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那雙猩紅的眼睛瘋狂又暴戾,懾人之極,他看著周圍的人,所有被他目光掃過的人都忍不住腿軟地往後退。
“殿下……”
見他沒反應,暗衛心中發憷,知道他的病又犯了,如果不及時將他帶走,屆時死的可不是刺客,還是很多無辜的人。
後果不堪設想。
一群侍衛和暗衛圍過來,想將他帶走。
隻是他們又不敢對他動粗,隻能團團圍著他,一邊防著周圍蟄伏的刺客,一邊好聲好氣地勸他。
秦贽沒有吭聲,他冷著臉站在那裡,氣息森然,極為懾人,宛若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
這時,一道細細柔柔的聲音響起:“殿下,我們先離開。”聽到這話,對暗衛的勸說無動於衷,甚至隱隱要大開殺戒的人神色一頓,終於松開懷裡人,然後由著她牽著離開。
裴織臉上仍戴著面具,沒人能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她的步伐很穩,似乎並沒有受到驚嚇,甚至好像也不怕那一身煞氣的太子殿下。
在暗衛們的護送下,兩人離開人群,來到河邊一處人少之地。
這時,秦贽眼裡的猩紅終於退去些許,恢復冷靜。
唯有那雙眼睛,依然晦澀不明。
他緊緊地握著裴織的手,力道之大,讓她感覺到幾許疼痛,還是她低叫了一聲,他才松開幾分。
他低頭看著她,那雙鳳眼不若平時看她的灼烈,添了幾分意味不明的幽暗。
裴織當作沒看到,聲音如常,溫和地說:“殿下,那邊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需要派人去看看?”
秦贽嗯了一聲,派兩個侍衛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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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們守在他們身邊,見太子殿下沒有受到刺激發瘋,也沒有大開殺戒,震驚的同時,不由暗暗松口氣。
沒想到裴四姑娘竟然能讓殿下恢復平靜,怨不得皇上會欽點她為太子妃。
那兩個侍衛離開後不久,一名身著赭色勁裝、腰懸鱗紋佩刀的男子快步走來。
“殿下,您沒事吧?”男子焦急地問。
他是五城兵馬司的城南指揮使葉琦,聽說太子殿下在城南遇刺時,嚇得趕過來,生怕自己慢一步,讓太子出事,不說自己項上人頭不保,隻怕九族都要受到牽連。
秦贽緩緩地看著他,聲音冰冷含煞,“孤沒事,那邊發生什麼事?”
葉琦忙道:“有人在雙魚巷放火,燒了幾棟房子,幸好沒人傷亡……就是泰福樓打造的燈樓倒塌,壓到不少百姓……”
因為來得急,是以他也不清楚現在的傷亡人數如何。
秦贽道:“你先去處理這事,孤這邊不急。”
葉琦哪裡敢放他在這裡,都恨不得馬上派重兵將這位爺好好地送回皇宮,放到皇上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可是太子的話不能不聽,便道:“那臣派些人手過來保護您……”
“不用!”秦贽的聲音很冷,“你趕緊去將放火的兇手找出來,和弄倒燈樓的人應該是一伙的,對方對京城、對你們都很熟悉,你明白吧?”
葉琦打了個哆嗦,頭皮發麻,不敢再說什麼,領命離去。
葉琦走後,秦贽拉著裴織到附近的亭子坐下。
他伸手,將少女臉上的胖福娃娃面具揭開,露出她瑩白如玉的臉蛋,鬢發微亂,幾绺碎發滑落,為她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風情。
夜色安恬,燈光朦朧,美好又純粹。
裴織仰臉看他,周圍的光線並不明亮,落在他身上,有幾分晦澀不清的明暗。
仿佛如他現在的心情。
面具遮擋了他的面容,無法看清楚他的神色,隻有那雙明暗不定的鳳眸,醞釀著某種噬人的兇戾之色。
他並沒有將自己的面具揭下,身姿筆挺地坐在那裡,雙目望著前方的夜色,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各種聲音和動靜。
裴織沉默地陪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安撫他紊亂的精神力。
剛才的殺戮,讓他的精神力變得暴動,不用問也知道,他現在應該頭疼得厲害,臉色一定很難看,所以不想在她面前取下面具。
不久後,又有刺客過來。
不過這次,並不需要秦贽出手,那些暗衛就將刺客制服,拖到一旁去審問。
秦贽握著裴織的手,似是在安撫她,又似從她身上汲取讓他舒服的某種力量,讓他的頭不那麼疼。
他的頭真的很疼,但他需要清醒,不能在這裡失控。
直到一支內庭禁衛軍出現。
為首的侍衛隊長恭敬地道:“殿下,皇上讓我們送您回宮。”
秦贽輕輕地嗯一聲,朝他們道:“你們派一隊人馬護送太子妃回去。”
侍衛隊長仿佛沒有聽到這聲“太子妃”,依然恭恭敬敬地說:“殿下放心,屬下會讓人將裴姑娘平平安安地送回去的。”
秦贽站起身。
坐在他身邊的裴織跟著站起,一雙清澈如泉的眸子默默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她的眼睛清透明亮得仿佛能照亮這世間所有的骯髒邪惡,讓它們無所遁形。
秦贽不敢看她的眼睛,終於放開她的手,用沙啞的聲音道:“阿識,我讓他們送你回去,你、你別怕……”
“殿下放心,我不怕的。”裴織主動去握住他冰冷的手。
她知道他現在很痛苦,剛才那一番殺戮,讓他的精神力失控,暴烈又狂亂,時間不夠,她無法給他梳理,也沒辦法跟著他進宮幫他。
她將一枚玉佩塞到他手裡。
秦贽下意識地握住它,玉佩冰冷的質感從手心滲入,仿佛能緩解些許疼痛。
最終,秦贽隻是忍耐地又看她一眼,在內庭侍衛的護送下,朝著夜色而去,消失在夜色中的街道盡頭。
裴織站在那裡,目送他離開,微微垂下眸。
兩道匆促的腳步聲響起。
守在周圍的大內侍衛警惕地看過去,就見一男一女朝這邊跑過來。
前面的是一個瘦削的少女,一雙明媚的眼睛飛快地尋找著什麼,直到她看到站在河邊亭子裡的裴織,不由一怔。
“阿識,殿下呢?”
