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梁萱欣喜道,“先前你大哥在骊山書院讀書,聽說書院的騎射課不多,我還擔心他……”
她有些赧然,哪個女人心裡不希望丈夫有出息,封妻蔭子。
靠著祖蔭獲封侯府世子並不算什麼,若能憑自己的本事進入朝堂,給妻子掙更高的诰命,那才是本事。
直到下人端來晚膳,裴安珏都沒回來。
梁萱沒有等他,朝裴織說:“阿識,不用等你大哥了,咱們先用膳,給他留著膳食就行。”
裴織也餓了,和她坐到一起用膳。
用過晚膳,裴織就回房裡洗漱。
洗完澡,換上幹淨的衣服,因頭發還有些湿潤,裴織懶洋洋地坐在窗前的榻上,身上蓋著一張柔軟的毯子,吹著經過窗邊的沁涼秋風,隨手翻著一本遊記。
這次來西山,裴織讓丫鬟去四物書閣買了不少新出的遊記和話本,用來解悶。
芳草端著沏好的果茶過來,無奈地道:“姑娘,秋風涼,您回屋裡坐罷,省得明兒頭疼。”
“不會的,你姑娘我身體健康著呢。”裴織喝了口果茶,自信地說,“你們看我一年四季,生病過幾回?”
芳草想了下,發現她們家姑娘還真很少生病,不像其他閨閣少女動不動就這個不適那個不適。
明明看起來如弱柳扶風,纖纖弱質,竟然十分健康。
每當換季之時,府裡的幾個姑娘感染風寒倒下,隻有她們姑娘還活蹦亂跳的,能吃能睡。
芳草不再說什麼,拿起一方柔軟的絹帕,坐在一旁,執起裴織的頭發,一點一點地絞幹,順便塗上護發的香膏。
她的手指頭靈巧地穿過那烏黑亮澤的頭發,雖然是半湿潤狀態,卻一點也不毛燥,反而柔順絲滑,宛若上好的絲綢,每一根都筆直筆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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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愛不釋手,動作越發的仔細。
這時,窗棂響起咚的一聲,像是有小石子擊在撐起的窗格上。
芳草下意識地往外看。
窗外植著丈高的篁竹,數量並不多,竹葉在秋風中簌簌而動,因天色暗下來,隻能看到影影幢幢的陰影,芳草暗暗吞咽口唾沫,心裡有些害怕。
外面不會有什麼……東西吧?
裴織翻看遊記的動作微頓,突然道:“芳草,不用擦了,反正也快幹了,等它自然幹就好,你去休息罷。”
芳草放下絹帕,問道:“姑娘您幾時歇息?”
“等會兒就去。”
“那奴婢先給您鋪床。”
“去罷。”
芳草離開後,裴織一隻手掩住放在膝蓋上的遊記,朝窗外看去。
不多時,那幽幽的篁竹旁,一個高大的人影走出來,不緊不慢地來到窗邊,就著室內傾泄的微弱的燈光,能看出他臉上俊美的輪廓。
裴織趴在窗邊,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含著笑看他,如同落了漫天的碎星。
“殿下,您怎麼來啦?”她輕聲細語地問。秦贽站在窗前,伸手過去,執起她的一縷帶著湿汽的頭發輕輕地捻了下,很快就放開,十分克制。
他說:“窗邊風大,你不應該坐在這裡。”
雖然語氣不同,內容和剛才芳草說的都差不多。
裴織並不和他爭辯,爽快地道:“我等會兒就回去!殿下,您還沒說為何突然過來呢。”
其實他出現時,她就發現了,沒辦法,那張牙舞爪的精神絲的存在感實在太強,大老遠地就往她身上探過來,迫不及待地裹著她,熱情地想要勾搭她的精神絲。
所以她才打發丫鬟離開,總得給這位殿下制造些機會。
可以說,這個世界,他們對彼此而言都是最特別的,特別到人還未到,便已經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秦贽沉默了下,暗啞的聲音說道:“來看看你。”
“白天時不是見過了嗎?”裴織故意說,雙手撐著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瞅著他。
秦贽道:“是見過了,但沒有說話。”
每次在驛站歇息,雖然能見個面,但現場的人太多,根本沒辦法說上一句話。
裴織明白他的意思,心裡有些好笑,又有些甜,她彎起眼睛朝他笑,“所以殿下就偷偷地過來,沒有被人發現吧?”
