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
夜深人靜,岑尚書將今日的事同老妻說了一遍。
岑老夫人驚怒不已,當時她帶著尚書府的女眷先行一步離開,是以沒看到這一幕,光是聽著,就知道當時的情況,讓多少人心頭泛嘀咕。
三皇子分明是當眾逼迫。
擔心老妻氣壞身子,岑尚書趕緊安撫,“其實三皇子也不算當眾逼迫,他對阿識確有幾分好感,不過是想見見她……”
“別解釋了!”岑老夫人打斷他,冷著臉說,“他既然做出這種事,那麼就拿出誠意來,難不成還想讓我的阿識教外人說嘴不成?”
雖說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周圍又有長輩在,並不算越矩。
可這些事一但涉及到宮裡的皇子,意義就變了。
她倒是要看看,三皇子對阿識的誠意有多少。
岑尚書見老妻氣成這樣,也不好再解釋什麼,其實他也想看看三皇子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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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岑尚書在六部衙門時,聽說三皇子去了勤政殿見皇帝。
得到消息的朝臣都忍不住看岑尚書,特別是暗中支持三皇子一脈的朝臣,對岑尚書笑得那叫一個溫和,並邀請岑尚書有空去白玉樓喝一杯。
岑尚書圓滑地應付過去,心裡也有些嘀咕。
難不成三皇子真去找皇帝賜婚不成?
如果真如此,他倒是高看三皇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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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三皇子給昭元帝請安後,將來意說明。
“父皇,兒臣心儀威遠侯府的四姑娘,請您為我們賜婚。”他跪在大殿中,目光明亮,嘴角含笑,完全是一副少年慕艾的模樣。
昭元帝愣了愣,看向他的三子,似乎沒想到,第一個跑過來求他賜婚的竟然是三皇子,而不是太子和二皇子。
“這威遠侯府的四姑娘……”
皇帝日理萬機,京中的勳貴又多,昭元帝一時間還真沒將威遠侯府的四姑娘和哪個對上號。
他正欲要再問,突然見內監大總管李忠孝帶著東宮的內侍進來。
李忠孝看到跪在殿上的三皇子,知道自己可能打擾到三皇子的好事,不過他心裡明白,在皇帝心中,東宮那邊的事更重要。
東宮的內侍緊張地上前稟報:“皇上,殿下今兒醒來了,說有重要的事找您。”
比起三皇子,當然是太子的事更重要。
昭元帝馬上起身,對三皇子道:“朕先去看看太子,你的事稍後再說。”
三皇子乖巧地應了一聲,平靜地目送昭元帝帶著李忠孝大步離去,消失在殿外。
他慢吞吞地站起,素來溫和帶笑的面容斂去了幾分笑意,多了些許清冷。
昭元帝一路龍行虎步走進東宮。
那風風火火的模樣,沿途的宮人見狀,都見怪不怪。
皇帝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精力旺盛,連皇子們都比不上,走得急了,跟著的內侍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來到東宮太子寢宮,便見太子坐在榻上喝藥,室內隻有一個東宮大總管何順候著,沒有其他的宮人。
“贽兒,今兒身體如何?頭還疼嗎?”昭元帝關切地問。
太子起身,正欲要行禮,被皇帝一把拉起來,像對待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按回榻上,然後在宮人搬來的圈椅上坐下。
“父皇放心,兒臣無礙。”太子臉上難得露出笑容。
隻是這笑容在那蒼白的臉上綻放,添了幾分羸弱感,還有些許陰戾,但在老父親眼裡,都不是事,隻剩下心疼。
昭元帝打量太子,確認他身體確實無硬礙,終於放心下來。
放心後,昭元帝終於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笑著問:“聽宮人說,你有重要的事找朕,是什麼事?”
太子道:“父皇,兒臣想起孤的太子妃是誰了?”
昭元帝:“…………”
第19章
“父皇,兒臣想起孤的太子妃是誰了?”
這話聽得昭元帝眼角一抽,候在一旁的何總管更是恨不得將腦袋縮到胸膛,不敢去看皇帝的臉色。
此時,兩人心裡的想法同步:你哪來的太子妃?!!
但想到太醫令曾經說的,太子的病情還不穩定,不能刺激他,否則若頭疾再次發作,不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如果昏迷不醒,那就糟糕了。
太子臆測自己有一個太子妃,其實也沒什麼,幫他娶了便是。
昭元帝很快就調整好心情,順著他的意思問:“朕還不知道贽兒你的太子妃是哪家的姑娘呢,可是朕認識的?”
太子抿起嘴,臉上難得露出不好意思之色。
看得皇帝頗感有趣,覺得現在的太子比失憶之前多了些鮮活,如此挺好的。
“是威遠侯府的四姑娘。”太子輕聲說。
昭元帝:“……”
昭元帝鎮定地問:“你說的是哪家的姑娘?朕剛才沒聽清楚。”
“是威遠侯府的四姑娘。”太子看著他,“她叫裴織,小名阿識,父皇你應該知道她的。”
昭元帝一臉茫然,他對威遠侯府沒什麼印象,壓根兒就沒在意這家府裡有什麼姑娘,哪可能知道她?
