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一個。」
而後師尊看著梨花帶雨的蘇九纓,二話不說就要給我兩巴掌。也就是這時,外面傳來消息。
那個破出封印的魔修,被抓到了。
20
再見時我站在人群之外,秦時被五花大綁,身上滿是血痕,那張妖冶的臉看得人驚心動魄。
他是魔族和凡人的後裔,卻出奇地像是一個正統的魔族。
師尊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原本自詡高貴的人物,眼中卻閃過了仇恨。秦臣勾起嘴角:
「別來無恙。」
「拖下去,關入地牢。」
蘇九纓似乎有意要上前,咬著唇瓣。
而我冷眼旁觀。
之後不止一次,我看見蘇九纓悄悄地往地牢的方向走,出來時表情倔強,帶著女主傻白甜般清澈的愚蠢。
可笑的是,我居然是被暗暗盯著的那個。
路風怪異地問過我:
「師姐,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給他求情嗎?」
我閉上眼睛打坐:「我早就沒有師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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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師尊,你告訴我,身為仙尊的你,明明對蘇九纓情根深重,為什麼對她的行為一無所知呢?還是說,你認為你心愛的小徒弟會永遠向著你嗎?
真是個……蠢貨。
21
事情出在半個月後。
魔族越來越猖獗,修仙界卻各自收斂手腳,深怕自己出了全力被別的宗門事後佔了便宜。可是作為高高在上的仙人,見死不救又怎麼可能呢?
所以師尊以身作則,決定代表仙門,半個月後當著所有仙家的面,殺死入魔的徒弟,以正效尤。
我差點冷笑出聲。
他哪裡是出淤泥而不染,你看,沒有我這個趁手的武器,他不是也得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利不被那些長老慢慢架空,親自踩進這淤泥裡來嗎?
他再清冷孤傲,也免不了俗。
可他自己沒想到,就在各位仙家早就坐在高臺上準備好看戲時,他那個視若珍寶的小徒弟,一如既往地正常發揮。
——她把秦臣放跑了。
「師尊,他雖然是魔族,但是他內心很柔軟,很善良,我已經用愛感化他了,他會做個好人的,更何況人人生而平等……」
蘇九纓哭啼啼地跪在他面前,模樣可憐不已。
他幾乎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仙家們就在外面,對宗門權利虎視眈眈的長老們也在外面,隻等著他出一點岔子,他的權利和多年塑造的形象就會功虧一簣。
我冷著臉抹了抹眼角:「小師妹真善良,哭了哭了。」
我的聲音好像提醒著他什麼,他緩緩地回頭,和我對視上了。
這裡就三個人,現在一個是他心愛的徒弟,一個是他默默不管多年厭惡的徒弟。
他幾乎沒有猶豫,眼神一冷就張口:
「你身為師姐,沒有看好師妹,更沒有看好地牢裡的魔族,該當何罪?秦疏雨,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師妹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嗎?」
蘇九纓沒見過他這麼生氣,害怕地閉上了嘴巴,眼淚汪汪地對上我:
「師姐,都怪我,我又害你受罰了。」
聽著好似我就該順理成章地認罪一樣。
可我隻是眨巴著眼,把手中接通大殿的昆侖鏡懟在他倆的狗臉上。
對面看著的一大群人臉色各異,我決定做一次貼心小棉袄:
