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越,為什麼要死人不是你啊?
「明明出軌的是你,背叛我們之間感情的人也是你,可為什麼要死的人是我呢?」
這不公平,一點也不公平。
13
顧越一直守在病床邊,半步也不肯離開。
王知暖又來了。
但這次顧越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隻在床邊守著我。眼裡的愧疚與自責,幾乎快要壓垮了他,可我很想努力看清楚他眼底到底還有沒有那一番愛意。
很可惜,我的眼睛開始發黑,有些模糊,看不清楚那可笑的愛。
「酥酥,今天的天氣很好,我陪你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本來就已經到了晚期,活不了太久。再加上流產,對身體的傷害幾乎是數倍加劇,我甚至連下床走幾分鍾,都會覺得無比難受。
顧越就在旁邊陪著我,哪怕我一直把他當作空氣,可能還是不肯走。
我不看他,也不想下床。
見我不說話,顧越臉上的笑意淡了一瞬,很快就繼續揚起了笑臉:「不想出去也沒關系,那我就在病房裡陪著你,你想吃蘋果嗎?還是想吃別的?」
說完,他就自顧自地開始削蘋果。
甚至還切成好入口的小塊,挨個插上牙籤,貼心地送到我面前。
我依舊不理他,就把他當作空氣,看不見這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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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越見我不看他,神情更添了一份傷感,愧疚與自責幾乎快要將他吞噬。他艱難地扯著嘴角對我笑了笑:「不喜歡吃也沒事,我就在這裡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我拿過手機,像是自虐似的搜索著那個直播回放。看著直播鏡頭裡纏綿悱惻的兩人,看著站在一旁臉色越來越白的顧越,我甚至說不清這到底是在懲罰他,還是在懲罰我自己。
「顧越,你好髒啊。」
我避開了他的觸碰,眼裡流露出了濃濃的惡心與嫌棄,也終是讓他眼裡有了受傷的神色。
一連好些天都是這般模樣,顧越已經有些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將那份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遞到他面前:「如果你還算是個人,那就籤了她。」
我一早就找了律師清算財產,屬於我的每一分錢,都隻能是我的。
顧越搖頭,說什麼也不肯籤。
「我們是夫妻,從大學時開始就說好要永遠在一起,我們不能離婚。」
「顧越,能不能不要惡心我了?」
我胃裡在翻騰,難受得幾乎讓我想要咬舌自盡。
「你在我生病的時候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甚至還將她帶到我面前耀武揚威。是覺得這樣偷情很刺激嗎?你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是夫妻呢?」
沒有吧,但凡他心裡有那麼一點念著我,就不會同意這荒唐的請求。
所以那份離婚協議,他終究還是籤了。
我特意補充了句:「在此之前,你給王知暖花的每一分錢,其中都有我的一半。我不管你的錢怎麼處理,但是屬於我的那一部分,我都會找她要回來。」
我並不是一個什麼心善的人,留著那些攝影與直播回放,不過也是為了在自己想死的時候,報復這些傷害我的人。
無論是顧越,還有王知暖,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這幾天我已經完全吃不下飯,隻是靠著注射營養液維持著生命。先前已經瘦了一大圈,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偷偷捏了一下自己的腰,沒有多少肉,胸前瘦得已經突出了肋骨。
很醜,我不想讓別人看見這麼醜的我。
所以我趁著顧越出去買東西,咬著牙,攢著所有的力氣,偷偷離開了醫院。
阿公阿婆每天都會輪流來看我。
怕他們擔心,我給他們留了一封信,Ṫű₊還有我所有的積蓄。那張卡裡的錢雖然不多,但是我已經委託律師,屬於我的財產,王知暖吃下去多少,這都得給我吐出來。
所有的錢,都會一分為二。
一半留給阿公阿婆,一半捐給山區裡的貧困學生們。
就當作是為我和孩子祈福。如果能夠有下輩子,希望孩子能夠健健康康,我也能夠健健康康。
然後那個世界不會再有顧越,也沒有背叛。
有的隻有愛,圓滿的愛。
說起來——
如果圓滿知道我要死了,會不會很難過?沒有人再喂它吃小肉幹,沒有人跟它一起上山採蘑菇,它應該會難過的吧。
14
蘇酥死了,沒有人知道她是在哪裡去世的。
她在醫院裡消失,顧越瘋了似的尋找,幾乎快要將整個星城都翻了個遍,可是就沒有找到她的蹤跡。
就像是憑空消失,什麼東西沒有帶走。
隻是她提前安排了人,在大半個月後,骨灰是送到星城山區的那家民宿的老板手裡。
顧越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阿公阿婆早已經將骨灰放進墓地裡。他跪在民宿門口,隻想求一個墓地位置。
可是阿公阿婆不告訴他,任由他在大雨裡跪著,任由他跪著暈倒又醒來,醒來過後又繼續跪著暈倒。
阿公有些心軟,但是阿婆卻拉住了他。
「讓他繼續跪,有本事就跪死在外面,讓他親自去找囡囡道歉!」
顧越眼裡帶著絕望的哀求:「讓我去看一看她,就看一眼,求你們了。」
阿婆還是沒有松口,這個自私絕情又冷漠的男人,偏偏要在蘇酥死後才能想起她所Ṫṻₓ有的好。可人已經死了,再多的愧疚自責都是笑話。
這樣一個人,如果出現在蘇酥的墳墓前,隻會汙了她的輪回路。
就讓他這麼帶著一輩子的愧疚。
活著?
