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輿論越鬧越大,原本緊閉家門的將軍府,也隻能在這徐家處於風口浪尖上時,讓主母帶著家中子女們去安遠伯夫人的馬球會上。
徐母還特地帶我轉了一圈,好讓旁人都瞧見我四肢完好,身體康健。
因著輿論,徐意的名聲已經敗壞了個幹淨,自是無人願意搭理她,隻能一個人坐在臺上生悶氣,幽怨地盯著我在與各家夫人千金結交。
我越是遊刃有餘,她便對我的嫉恨又多一分。
隻是我沒想到今日的馬球會顧明樊也會來。
遙遙相望一眼,我便知他是為我而來。
我垂下頭,裝作躲他的模樣繞去了球場後面,顧明樊便立馬跟了上來。
而這一切,也讓一直盯著我的徐意看到了,她興奮不已,好似已經抓到了我的把柄一般。
我慢悠悠地走著很容易就被顧明樊跟上,他滿臉笑意的上前,我卻疏遠地行了個禮,又向後退了兩步。
「三小姐進來可好,自從城門遇襲後,孤便一直忙於清繳匪徒,還未曾上門致謝,又聽說你在府中又受傷了…」
「殿下還是離臣女遠些,臣女血脈不明,受人指摘,殿下同我走的太近,會汙了您的名聲。」
我仍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樣,眼眶中蓄了一汪淚要落不落的。
「孤知道你受了委屈,這才想了法子讓徐家開門,帶你出來,隻是為了告訴你,不管你是不是徐家女,你都是孤的救命恩人,更有縣主的尊容!」
我有些訝異,原來外頭那越傳越扯的闲話居然是顧明樊傳的,這人倒是比自己原來想象的有趣。
也比我想象的更在意我。
果然有了這救命之恩,會更特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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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殿下提醒,臣女定不會自暴自棄。」
「殿下先行一步吧,若是讓人瞧見你我二人同行,怕是有闲話。」
顧明樊像是有話沒說完一樣,但是猶豫幾番又算了,先我一步去往球場。
等我走到拐角處的時候,隻留下一個被顧明樊吸引,呆若木雞的徐意。
「徐歡,好玩嗎?」
徐意嚇了一大跳。
我似笑非笑地瞧著她的滑稽,而她看清是我的時候,又恢復了她鬥雞似的模樣。
「你等著瞧吧!總有一天我要讓所有人都看清你偽善的真面目!」
我漫不經心的理了理頭發,語氣譏諷。
「好啊,那你要抓緊啊,太子殿下對我有意,若是哪日我成了太子妃,你可就沒機會了。」
「太子妃的位子是我的!你一個不知道哪個泥巴坑裡爬出來的劣種還想嫁給太子?做夢!」
徐意狠狠地推了我一下,然後怒氣衝衝地扭頭走了。
我盯著她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她蠢得可憐。
她並非在和我爭權勢地位,隻是在爭一口氣。
相比上一世,現在的她,真是善良的不得了。
可惜,我不是什麼善人了。
以怨報怨,才是真正的公平!
10
回府後,徐意就不出我所料的開始求父母給她說顧明樊的親事。
可先不說她的義女身份,單論現如今徐家父母對她的情分便也不會遂了她這麼荒唐的請求。
請求不得,徐意便開始用絕食上吊來逼迫父母。
徐修宇聽說此事便直接將她用布捆了,讓她什麼時候不瘋了,什麼時候才能放出來。
而我循規蹈矩地做著我的縣主,自然是不會故意派嘴碎的下人去看守她,也不會借著她們的嘴,透露出顧明樊九月初八會去千佛寺為先皇後做法場祈福。
更不會讓她們知道什麼誰家的女兒嫁入高門是因為婚前有孕,奉子成婚。
但果然這消息傳進徐意耳中後,她便安靜了。
不鬧著賜婚,也不鬧著尋死,還說要去千佛寺給父母上香祈福。
我借著去長公主府請安的機會,求長公主將我做的香囊代交給顧明樊,當做那日馬球會相勸的謝禮。
而那香囊中除了藥材,還有我留下的一張字條,以那日城門被襲為由,勸告他小心,人、物、吃食、燻香,都要謹慎。
九月初八這一天徐意興致勃勃地去了千佛寺。
我隻說想出門逛逛,便跟去了千佛寺的方向,守在城門的茶樓上。
等到黃昏將至,才看到顧明樊一隊人馬從城外回來,徐家的馬車跟在末尾,沒有回徐家,而是直接跟進了東宮。
我算定時辰回了將軍府,正好遇到徐家父子封召入宮。
瞧他二人面色凝重,我規矩地行禮相送。
整個將軍府的人都坐立不安,唯獨我淡然自若。
夜幕降臨,這才等回了面如菜色的二人,卻沒見到徐意。
眾人聽徐家父子說了才明白。
原來是徐意給顧明樊下藥被當場抓獲,而近日天道會作亂,顧明樊懷疑徐意是天道會派遣入京的細作,又顧及她是徐家義女的身份,隻能帶進東宮密審。
而審出來的結果竟然是徐意承認了自己細作的身份,承認假扮徐家走失的女兒獲取信任,還親手籤字畫押,交呈給了顧明樊。
顧明樊將證詞交給皇帝,皇帝暴怒,大罵他們二人識人不明,還任由細作入徐家族譜,將徐修宇由巡防營統領貶為副統領,徐父也降了半級。
我松下一口氣。
原本隻是想徐意鬧這麼一出,不管她出於什麼緣由,總歸是討不了好,最差也是被問責,徐家父子的官聲也會受她牽連。
卻沒想到是這麼大的驚喜!
