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肅靜寂寥的東宮,同樣披紅掛彩,一片喜氣盈盈。
裴織被送到東宮的太子妃寢宮,這是今日的新房,太子同樣會歇在此處。
裴織被宮人扶坐在床上,一支纏著紅布的喜秤伸過來,挑起紅蓋頭。
眼前光線大亮,她緩緩地抬頭,看到站在面前一襲大紅色新郎官喜袍的男子,不由朝他抿嘴一笑,笑容沁著甜意。
他痴痴地看著,似乎忘記了反應,直到一旁的喜嬤嬤小聲地提醒,終於回過神,將喜秤交給旁邊的宮人。
喜嬤嬤道:“請太子、太子妃行合卺禮。”
同樣打扮喜慶的錦雲笑盈盈地捧著一個託盤過來,託盤上是一份煮熟且切好的牛羊肉,混在一起,不分你們。
兩人一起吃託盤上的肉,屬同牢之禮,意喻夫妻從此是一家人。
接著錦雲又端來一個託盤,託盤上是兩個盛著清酒的酒瓢,這是由一個葫蘆一分為二,做成兩個一模一樣的瓢,代表夫妻倆。
錦雲將酒瓢交換,讓他們同飲下瓢裡的清酒,意喻合二為一,夫妻同甘共苦,永結同心。
終於過完所有的流程,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
裴織被引著坐到那張灑了桂圓花生的紅棗的床上,一起坐下的還有那位太子殿下。
喜嬤嬤將他們的喜服下擺打了個結,說了一些吉祥話後,帶著一群宮人出去,並且十分貼心地將門關上。
皇宮裡沒有鬧洞房之說,也沒有需要太子出去敬酒的規矩,接下來便是屬於兩個新人的時間。
窗外的秋風忽起,吹打著窗棂。
兩支嬰兒臂粗的龍鳳喜燭安靜地燃燒著,滿室的紅色,暈染出曖昧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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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織能感覺到那位太子殿下落在身上炙熱的眼神。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起昨晚看的避火圖,原本覺得沒什麼的,這會兒卻覺得腦子有些亂,心神不寧。
這時,太子突然伸手過去,如往常般,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隨著兩人肢體的接觸,對方的精神力越發的活躍,不斷地騷擾著她,糾纏著她的精神力。
“阿識……”
裴織低低地嗯一聲,終於轉頭看他,卻見他臉上露出不適之色。
“殿下,怎麼了?”她趕緊詢問。
太子順勢將身體半靠在她身上,腦袋抵著她的肩膀,聲音低低的,“阿識,我頭疼。”
裴織:“……”
難道是因為要大婚,他太過高興,精神力又失控?
裴織伸手過去幫他按揉腦袋,隻是因為兩人靠在一起,她這動作很是別扭,隻好道:“殿下,你先起來好嗎?”
太子殿下不情不願地起身,垂眸看著她,一雙鳳目裡閃爍著讓人不懂的情緒。
裴織專心地用精神絲安撫他的精神力,沒有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直到他突然俯首過來,男人柔軟的唇瓣在她唇邊碰了碰。
裴織:“……”
她緩緩地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見他又要湊過來,裴織馬上道:“殿下,忙了一天,我想沐浴。”
秦贽怔了怔,雖然有些不舍,仍是站起身,走到門口處吩咐,讓宮人去準備洗浴的水。
趁著宮人準備水的功夫,裴織又給他梳理精神力,讓他不至於頭疼難受,結果因為消耗了精神力,導致她飢腸轆轆,餓得不行。
咕嚕嚕!
腹鳴聲在安靜地室內響起。
秦贽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神色如常地問:“阿識餓了?”
裴織點點頭,原本心裡有些尷尬的,但看到他臉上的神色,突然又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人都會餓肚子的嘛,不用因為餓肚子而覺得有什麼丟臉的。
更何況,這位太子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食量。
裴織去沐浴。
錦雲帶著兩個宮女過來伺候她,雖然有些不習慣陌生的人,但想到芳菲芳草和芳茹三人按照規矩,要要過幾日才能進宮,隻好作罷。
洗完澡,換上錦雲準備好的一襲大紅色的衣裙,裴織回到寢室。
寢室裡,同樣沐浴過後的太子殿下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擺滿了食物。
秦贽揮手,讓室內候著的宮人出去,他走過來牽著裴織的手坐下,親手端了碗湯放到她面前。
“阿識,吃罷。”
面對一桌食物,裴織所有的緊張和不適不翼而飛,歡快地吃起來。
對於末世人來說,沒有什麼煩惱是吃一頓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吃兩頓。
吃飽喝足,漱完口後,裴織打了個哈欠。
今兒起太早,像陀螺一樣忙了一天,實在累得不行,她很自然地說:“殿下,咱們歇息罷。”
秦贽盯著她,鳳目幽深,那眼神宛若看著一塊美味的肉。
“嗯,我們歇息。”
他牽著少女柔軟的手,朝著內室的那張雕花大床走去……
**
威遠侯府的熱鬧從早上持續到傍晚。
直到華燈初上,所有的熱鬧紛擾退去,最終隻餘人走茶涼的冷淡。
春華院的下人一天時間都在凝神傾聽外面的熱鬧,滿眼羨慕。
她們都在想,如果姑娘不被關起來,今兒的熱鬧也是屬於她們的,聽說未來太子妃還作主賞了所有下人三個月的月銀,隻有春華院的下人什麼都沒有。
他們不能去看太子妃出閣的風光熱鬧,賞銀也不是他們的。
不知不覺中,她們對害得她們落到此等下場的二姑娘心生不滿。
“若不是二姑娘不自愛,我們怎麼會被關起來?”