還是生不如死地活著?
15
王知暖知道蘇酥死了,第一反應是開心。
她喜歡顧越。
初次見面,就是在大學校園裡,作為自己同系的畢業師兄,應邀來到母校發表演講。
隻是那一眼,自己便一見鍾情。
所以她故意制造了許多偶遇,終於讓這位師兄記住了自己的模樣。花了許久的時間在他身邊,在那個酒精刺激下的夜晚,王知暖終於得償所願。
最開始,顧越對她總是冷冷淡淡的。
隻是因為那個晚上,為了不被顧越妻子知道,她就故意利用這個拿捏著他,讓他一次次出來見自己。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一次。
王知暖看著顧越看向自己的眼神,從最初的冷硬開始漸漸變得柔和,到最後似有若無的寵溺,她知道自己要成功了。
她喜歡那個成熟有風度的男人,喜歡他為自己豪擲千金,也喜歡和他在一起時所相處的每時每刻。
隻是他有了妻子,自己就注定是個見不得光的小三。
她不甘心,所以想上位。
卻沒有想到蘇酥竟然患了癌症,她甚至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人就沒了。
王知暖滿心歡喜地來到顧越面前,硬生生按捺住心底的那股喜悅,掐著大腿根擠出了兩滴淚:「蘇姐姐沒了,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還有我。上次是個意外,我雖然沒有懷上你的孩子,但我還年輕,我們總會有的。顧越,以後就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她以為,顧越肯定會覺得她善解人意。
哪怕此刻為妻子的死而難過,也終將有一天會被她的柔情打動。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顧越,這個在她看來感情也不怎麼堅定的男人,卻在蘇酥死後,瘋了似的在全國各地尋找著蘇酥的墳墓。
他說:「我這輩子隻有蘇酥一個妻子。」
王知暖氣笑了,她指著自己脖子上那個遲遲都未曾消去的草莓印,眼中極盡諷刺:「如果你的愛意這麼堅定,就不會輕易被我所吸引。顧越,承認吧,你就是一個垃圾,一個心智不堅定的垃圾。」
顧越沉默。
他在想,王知暖的話,好像並沒有錯。
自己真的就是那個垃圾。
明明深愛蘇酥,卻還是輕而易舉被別人所吸引,一點點陷入萬丈深淵,最後害死了妻子。
他這樣子的人,真的配活著嗎?
顧越看了一看自己的雙手,不知道為什麼,他恍惚間覺得雙手上滿是鮮血,是他孩子的血,他親手所殺掉的那個孩子。
16
顧越病了,住進了醫院。
情況同樣也不怎麼好,整天都有些精神恍惚,總說自己手上全是血,滾燙的血。
醫生不許他出院,顧越就在病房裡大吼大叫, 說自己要去找妻子。
然而蘇酥在去世前早就將那些影片與視頻公之於眾,加上先前直播本就留下的熱度,如今已經有不少人知道顧越出軌。
因為出軌,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又害死了妻子。
這樣的一個人,是走到哪裡都會遭人唾棄的。
而王知暖, 這一年多時間來,她揮霍了太多不屬於她的錢, 如今一紙訴狀告了過來, 逼著她將這些錢全部吐出來。
蘇酥還將那些影片寄到了她公司裡。王知暖沒了工作, 賣掉了身上所有的名牌包包與首飾, 可還是補不足那一半的差額。
她想去求顧越, 可如今的顧越卻陷入了瘋魔狀態, 甚至有些不認識人。
但王知暖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偷偷溜進醫院裡去找顧越。而那天的顧越情緒起伏非常大, 一直說著要去找蘇酥,因此在看見王知暖的那一刻, 居然認錯了人。
拽著她的手就上了天臺。
王知暖以為他心裡還有自己,激動得流了淚,剛想和他說些什麼的時候。
就看見顧越抱住了自己,然後兩人一起朝著天臺下方倒去。
王知暖滿眼惶恐,她的確很愛顧越, 可說到底還是更愛自己的生命, 她還不想死!
可已經來不及了。
急速下墜的過程中,顧越像是突然間恢復了意識,他面無表情地盯著王知暖:「我們都是罪人, 該贖罪了。」
兩道重物砸地的聲音響起, 在這一刻, 世間又消失了兩條生命。
17
阿婆說了謊,她根本就沒有把蘇酥的骨灰埋葬。
而是耐心等待顧越死去,才和老頭子一起回了鄉下。那裡的風景很好, 山清水秀的, 有一大片花海,是蘇酥喜歡的模樣。
蘇酥給他們留了一大筆養老的錢,阿婆一分錢都沒有,全都捐了出去。
阿公阿婆把蘇酥埋在了老家房子不遠處。
那裡有大片花海,蘇酥就睡在那裡。圓滿每天都會叼著一束花來到蘇酥墓前, 然後搖晃著尾巴趴在那裡,一趴就是一整天。
阿婆也總喜歡做各種好吃的,然後來陪蘇酥。
她總想著, 這樣子一個溫柔又善良的小姑娘, 不該短命的。
阿婆嘆了口氣,慢慢抬頭看了眼天空,像是自說自話似的:「這輩子太苦, 下輩子甜一些吧。總不該這麼短命, 如果能重來一次,就好了。」
時間一直都在流逝,或許在某個時空, 當真能夠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在那個時空裡的蘇酥,會擁有最健康的身體。
她會——
長命百歲,幸福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