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裡隻有他們三人,天色還黑著,祠堂裡點著燭火,顯得陰森寒冷。
威遠侯和裴安珏分別先上香,兩人嘴裡念念有詞,待他們上完香後,裴安珏取來三支楠木香點燃,遞給裴織。
裴織上前跪拜,目光滑過供桌上的牌位,最後落在父母的牌位上,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行禮祭奠完,威遠侯將桌上提前準備的酒水取來。
他將一杯斟滿八分的酒遞給裴織。
裴織雙手接過,一飲而盡。
接著又將盤子裡的食物遞給她,裴織同樣吃完。
如此祭祀先祖的儀式終於完結,三人離開祠堂,朝老夫人的壽安堂而去。
今兒是威遠侯府的大喜日子,趁著賓客未至,府裡的大小主子都先去給壽安堂的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是孀居之人,很多場合注定是不能出席的,以免衝撞了喜氣。
裴織雖然心裡不以為然,但看世人皆是如此,倒也不好說什麼。
一群人聚在老夫人的院子裡,陪老夫人熱鬧地吃了頓早膳。
接著,府裡上下忙碌開來。
裴織在老夫人這兒坐了會兒,陪她說話。
裴老夫人拉著孫女的手,打量她高高挽起的發髻,笑著說:“今兒是阿識的大喜日子,日後你就是皇家的媳婦,要謹言慎行,行事莫要魯莽……”
裴織乖巧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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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裴老夫人的聲音有些哽咽,不欲在孫女的大喜日子裡哭出來,狠下心道:“行了,你去罷,日後隻盼你和太子能和和美美地過日子,我就放心了。”
“祖母……”
裴織眼裡也浮現淚意,一雙烏黑清澈的眸子彌漫水霧。
陳嬤嬤見狀,趕緊道:“哎呀,今兒是四姑娘的大喜日子,咱們該高興才對!四姑娘也別擔心,日後咱們都會好生地伺候老夫人,您若是想念老夫人,老夫人便遞帖子去東宮見您……”
裴老夫人趕緊道:“陳嬤嬤說得對,阿識莫哭。”
裴織將臉埋在祖母的雙膝上,眼淚浸入她的裙子。
裴老夫人終於忍不住,摟著她哭出聲,舍不得養大的孫女。
眼看祖孫倆抱著哭,急壞了陳嬤嬤,好說歹說,終於讓兩人止了淚,趕緊讓人打水過來給她們梳洗。
裴老夫人很快就整理好情緒,她拿帕子給孫女擦去眼角的淚痕,笑著說:“幸好還未上妝,要是哭花臉,隻怕太子殿下都認不出新娘子長什麼模樣。”
裴織嗔怪,“那祖母也莫要哭,祖母應該為我高興才對,日後祖母也要開開心心的。”
“好,為了我們阿識,我會開開心心的。”
祖孫倆面上都帶著笑,將心酸不舍壓抑在心裡。
眼看時間不早,丫鬟小心地過來催,裴織終於起身離開壽安堂。
裴老夫人站在門口處,目送孫女在丫鬟嬤嬤的簇擁下離開,漸行漸遠,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下來。
**
今兒是個好天氣。
朝霞萬裡,陽光明媚,拂去了深秋的寒冷。
賓客紛紛登門,攜帶賀禮上門祝賀。
裴織的秋實院猶其熱鬧,一群未出閣的小姑娘都跑到秋實院裡的偏廳喝茶,和今日的新娘子聊天說話。
宣儀郡主、齊幼蘭、溫如水等和裴織交好的姑娘都過來給她送嫁。
裴織被簇擁在一群閨閣少女之中,神態恬靜。
時間差不多,裴織被簇擁回房,先換上嫁衣。
早在三天前,嫁衣和鳳冠就送到威遠侯府,嫁衣是由宮裡女紅最好的繡女花了幾個月時間日夜縫制而成,看嫁衣的面料,便知道用的是雲錦。
雲錦是江南織造局上貢的,據說每年最多能產出十匹,十分珍貴,沒想到宮裡會用來裁制太子妃的嫁衣。
丫鬟們小心地伺候她穿上一層又一層的嫁衣。
當裴織穿上嫁衣,俏生生地站在那裡,所有人都看呆了。
雲錦果然不愧是御貢之物,宛若雲霞披身,堆雲似錦,襯得裴織原本就出眾的容貌越發的精致無瑕,美得如夢似幻。
試問哪個女孩子心中沒有一個新娘子的夢?
