛剛跑了太久,天色都已經有些昏暗,若是再扭扭捏捏,再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
謝圖南背起我,走到西胡王身邊時,又踢了一腳才離開。
不知走了多久,整個樹林裡再看不見一點光亮,天空中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但他始終不是學武的,又背著我,走不了多遠,隻得找到了一處還算開闊的山洞避避雨。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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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脫下外衫,披在我的身上,被我一把扯下扔在了一邊。
「本宮隻是傷了腿和腰,又沒傷了手。」我說道。
謝圖南隻得撿起被扔在地上的外衫,委屈地說道:「臣隻是怕您著涼。」
我沒理會他,偏頭看向山洞外。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
半天,謝圖南忽然問道:「我其實一直不知,殿下您為何,突然就討厭我了。」
我回頭說道:「你也不也討厭本宮嗎?」
「殿下說這話,可就是在誣陷臣了。」他眸色認真,「這些年,臣不信殿下看不出來。」
洞外吹來一陣冷風,我微微瑟縮,回道:「那又如何?」
謝圖南又將手裡的衣衫披到我身上,自己換了個位置,替我擋住風口。
然後緊緊盯著我:「您不喜歡韓時,卻也要不顧大局選他和您定下婚約,臣隻想求一個答案。」
「臣與他,明明臣才是最優之選。」他說道,「即便是您不喜歡,之後也可以尋個理由廢除婚約便是,臣不在乎名聲,可是為何,就非要是韓時?」
我捏緊他剛剛披上的外衫,看著洞外被吹歪的樹尖。
他喜歡我,我如何不知。
「殿下知道我為何會騎馬射箭嗎?」他突然吐出一句無關的話,「我怕殿下,覺得臣不如韓時,所以臣才一定要學會他不會得東西。」
幼稚地可笑,我忍不住這樣想到,可忽然之間,我卻生出些許不忍。
「謝圖南,你信佛麼?」我說道,「你相信,我重活了一回嗎?」
他被我這句話給說得一愣,但還是回答:「隻要殿下說的,臣都信。」
我看著他在夜色中頗為英氣的面龐,將那一場夢細細講了一遍。
最後說道:「謝圖南,人是不能犯第二次錯的。」
他沉思了許久,才回道:「可我不是他,我不喜歡程姝,我也不會讓你去送死,我更不會,不喜歡你…」
「我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人。」他說道,「難道就因為一個荒唐的夢,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麼?」
「可如果那不是夢呢?」如果就真的是前世呢?我這樣問道。
他被噎得說不出話。
許久後,他問道:「那殿下要如何相信,我和他,不是一個人?」
我靠在石壁上,嘆了一口氣,說道:「謝圖南,我想我的皇妹能好好活著,我想看見她站上那個位置,你懂嗎?」
「若真能如此,我便相信,這輩子和上輩子是不同的。」
謝圖南聽了這話 ,卻並沒有反駁我,隻突然從懷裡摸出一塊碧玉,綁在我的腰間。
我低頭摸了一摸,依舊是那塊紙鳶狀的,隻是表面光滑了許多,並不傷手。
而洞外的雨也忽然就停了。
「這是定親信物。」謝圖南說道,「殿下要記得自己說的話,不要騙我。」
他蹲下身子,將我背起。
我倆被找到時,已經是半夜了,母皇看了看精疲力竭的謝圖南,已經昏昏欲睡的我,宣布了我與他的婚約。
31
賀韻最終和親月氏,而西胡王的這番作為,徹底惹怒了母皇。
於是聯合月氏,將西胡打退了一大截,那西胡王一開始也脾氣極硬,半分不肯退讓。
哪知爾玉不知在哪尋到了西胡王被驅逐的王弟,派人護送他回了西胡,加上西胡本打了幾年仗,本就危機,更是內亂四起。
最後這位被驅逐許久的西胡王子,在大魏的支持下成了新任的西胡王。
而為表誠心,這位西胡王退而求其次,向大魏求娶了程姝作為王妃。
爾玉一邊練字一邊說道:「那程姝聽了新西胡王要求娶她的話,氣得在程家發瘋呢。」
我回道:「可程家如今門庭不振,謝老又顧惜顏面,不肯出手相助,她若肯嫁了,對程家好著呢。」
「皇姐等著,有好戲看呢。」爾玉說道。
我料想是程姝還要做出些丟臉事,依我了解,她定是不肯老老實實嫁了的。
正當我想著,門外的喜鵲捧著一封書信,送到了我們面前。
我接過信封,上面沒有寫什麼,隻畫了一隻蝴蝶紙鳶,是謝圖南。
爾玉斜睨了一眼,抿嘴輕輕一笑:「皇姐,謝圖南今日才被謝老在家中狠狠毒打了一頓呢。」