雖說他們是未婚夫妻,規矩沒那麼嚴,私下見個面沒什麼,可那是白天時候,現在天都黑了,要是讓人發現,還是不太好。
“沒有。”秦贽理所當然地道,“有暗衛呢。”
裴織:“……”
原來暗衛還能這麼用,厲害厲害。
兩人一個在屋裡,一個在屋外,隔著一扇窗說話,怕引起巡邏侍衛的注意,都壓低聲音。
這樣的經歷,秦贽從來沒有過,又覺得很新奇。
特別是屋裡的少女朝他甜甜地笑,那雙眼睛比夜空中的星辰還要燦爛,心口不禁湧起一股炙熱的情感。
想見她、想和她說話、想擁抱她、想……
“殿下,你伸手過來。”裴織挨著窗,朝他說道。
秦贽不明所以,卻沒有拒絕,將手伸過去。他的手心向上,手指根根修長,秀颀白,是一雙男人的手,看起來漂亮又有力,裴織很少看到有男人的手能如此漂亮的,伸手握了上去。
這一握,能感覺到他的指腹間有不少厚繭,像是使用兵器經年留下來的,先前裴織就發現了,隻是不好去看他的手。就著屋子裡的燈光,她湊近一些打量,能看到他虎口處殘留的一些細碎的傷疤痕跡,看起來像很小的時候就留下的。
看來這位太子殿下並不僅僅是東宮太子那般簡單,私底下的生活估計很豐富。
裴織當作沒發現,握住他的手,朝他笑道:“殿下,祝你今晚有個好夢。”
她正欲放開,哪知道對方反手握緊她的手,力道極大,在她微微蹙眉抗議時,下意識地松開一些,卻不允許她收回去。
他握了許久,見天色很晚,終於依依不舍地離開。
“孤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別再吹冷風。”
“好的。”裴織對他的關心很受用,“殿下也一樣,明日我希望能看到殿下狩獵的英姿。”
秦贽輕輕地嗯一聲,在離開時,在她手背上飛快地印下一吻。
裴織呆了會兒,看著窗外的空無一人之地,驟然失笑。
她緩緩地將手收回來,隻覺得剛才被那唇碰到的地方,仿佛像火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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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還未亮,獵場那邊就響起一陣嗚咽的號角聲。
裴織翻身坐起,打了個哈欠,問道:“什麼時辰了?”
負責守夜的芳菲道:“回姑娘,剛到卯時,您要繼續睡麼?”
“不了。”裴織爬起身,“今天是秋獵第一天,去早比去遲要好,我和宣儀郡主約好,辰時見的。”
芳菲納悶地問:“姑娘,您幾時和宣儀郡主如此好了?”
“就這兩天。”裴織仰起臉,讓丫鬟給她淨面,“這兩天和她在太後的車駕說話打牌,漸漸地就熟悉起來。”
小姑娘家哪裡有什麼隔夜仇,一起打個牌、一起吃東西、一起逛個街,友誼便這麼來了。
這也是裴織對小姑娘很寬容的原因。
看到那些如花般漂亮的小姑娘,隻要不蠢得作死,她一向都是很有耐心的。
裴織穿戴整齊,便出門去找梁萱。
她到時,裴安珏已經不在,梁萱招呼她一起吃早膳。
“你大哥寅時不到就出門,咱們不用理他,這幾天他估計會很忙,見不到他的人影。”梁萱解釋道。
裴織點頭,問道:“大嫂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獵場玩?”
梁萱笑著搖頭,體貼地道:“不用,我娘家的嫂子妹妹都在,我去找她們就好,你不用特地陪我。”
早膳過後,裴織回房換上威遠侯會人特地讓人給她做的騎裝。
她正準備出門,沒想到鎮北侯府的姑娘率先找過來。
“阿識,咱們一起去獵場。”齊幼蘭含笑說,“獵場上有很多溫馴的母馬,等會兒咱們去選馬,一起去騎馬打獵!”
說到騎馬打獵,她的雙眼明亮,讓她溫婉端麗的面容多了幾分颯爽的英姿。
齊幼蘭雖然是在京城長大,骨子裡仍是繼承了齊家的尚武之風,騎馬打獵是常事。隻是平時是大家閨秀,謹言慎行,不好太過放縱。
不過現在是秋獵,貴女們都可以在獵場上肆意表現,齊幼蘭也不例外。
所以這一大早的,鎮北侯府的姑娘們都換上特別定制的騎裝,過來找裴織一起去獵場玩。
“好啊。”裴織很爽快地下。
一行人出了行宮,浩浩蕩蕩地朝獵場而去。
她們到獵場時,天色已經大亮。
獵場這邊的營地已經支起不少供人歇息的帳蓬,還有搭起的棚子,可以在棚子裡觀看獵場的情況。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皇帝一大早就帶著皇子們和一群年輕的勳貴朝臣之子去打獵,女眷們剛到營地。聽說太後已經來了,裴織等人先去拜見太後。
第52章 騎射比賽。...)
太後在營地裡的一個寬敞明亮的帳蓬裡休息, 康平長公主、兩位貴妃陪伴在左右。
勳貴朝臣的女眷來到獵場後,先去給太後請安,帳蓬裡坐了不少人。
裴織她們進來時,帳蓬裡的人都看過來, 其一是因為她長得實在漂亮, 明明周圍簇擁著一群光鮮亮麗的少女, 她卻宛若鶴立雞群般, 教人一眼便注意到;其二是她是準太子妃, 一言一行都備受注目。
看到她進來,太後笑起來, “阿識來啦, 過來坐。”
宣儀郡主坐在太後身邊, 也朝裴織笑。裴織上前給太後請安, 順勢坐到宮人搬來的錦杌上,柔聲細氣地說:“太後娘娘休息得可好?昨晚夜風大,天氣變涼了,您要注意保重身體……”
她的言語貼心,關切溢於言表, 十分真誠。
看到太後露出一臉窩心的模樣,在場的朝臣命婦看裴織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樣, 沒想到這位準太子妃手段如此了得, 怨不得太後會喜歡她。
不說太後, 要是她們的兒媳婦長得像她這般漂亮, 還體貼入微地關懷自己,她們都要愛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