「師尊說得對,都是我的錯,弟子認罰。」個屁。
蘇九纓火速被壓下去禁閉。
到頭都不敢相信疼愛她的師尊會對她這樣。
人散,他陰冷地捏著我的下巴:
「你這個怪物,當初若不是你求我,你以為我會放過那個魔物嗎?」
我笑了起來:「所以弟子才感激師尊啊。」
「今日起,你便不是我的徒弟了。」
22
所謂的大典瞬間變成了笑話,各路仙家留宿。
明日繼續。
因為魔物變成了我。
所謂「沒有,但是可以創造」。
夜裡秦臣高興地勾唇:「師姐,真好,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
我糊了他一巴掌,他立刻閉嘴,也不知是聽見我和師尊的談話,還是見我被逐出師門高興的。
不過都不重要了。
以前我想著,教訓教訓這兩個狗男女便離開,但是今日師尊竟然為了蘇九纓要我死。
那我也不必客氣了。
我借著秦臣的力,去了蘇九纓被關禁閉的地方——地牢。
不過卻不像我住的那一間,這一間和她的閨房全無區別。
她看看我身後的秦臣再看看我,氣極:
「你騙我!」
我不贊同地搖頭:
「師妹,你不是說過迷途知返,再晚也不遲的嗎?我也被你感化,不再看他是個魔修就排斥他了。況且,人人生而平等啊。」
秦臣狗著上前:「對啊,師姐能有如此改變全靠新師妹。」
蘇九纓:「……」
我卻仿佛看不懂她的臉色,驚訝地開口:
「師妹,你如何在此地?這兒床甚是粗糙,你怎麼能睡得下?師尊如此狠心啊?」
蘇九纓惱怒:
「才沒有,師尊最疼我了,他是愛我的!」
「那他為何要當著眾人的面把你關起來了?明明你可沒做錯事呀,心善放了一個魔修有錯嗎?」
我立刻問。
蘇九纓沉默了,眼中閃過動搖。
到底她和師尊那可都是默認的心悅彼此。
於是我嘖了一聲:
「你師尊不要你了嘍……」
蘇九纓臉色難看無比,滿是崩潰:「……」
我不介意加把火:
「你若是想要證明,為什麼不找師尊問個清楚呢?」
23
第二日,仙門的人浩浩蕩蕩地要把我押到大殿處死。路風站在人群之中,面帶難色,猶豫地看著我。
我卻早已站了起來。
「師尊呢?」
得了權的長老接話:「疏雨啊,你這次可是真的傷了你師尊的心了。你師尊心善不忍看你慘死,所以就不來了。」
心善?不愧是我師尊,到這個時候都不忘再塑造一下完美人設。
我慘笑:
「是我辜負了師尊,我已無臉見他。不過我即將赴死,最不放心的還是小師妹。她心地善良,知道我死之後,一定會很難過,還望各位長老莫要告訴她。」
蘇九纓是女主,聽見我是對女主好,這些書中人自然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還感嘆我終於懂事了,難得寬容地問我還有什麼遺願沒有。畢竟是修仙之人,總要發揚一下人道主義精神。
我勾起嘴角:「我想最後去看一眼小師妹。」
於是眾仙家就難得有緣地看見,那個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尊,如今正衣衫凌亂,抱著自己的女徒弟,滿口都是「我愛的人是你」。
蘇九纓感動不已:「那師尊為何我們不能公開身份?我們的愛沒錯!」
師尊憐惜地摸著她的臉:
「你放心,這次魔族大肆進攻,我會讓那些所謂的老古板全都葬送在那兒。屆時我便是修仙界最大的王,你便是王後。」
「那……那些人發現了怎麼辦?」
「他們發現不了的。」師尊篤定:
「我連自己的大徒弟都可以殺,誰還會懷疑我?」
蘇九纓有些遲疑:
「師姐她畢竟是無辜的……」
「她如何能和你比?為你死,是她的榮耀。」
說罷,一師一徒又不知廉恥地抱著啃。
我無視眾人憤怒驚訝的目光,面無表情地開口:
「真愛啊,我都感動哭了。」
話音落下,原本兩個抱著糾纏的人都是一愣,一回頭,便對上無數雙眼睛。
兩人:「……」
「無垢仙尊,你好毒的心!」
有大能先發制人,怒然開口。
其他的修士又如何能忍?這明明是把他們當成炮灰了!