裴織微微眯起眼,冷冷地看著她。
第39章 重生是她最大的倚仗。...)
裴絹的話剛出口, 就察覺到這話不妥。
她有些驚嚇地看著站在亭裡的裴織,朦朧的燈光下,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兒,穿著缃色鑲桃紅聯珠紋的褙子、白色挑線裙子, 冷冷地看過來, 美得不似凡人。
因年紀尚小, 她的長相更傾向於嫩嬌清絕的美, 但當她冷下臉時, 自有一種冷豔逼迫感直面而來,教人不敢直視。
裴絹僵硬地站在那裡, 心髒跳得極快。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她對裴織都是心懷懼意的, 這種懼意刻在骨子裡, 平時她懶得搭理自己時還好,一但引起她的注意……
她不敢想下去。
大街上的喧鬧因為五城兵馬司的人出動,漸漸地平息下來,更顯得這邊的靜謐。
“你找太子殿下?”裴織的聲音如同在夜風中傳來,“找他做什麼?”
裴絹支支吾吾, 到底不敢耍花樣,老老實實地說:“聽說太子殿下遇刺……”
話還沒說完, 她就被一個突然而至的內庭侍衛橫刀在脖子前, 細嫩的皮膚仿佛能感覺到那冰冷的劍光, 隨時要割破她的肌膚。
侍衛目光冰冷地看著她, 並未因她是侯府的姑娘有所顧忌。
活了兩輩子,裴絹哪裡經受過這等陣仗, 差點嚇得翻白眼暈死過去,整個人都有些崩潰。
“阿識!”她尖叫一聲。
裴織冷冷淡淡地看著她, 朝那控制裴絹的侍衛道,“將她帶過來。”
侍衛收起刀,不客氣地將她往亭裡推,推得她腳下一個踉跄,直接摔到裴織面前,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正給裴織跪拜。
裴絹眼裡沁出眼淚,委屈又憤怒,仰頭看著站在那裡的裴織,夜色之中,她如一朵綻放的曇花,美麗又可怕。
“二姐姐,你是如何知道太子殿下遇刺的?”裴織問道,聲音不辯喜怒。
守在周圍的侍衛都盯著裴絹,神色冰冷。
他們是拱衛內庭的侍衛,隸屬內庭禁衛司,由皇帝統領,護衛內庭和皇帝的安全。這些內庭侍衛,每一個是從五軍營中脫穎而出的優秀將士,經由重重選拔,方才能進入內庭禁衛司。
他們忠誠於皇帝,聽令於皇帝。
昭元帝讓他們過來接太子,自然也將太子的安危放在首位。
太子遇刺的消息,除了他們和五城兵馬司的城南指揮使葉琦外,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而且當時太子戴著面具,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裴絹一個侯府的庶女,又如何在第一時間知道這事,並且準確無比地找到這裡?
站在這裡的都沒有蠢人,在裴絹說出那句話時,就已經上了他們懷疑的黑名單。
如今刺客還未找到,但凡有一點嫌疑之處,他們都不會放過。
裴絹眨掉眼裡的淚,理智慢慢地回歸,神色又是一僵。
看著周圍那群面容冰冷的侍衛,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些侍衛並不是侯府帶出來的,而是內庭禁衛司的侍衛,他們腰間都掛著內庭禁衛司的腰牌,非常好認。
裴絹受到的驚嚇可想而知。
不管什麼事,隻要扯到皇權,都十分麻煩。
就連裴織,此時也不能明著護著她,甚至還要避免她連累到侯府。
連陪裴絹一起過來的周公子,也被內庭侍衛第一時間控制住,扯離現場,遠離他們說話的範圍。
周公子整個人都是懵的。
先前看到站在亭裡的裴織時,還被燈下清靈美麗的少女驚豔到,哪知道那美人眨眼間就變成生殺予奪的人,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們。
亭裡的那姑娘到底是誰?
“阿識……”裴絹求救地看著裴織,雖然不甘,但也知道此時隻有裴織能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