皇帝和太子正好趁此事打壓徐家,而徐意一個逆賊叛黨,自然是死罪!
11
天牢內,我帶著衣物糕點去看望徐意。
隻見她坐在角落裡也不見衣衫發髻凌亂,除了沒了珠釵,與在將軍府裡當小姐沒什麼兩樣。
「你來做什麼?現在我在天牢裡,你滿意了?」
徐意瞧見我,仍是那副無所畏懼的嘴臉,好像根本就不怕自己被砍了腦袋。
我察覺異樣,迅速整理好表情,將食盒跟衣物放了進去。
「你和太子殿下合作,害了自己的父兄?」
徐意毫不在意地過來踢開我帶來的東西,隔著欄杆,她還是那副讓我厭惡的嘴臉。
「不僅如此,太子殿下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很快就不要你了!」
「那你呢?你不是想搶回你徐歡的身份嗎?現在不打算要了?」
說到這,徐意的眼神果然變得殺氣騰騰。
下一瞬就伸手過來抓住我的肩膀將我向前拉。
而我順勢拔下頭上的一根金簪,扔進了牢房。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回了京,你等著吧,我一定會殺了你!」
徐意的手掐住了我的脖頸,我卻不掙扎。
「太子殿下早就知曉我的身世了,何須你去告狀。」
「現在你是天道會的細作,和徐家毫無幹系,而我是徐歡,唯一的徐歡!」
「你真以為太子殿下在幫你?」
徐意聽了我這話,明顯愣住了,手上的勁也松了。
我趁機遠離,以免真的被她掐死。
「你若是逃出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可你被關在這籠子裡,就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
說完我便走了。
自小生活在貧民窟,溜門撬鎖的活計每個人都會,隻要徐意動了逃跑的心,那就是自己把自己送入鬼門關了。
12
天牢外,太子正在下馬,我站在原地等他。
方才騙徐意說太子送她入牢獄是在幫我,不過是我編來激她的謊話,我一介女流怎麼可能會比朝政更重要。
但瞧著他向我走來的身影,心中有一絲祈願。
在發落徐意時,他可曾有一絲是為著我的原因。
「給太子殿下請安。」
「三小姐怎麼來了?」
我企圖從顧明樊的臉上看出他此行的目的,卻隻覺得他像個隻會傻笑的傻小子。
「來看看徐意, 畢竟姐妹一場。」
說罷我摸了摸發髻,佯裝震驚。
「诶?我的簪子不見了,許是掉在天牢裡了。」
「那孤派人進去找找。」
而此時獄卒來報,說徐意牢房的鎖被打開了, 人不見了。
顧明樊立馬帶人進去搜人, 而我站在天牢大門口, 聽著裡面搜人的動靜,仿佛是我為徐意編奏的一曲催命樂。
就在獄卒的追捕聲中,徐意找到了天牢大門,卻被追上了。
徐意拿著手中的金簪拼命揮舞也沒掙脫開。
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但是卻也看得清她在罵我賤人,要殺了我。
獄卒手持長槍捅穿了她的身體, 她在我的眼中漸漸糊成了一團血。
是了,這麼死才配得上你!
13
顧明樊送我回徐家,我沒有拒絕。
馬車內我二人相視,他有話要問我,還沒出口,我便解答了他。
「我知道殿下此來天牢是為了殺徐意…不,應該是真徐歡,隻是讓她安然死去太便宜她了。」
「你揣測上意,不怕孤賜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難道我猜錯了?不是殿下說服了徐歡認下細作的身份,打壓徐家,為保守秘密親自來要了徐歡的命?」
「孤是太子, 要了誰的命何須親自來?」
「難不成太子殿下還是為了我…」
我看見長命鎖露出訝異的表情,接過長命鎖仔細查看,隨即雙眼蓄滿淚水。
「?作」顧明樊盯著我的眼神很是認真, 他竟是真的為我而來。
「所以你什麼都知道,我的身份也好,我對徐歡的殺心也好。」
顧明樊點了點頭。
原來在衡陽侯府初遇時他便看穿了我不是如表面上一般單純, 後來城門相遇, 天道會鬧事, 我舍命相救。
因為我反應太過迅速, 他便開始懷疑我的真實身份,派人去汝州查到了我的過往, 才安下心來。
後來被封縣主,真假徐歡,他察覺到可以利用此事敲打徐家, 便開了馬球會來見我,給我底氣,繼續把徐家鬧個天翻地覆。
沒想到我直接將徐歡送到了他手上, 那他也為回報,除了徐歡, 不給我留下後顧之憂。
而我隻想, 不愧是太子殿下, 我設計這麼久,雖大仇得報,卻也是為他做了嫁衣裳。
「那殿下現在如何打算, 為了讓我閉嘴,也要將我封口嗎?」
「倘若三小姐與孤為一家,自然不用封口。」
我笑而無語。
堂堂太子,竟然逼婚。
三個月後, 賜婚聖旨傳到了將軍府。
第二年春日,柱國大將軍之女嫁入東宮,為太子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