說罷不給師尊一點機會,一擁而上。
不過無垢仙尊也不是吃素的,兩方打得天昏地暗,蘇九纓尖叫著死命抓著衣服遮住自己裸露的皮膚。
而我則冷眼看著。
手上的束縛消失,身後有人貼近:
「師姐,我們走吧。」
24
聲名在外的無垢仙尊和自己的小徒弟搞在一起了,甚至還想著把修仙界的大能全都坑死在魔族手上。
這個消息便是魔族聽了都覺得魔幻,可這偏偏就是真的。
一日為師,終身ṭů⁾為父。蘇九纓和師父苟且在一起,這般罔顧人倫,注定會被萬般唾棄,這修仙界也不會再有兩人的位置。
不過這些和我沒什麼關系了。我找到一個偏遠的深山小鎮,這裡是一個修煉的好地方,靈氣充裕,適合我修煉成仙。
秦臣有事沒事總來纏著我,他已經是個徹底的魔頭。
這一日他趁著我閉關出來把我磨下了山。一晃百年已經過去了,這裡徹底換了一個樣子,據說朝代更替,這裡已然發展了起來。
小販叫賣,修士往來,秦臣很喜歡熱鬧,不需要多久我手中便多了不少簪子絹花。在他的手伸向一旁的衣裙時,我終於忍不住擰著他的耳朵走開。
不想差點踩到邊上的乞丐。
我剛想給些銀兩表達歉意,便聽見一個怨毒的聲音:
「秦疏雨!」
我的眼睛眯起:「師尊吶。」
那個潔白無瑕的無垢仙尊吶,如今卻是一個衣衫褴褸、斷了雙腿的乞丐。
我看向邊上臃腫了許多的女人。她的臉上多了很多坑窪,也再沒了笑意。這是蘇九纓。
「是不是你?都是你害的!若不是因為你,我如何會落到如此境地?」
無垢仙尊怒吼。
蘇九纓倒是比較實在,她被社會反復毒打,口中終於沒了人人平等,而是作勢要抱著我的大腿不讓我走:
「我不管!都是你把我們害成這樣的,你必須補償我!我要錢,我要好多錢!你不給,我便不會放你走!」
一把刀刃隔斷了她伸過去的手,抬頭便是秦臣冷笑的臉:
「若是敢上前,我便砍了你的手。」
「……」
兩人都沉默了。
因為現在的他們修為早就所剩無幾。要不怎麼說那些老古板活得久呢,折磨人的手段都是一等一的。
雖然幾乎散了他們的修為,偏偏又保住了他們作為修士的綿長壽命,使其淪為乞丐。按照兩人的性格,永遠都不會有那個決心去死。
如此相互折磨,不得往生。
我此時內心已無波瀾,淡淡道:
「好久不見。」
無垢仙尊好似反應過來了什麼說:
「秦疏雨,我可是你的師尊!秦臣,你也是!我是你們的師尊!若不是我,你們怎麼會有今日的成就!你們該報答我,聽我的話!」
秦臣笑了:
「你還真是沒臉沒皮,莫不是把人都當成傻子?你當初收師姐是因為你命中注定,她本該就是你的弟子,你反抗不了。收我為徒則是為了全自己大善人的名聲。」
「可無垢,你捫心自問,自從我與師姐入你門下之後,你可管過我們一日?整個仙門,都不把我們當人,處處奚落,處處打壓。可你呢?你為了所謂的不爭不搶,什麼錯處都罰了師姐和我。」
「那些年來,若不是師姐,我早就死在仙門裡。」
無垢一噎,不甘地看向我:
「秦疏雨,你忘了當初是怎麼求我的嗎?」
「若非我寬宏大量,秦臣能活到現在?你說過,你永遠記住我的恩情!」
秦臣一愣。
他面色猙獰地拉起無垢的衣領:
「你說什麼?」
無垢嘲諷地笑:
「當初你這個魔種暴露,我本想大義滅親,是秦疏雨跪下來求我,求我放你一命。奈何你雖是魔種,卻又在仙門之中活了十多年,早就沾染了仙氣。」
「如此,魔界不可能容你,修仙界更不會認你。為了讓你徹底能活下去,她便又求我。隻要我發善心助她把你封印在秘境之中十年,你身上的仙氣就可退散,你便可借著魔族身份活下去。」
「如此,她會記得我全部恩情。秦疏雨,你可別賴賬!」
秦臣臉色變化。
我叫了一聲:「回來。」
他遲鈍了一下,丟下無垢走到我的身旁,一如當年。
我對著一臉得意的無垢道:
「我是最信守承諾的,既然師尊要我報恩,我報便是。」
說罷,我手中多了一錠碩大的金元寶。
「師尊,不用謝我。」
我拋了出去,蘇九纓和無垢猛地上前撲,兩人甚至大打出手,打得頭破血流。
我默默地欣賞了一會兒,覺得無趣。
秦臣喃喃:「師姐,你……」
「走吧。」
我打斷了他的話。
有什麼可說的呢?過往並不光彩,我一向隻往前看,從不是憶苦思甜的人。之所以不告訴他,不過是答應過無垢,我擔大義滅親的罵名,他留一個愛護徒弟的美名罷了。
我和秦臣走在路上,時光荏苒,這一走,或許便是相伴糾纏的一生。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