“是啊,太子妃出閣,外面一定很熱鬧,就算咱們不是伺候太子妃的下人,隻要到她面前說兩句吉祥話,也能討些賞銀的。”
“二姑娘明明和太子妃是姐妹,隻要太子妃拉拔一下,榮華富貴定然少不了她,她怎麼就不懂這道理呢?”
“別說了,二姑娘明顯就是個蠢的,否則能落到這下場?”
“不知道侯爺什麼時候放二姑娘出去,我不想再關在院子裡。”
“別想了,前幾天侯爺來時說過,老夫人不肯放二姑娘出來,連侯爺親自去求情都沒用。”
“那怎麼辦……”
下人說話的聲音並未掩飾,從窗口飄進屋子裡。裴絹躺在床上,一雙眼睛麻木而陰沉。
【你看,連個下人都能欺負你,說你的不是,你活著有什麼意思?】
一道辛辣諷刺的聲音響起,裴絹痛苦地捂住腦袋,低低地道:“你別說了,別說了,爹不會放棄我的,爹會救我出去的……”
【他要是能救你,你也不會被關到現在。】那聲音冷酷無比地說,【你爹就是個沒用的,被老娘壓著,被老婆欺瞞,被兒子瞧不起……呵呵,今晚是你喜歡的男人成親的日子吧?】
裴絹捂緊了耳朵,不言不語。
【嘖嘖嘖,真可憐,你想嫁的男人卻娶了你的堂妹……這是什麼絕世小可憐?】
“別說了!”
【好吧,你不愛聽我就不說!其實我覺得,太子配不上你,你一腔深情,他卻對你視而不見,置之不理,這樣的男人就是個渣,你還念著他作甚?】
裴絹不語,她不是念著他,她隻是不甘心。
為何自己重生一場,得到如此機緣,仍是比不過裴織,不能擁有一個寵愛她的男人?
【所以,咱們合作吧,我會讓你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如何?】
第66章 男妖精太子。...)
天色未亮, 裴織就醒了。
意識剛從睡夢中恢復,第一時間察覺到臥側之旁有人。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清醒,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床頭處的利器,給予闖入者致命一擊……
然而手剛探出溫暖的被褥, 冰冷的氣溫襲來, 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伸出去的手也摸了個空, 床頭並沒有她習慣放置的防身利器。
她的意識又清醒幾分, 接著伸出去的手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拉了回來,塞回被窩裡, 裴織:“……”
清明的眼睛漸漸地染上幾分困意, 她睜著困盹的雙眼, 望著黑暗而安靜的帳幔內, 能清晰地聽到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那人貼在她身邊睡,離她很近。
他探臂過來,將她伸出去的手塞回被窩裡後,那手臂就橫在她的腰間,沒有再挪開。
兩人靠在一起, 姿勢十分親密。
裴織僵直地躺在那裡,睡意頓無。
半晌, 她僵硬的身體漸漸地放松下來。
就在她放松身體和精神時, 突然身旁的男人翻了個身, 大半的身體幾乎壓在她身上, 橫在她腰間的那隻有力的手臂親昵地將她往懷裡攏了攏。
裴織再次僵硬。
她不習慣和人躺在一張床上,甚至不習慣自己休息的私人空間裡多了一個人, 而且自己還和那人如此貼近……
所有的記憶湧入腦海,她努力地讓自己放松。
昨天她嫁人了, 未來她有一個丈夫,床會被分出去一半,她要習慣這個改變。
現在已經不是上輩子,她不會在睡夢中被喪屍襲擊、被人殺死,這裡很安全、很平和,枕邊的人不會殺死她……
如此再三告訴自己,裴織打了個哈欠,睡意再次襲來。
在她即將迷糊地睡去時,過份地將自己的半邊身體壓在她身上睡的男人稍稍挪開一些,在黑暗中親了親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