那些未出閣的貴女心裡嘆息,可惜雲錦難得,隻怕除了裴織外,她們是沒那榮幸能用雲錦縫制嫁衣。
【系統,你看女主多漂亮啊?隻要太子眼睛不瞎,都不會舍棄女主就其他平庸之人。】溫如水在心裡感慨,【我突然明白為什麼你讓我去攻略男主,其實攻略男主並不重要,得到所有女人都豔羨的權力和特權才是最重要。】
攻略男主,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沒有一個普通人能抗拒。
要不是有點自知之明,她都恨不得取而代之,自己變成屋子裡穿著雲錦嫁衣的新娘子,美美地等著攫取無上的權力。
系統:【……】她說得太有道理,無言以對。
裴織穿上嫁衣後,坐在梳妝臺前任由梳妝嬤嬤打扮。
梳妝嬤嬤仔細端詳她的臉,發現這臉實在生嫩,連絨毛都看不見,絞臉的步驟都可以省略,不過該有的步驟還是要有的,意思意思地絞一下就行。
絞完臉,便開始上妝。
梳妝嬤嬤是由太後派來的,知道怎麼將新娘子裝扮得美美的,不過這年頭新娘妝流行的是濃妝,臉蛋還要畫兩坨腮紅,看著極為喜慶。梳妝嬤嬤雖然清楚,不過她用了些巧思,腮紅雖然也有,但不會弄成兩坨。
裴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很滿意梳妝嬤嬤上的妝,比大嫂成親時的好看。
這時,又有不少人過來。
這些都是來看新娘子的,滿眼贊嘆,好聽的話不要銀子般一句接著一句,滿室都是歡聲笑語。
齊幼蘭和宣儀郡主幾個坐在裴織身邊說話。
“先前我們來時的路上,看到街上出現不少五城兵馬司的士兵,據說是要戒嚴,維持秩序,以保今日的迎親隊伍所經的路能暢通無阻。”
“不隻呢。”宣儀郡主嬌聲道,“我聽說皇上舅舅連內廷禁衛司的禁衛都派出來了。”
在場眾人吃了一驚。
內廷禁衛司的威名所有人都清楚,沒想到皇上會將他們派出來,不過想到今日是太子的大婚,以皇上寵太子那勁兒,會派內廷禁衛過來維持秩序也是正常的。
坐在花廳裡喝茶聊天的各府夫人少不得也聊到內廷禁衛把守街道的事。
“皇上還真是寵太子。”
“可不是,太子是嫡長子,又是去世的元後所出,皇上寵他是正常的。”
“……”
誰不知道昭元帝這麼多年一直未再立後,除了是為確保太子的地位不受威脅外,也是無法忘記元後,不願讓其他女人取代元後的位置。
元後是一個幸運的女人,她死在風華正茂之時,不僅能得到那位俊美帝王的愛,也讓皇帝每次回憶她時,都是她最年華美好的時候。不像宮裡的那些宮妃,雖然能陪皇上從年輕走到中年,可年華逝去,漸漸變老,皇上每次想到她們,就是她們變老的醜樣子。
簡直是沒法對比,有對比就有莫大的傷害。
是以那些宮妃對元後都是各種羨慕嫉妒恨,恨她的死奪了皇上的愛,羨慕她在皇上心上的形象永遠是最美好的。
但要是讓她們像元後那樣早死,還是算了。
在場的夫人們想到這裡,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知道皇上寵愛太子,卻因太子暴戾的名聲,不敢將女兒嫁給太子,生怕女兒進了東宮後會被喜怒不定的太子弄死。如今想想,隻怕就算他們想將女兒嫁給太子,皇上還看不上呢。
這裴四到底有什麼好的,竟然在那麼多貴女中脫穎而出。
等他們看到盛裝打扮的少女,那些夫人都不由愣了下。
雲錦裁成的嫁衣,螓首蛾眉,明眸皓齒,朱唇豔紅飽滿,青絲高髻,戴著鑲南珠的鳳冠,一步步走來,衣擺輕晃間,宛若步步生蓮。
她站在那裡,仿佛世間所有靈氣皆凝聚她一身,教人難以移開目光。
威遠侯夫人滿眼驚豔,含笑道:“咱們的新娘子可真漂亮,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回過神,紛紛附和,這些夫人們面上笑盈盈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誇著,捧著。
裴織抿嘴一笑,笑容潋滟生輝,教人不覺看呆。
原本她的容貌就是極好,今日盛裝打扮,十分的容貌被提至十二分,但凡見到她的人,都不會否認她的好容貌。
太子真有福氣。
所有人看著裴織,都不禁如此想著。
威遠侯夫人讓裴織坐在花廳的上首位置。
雖然她還未被冊封太子妃,但此時眾人已經將她當成太子妃來看待,無形中以她為首。而且以皇帝寵太子那勁兒,冊封太子妃是遲早的事。
裴織安靜地坐在那裡,聽著周圍人說話,等待著吉時到來。
威遠侯夫人原本陪坐在一旁,聽說岑老夫人過來,趕緊起身去迎,將她迎坐到裴織身邊坐下。
這位是尚書府老夫人,又是太子妃的外祖母,在場的夫人們紛紛起身相迎,滿臉俱是笑意。
“外祖母。”
裴織驚喜地叫了一聲,沒想到外祖母今日會過來給她送嫁,她的鼻頭發酸,眼睛染上一層湿意。
岑老夫人趕緊道:“今兒是你的好日子,阿識莫要哭,小心弄花臉上的妝。”
雖是這麼說,但看到盛裝打扮、端坐在那裡的外孫女,便想起當年女兒出閣時,也是如此,心酸又不舍。
“阿識,進東宮後,一言一行皆要注意,好生伺候太子,最好趕緊為太子開枝散葉……”
岑老夫人其實不願意外孫女嫁人後太早生孩子,岑家的人都懂些醫理,知曉女孩子過早生育對身體不好。隻是外孫女嫁的是太子,由不得他們任性,早些誕下皇太孫,才是最好的。
岑老夫人隻能忍著不舍和難受,小聲地叮囑她。
裴織:“……”
裴織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她和太子結婚,可不僅僅是換個地方住,隻和他談純純的戀愛,還包括生孩子之事。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