可看太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又沒辦法反駁。
畢竟太子失憶了。
皇帝心情有些復雜。
沒想到一天之內,他會聽到自己的兩個兒子都想求娶威遠侯府的四姑娘,更離譜的是,太子臆想中的太子妃,竟然是她。
從太子如此嫻熟地說出威遠侯府四姑娘的名字,甚至連人家姑娘的小名兒都一清二楚,可見太子在失憶前,定是十分關注她,否則不會連失憶都沒法忘記她,將心儀的姑娘臆測成為自己的太子妃。
終於明白太子為何會臆測出自己有太子妃後,昭元帝一時間也說不上是什麼心情。
他和太後一直希望太子能平安順遂地長大,娶妻生子,繼續大統。卻因太子有隱疾,不能冒然給他指太子妃,還要太子心甘情願地接受的才行。
原本以為遙遙無期,哪知道突然間曙光就在眼前。
可偏偏出了三皇子也來求娶一事。
太子見他一時無話,甚至神色有些不好,遲疑地問:“父皇,您不同意?”
昭元帝回過神,見太子的神色添了幾分陰戾,隱隱有失控的跡象,馬上道:“沒有,朕隻是在想威遠侯府的事。若是朕沒記錯,威遠侯府自從府裡的老太爺去世後,一直在走下坡路,現在的威遠侯裴炬是個能力平庸的,能守成都不錯,也沒聽說下一代有什麼能力出眾的子孫……”
太子不在意地道:“太子妃好便行。”
昭元帝嘴角再次一抽,暗忖威遠府根本不知道你看中人家的四姑娘,若是他沒猜錯,三皇子今日敢來找他賜婚,定是和威遠侯府互通過訊的。
說不定威遠侯府也很樂意將自家四姑娘嫁給三皇子呢,正在等他的賜婚。
這時,聽到太子問:“父皇,何時能讓太子妃進宮?”
昭元帝:“……贽兒,威威遠侯府的四姑娘還不是你的太子妃。”每次聽到他口口聲聲叫太子妃,就感覺到無比的糟心。
太子道:“隻要您賜婚,她便是了。”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昭元帝無話可說,甚至差點以為太子恢復記憶,但仔細觀察,發現他目前並沒有恢復記憶。
若是恢復記憶,太子不會是這樣的……
到底體諒太子這次遭了大罪,昭元帝並未生氣。
現在太子每日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多,但仍是有幾個時辰是陷入毫無知覺的昏迷之中的。對此,連太醫令都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能確定,太子的情況正在好轉。
幸好,除了失憶外,身體倒是沒什麼大礙,並不影響他的日常生活。
甚至昭元帝每日抽空過來給他講一些關於朝堂的事,太子一點就通,仿佛那些已經刻在他的腦海裡,雖然記不起,但接觸過後就能馬上拾起。
昭元帝十分欣慰。
父子倆聊了會兒,昭元帝又同太子說了一些宮裡的事。
太子認真地傾聽,對宮內的事沒發表什麼意見,直到昭元帝說完後,提醒道:“父皇,什麼時候能讓太子妃進宮?”
昭元帝木著臉:“現在不適合。”
“什麼時候適合?”
在太子緊迫盯人的目光下,終究愛子之心佔上鋒,昭元帝出了個主意:“不如過段時間,讓太後在宮裡舉辦賞花宴,邀請各府的姑娘們進宮賞花,到時候也讓威遠侯府的姑娘進宮。”
屆時,他也能看看威遠侯府的四姑娘是什麼模樣的,適不適合為太子妃。
還未見到威遠侯府的四姑娘,因太子和三皇子的原因,昭元帝不免對她添了幾分壞印象。
太子卻仍是不滿意,“父皇,可是發生什麼事,為何不能讓她直接進宮?”
對於他的敏銳,昭元帝並不意外,卻不能告訴他,老三先前剛找他賜婚,賜婚的對象正是太子臆想中的太子妃吧?
他十分了解太子的脾氣,若是自己這麼說,太子絕對會提著鞭就衝去找三皇子……
隻能先穩住太子,以免他的暴脾氣發作,病情又要反復。
“朕並不清楚威遠侯府的四姑娘是什麼模樣的,還要先看看她。”
“父皇放心,她是最好的,絕對不會讓您失望!”太子信誓旦旦地說。
看著自己這個還沒娶媳婦、胳膊肘就已經往外拐的兒子,昭元帝無比的糟心,隻能先穩住他,“朕知道,但朕對她並不了解,還需要朕先了解,才好為你們賜婚。”
太子終於滿意一些,唇角逸出笑容,輕快地說:“也行,那就麻煩父皇了。”
他十分自信,父皇看到他的太子妃,一定會十分滿意的。
看他像孩子般快活的表情,昭元帝的心情也好了幾分,覺得或許威遠侯府的四姑娘確實是個好的,否則太子也不會連失憶都念著她。
隻是這種好心情,在離開東宮後,想到還在勤政殿的三皇子,很快就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