謝圖南那日歸家後沒多久,便投靠了我二皇兄,外人隻以為他覺得大皇子沒有指望,所以提前站隊而已,畢竟現在我二皇兄可以說是我母親「唯一」的兒子了。
在我二皇兄那裡,自然是更欣喜了,一來謝圖南出身謝家,就算因為這事日日被謝老打罵,甚至放言要把他逐出家門,但再怎麼說,謝圖南都是謝老的寶貝嫡孫,二來就是和我的婚約。
加上謝圖南的聰明才智,真要論起來,是和韓時不分上下的,我二皇兄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雖疑心謝圖南是我大皇兄的人,可如今時間一過,謝圖南幫了他不少,幾番調查沒出結果,戒心早已消了大半。
信中內容絕密,我仔細閱讀一番後,交到了爾玉手中。
爾玉接過細細閱過,說道:「二皇兄,還真是…十分自負。」
32
二皇兄為了探聽母皇心思,千方百計送了男寵入宮,自以為拿捏住了母皇。
可男人對如今的母皇而言,不過玩寵而已。
「可惜,連母皇的半分心思都不明白。」我說道。
「皇姐,這還有別的東西。」爾玉的語氣忽然俏皮起來,遞給我信紙下的另一張紙。
紙張不大,上面卻是一張極其細致的畫像,畫的是我往日上程夫子課的模樣,大到桌上的擺設,小到我腰間的香囊,連我的神情都刻畫得栩栩如生。
爾玉捂嘴偷笑:「看來謝圖南是日日思念皇姐了,竟能分毫不差。」
「就你會說話。」我微微瞪了她一眼,默默收好了畫像,「正事要緊,小丫頭。」
「皇姐放心。」她這樣回道,「上輩子他都差點輸了,這輩子還能贏?」
的確,若是上輩子爾玉身體好,也沒被那個小孽種推到水裡去,我那二皇兄又怎麼贏得了。
謝圖南在信上說,我那二皇兄打探到大皇兄打算聯合齊家與宋家造反,二皇兄打算加一把火,趁亂坐享漁翁之利。
至於如何加一把火,還未有定數。
爾玉燒掉信紙,對我說道:「前些日子,鄭啟就與我說過,二皇兄曾找過他。」
鄭啟統管二十六衛,又是母皇親信,若是趁亂下手,母皇出了什麼事,自然能將罪責全都推到大皇兄身上,到時候二皇兄再以救駕之名,這個皇位便是唾手可得了。
興許是這輩子風波不多,連著我這兩位皇兄,都變得如此急切起來,少說上輩子,他們也是等著母皇病重之時才敢有動作的。
「二皇兄眼裡,倒是隻有大皇兄呢。」我說道。
爾玉淺笑,說道:「這是自然。」
「不過我與鄭啟說了,讓他應了。」她繼續說道,「隻是到時候,死的是誰可不一定。」
可冬至一過,錦都出了一件大事。
原本來年就要遠嫁的程姝,居然在一個宴會上,和一位已有妻室的高門公子睡到了一起,那公子的夫人是出了名的烈性,當場就和她廝打起來。
據說將她拖到了門外打,叫好些人見了她的玉體。
母皇震怒,又另尋了一位高門貴女代替她和親,懲罰她去道冠做了姑子,又狠狠杖責了那家公子,將其打的半死不活。
爾玉同我說起這事,我說了一句:「我還一直期望她能有些脾氣。」
自程姝定了和親一事後,她有多不願,許多人都是知道的,縱然有些公子垂涎她的美色,卻始終沒人敢冒著殺頭的危險向她提親。
沒想到,為了不和親,她還真能出此下策。
「她可從來不是這樣的人。」爾玉笑著說。
的確,要是說起來,程姝的個性,和那位嫻妃娘娘別無二致,溫柔可人隻是表象,想盡辦法往上爬,哪怕裡子面子都不要,也無所謂。
33
好巧不巧,那個和程姝睡在了一起的公子,正是我那死於非命大皇嫂的胞弟。
正當錦都人人都在議論此事時,一個冬日的寒夜中,我那大皇兄,不知是不是受了這事的刺激,領兵衝進了宮中。
隻可惜,爾玉早對他的計劃一清二楚,母皇也雷厲風行,還沒等他翻起什麼波浪,就被擒住。
連著後面以救駕之名衝進宮門的二皇兄,也沒能幸免於難。
我趕到長生宮中時,母皇端坐其上,小爾玉站在她身邊,下面是我兩個跪著的面色頹然的兩個皇兄。
「你們兩人就,這麼急著要你們母親的命麼?」母皇的聲音沒什麼情感的起伏。
二皇兄立馬說道:「兒臣隻是聽說大哥,大哥他帶軍逼宮,這才來救駕呀 1」
「哼,衛坤,你還在演戲!」大皇兄冷冷說道,「兒臣沒什麼辯解的,母皇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爾玉見他這般,忽而說道:「大皇兄是為了大皇嫂齊氏?所以怨恨母皇?」
而聽到齊氏兩個字,我那一副生死有命的大皇兄衛骞,終於露出了不一樣的表情。
「可是大皇兄,那不過是因為你做了錯事,齊氏代你受過而已。」我說道,「若是那日我沒攔下消息,大皇兄想做些什麼?」
大皇兄許久未言,沉默了半天,說道:「那母皇也罰我便是,何必動她…」
語氣中,甚至還略帶哽咽。
「母親以為,你不喜歡她。」母皇也說道
其實不光母皇,便是我,也從未看出大皇兄對齊氏有幾分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