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在場的妃嫔和皇子、公主的神色有異,梅貴妃臉色微微一變,心裡十分緊張,生怕早上敬茶一事傳出去。
當時在場的都是皇宮裡的人,算是自己人,家醜不外揚的道理大家都懂,想必皇上和太後也不願意皇宮裡的事傳得到處都是。
這點分寸大家都懂的。
但如果太後和皇上不想給面子,安玉的名聲還不知道會如何。
太後笑道:“她身體不舒服,早上給太子妃敬完茶後,哀家讓她回去歇息了。”
眾人聽罷,果然沒有多想。
梅貴妃暗暗松口氣,對太後生出幾分感激,太後果然還是護著孫女的。
直到申時,宮宴結束,進宮的宗室終於離開皇宮。
裴織和太子一左一右地扶太後回慈寧宮。
回到慈寧宮,太後拉著兩人的手,含笑說:“哀家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希望你們日後和和美美的,給哀家添個曾孫,哀家就心滿意足了。”
裴織羞澀地低下頭,明智地不接這茬。
秦贽有些不自在地道:“皇祖母說什麼呢,孩子之事,是要看緣份的……”“行,那哀家就等著你們的緣份。”太後笑呵呵地說。
秦贽被皇祖母打趣得頭都大了,下意識地看向裴織,見她垂著頭看自己的鞋尖,俊臉微微泛紅。
眼看這對新婚夫妻羞得滿臉通紅,太後見好就收。
“你們忙了一天,也回去歇息,哀家這裡不用你們伺候。”太後趕他們回東宮休息。
秦贽拉著裴織的手,“好的,皇祖母您好生歇息,孤和太子妃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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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天,兩人終於回到東宮的寢殿。
裴織強撐的精神氣終於潰敗,如果面前有張床,她能直接躺上去,睡個昏天暗地。
東宮算是他們的地盤,裴織也不再強撐,她並不介意在這位太子爺面前展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如果連在寢宮裡面對丈夫時都要戴著面具,這日子也過得太累了,不符合她的鹹魚人生。
秦贽心疼地看著她臉上的疲憊,摸了摸她的臉,說道:“阿識,你先去歇息,孤去和父皇說幾句話。”
他有些依依不舍,並不想和她分開。
想到早上離開勤政殿時和父皇說的話,知道自己還是得去一趟父皇那裡。
裴織哦一聲,朝他揮揮手,“殿下你去罷。”
秦贽滿心不舍地離開東宮,朝勤政殿走去,越走越快,後面的宮人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太子殿下身高腿長,宮人的腳步都沒他邁得大,他的一步抵得上他們兩步。
來到勤政殿,昭元帝果然沒有歇息。
他也沒有批奏疏,而是在殿內慢慢地轉著圈,滿臉憂慮之色。
李忠孝安靜地佇立在一旁,充作背景板,明智地沒去打擾皇上的思慮。
看到太子進來,李忠孝眼睛一亮,暗暗松口氣。
從這些年的經驗來看,皇上每次思慮過重時,大半都是因為太子,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就是不知道為的是什麼。
“贽兒,你來啦。”昭元帝將兒子喚過來,同時擺手讓殿內的宮人都退下。
李忠孝給皇上和太子沏了茶,安靜地退下。
殿內剩下父子二人,昭元帝拉著太子坐到沉香木雕著嬉戲圖的矮榻上,問道:“贽兒昨兒休息得可好?”
“挺好的。”
秦贽的目光落到榻中間放著的彭祖拜壽圖的榻幾上,那裡有兩碟御廚做的宮廷點心,奶白的色澤,上面灑了一粒粒黃豆粉,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
昭元帝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樣,心裡嘆息。
他有些遲疑地開口,“贽兒,其實男人不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你的情況和其他人不同,就算你不舉……”
秦贽的注意力終於集中到皇帝身上。
他僵硬著臉,鳳目滿是不可思議,忍不住打斷他,“父皇,你到底在說什麼?”
昭元帝看他滿臉不可思議的模樣,知道自己說中了真相,越發的心疼。
他伸手過去,拍拍兒子的肩膀,發現他長得和自己一樣高了,肩膀寬厚,已經是一個成年的男人。
“贽兒,父皇很理解的,你不必在意……”
秦贽差點忍不住一巴掌將老父親有愛的手拍掉,咬牙切齒地道:“誰和你說孤……不行的?”
昭元帝嘆了一聲,“沒人和朕說,但朕有眼睛看。”
早上兒媳婦給他敬茶時,太子妃那行動如常的模樣,並不像是承過歡的,隻怕昨晚兒子和太子妃隻是純蓋被子睡覺。
他想起太子從小到大,從未對女色有過什麼心思,連他要給他安排教人事的宮女,也毫不猶豫地拒絕。先前是以為他頭疾過於嚴重,厭惡陌生人碰觸,現在想想,根本就是太子身體有問題。
是他這當父皇的不好,沒有想到這點。
昭元帝越想越自責,竟然忽略了兒子的病情。
秦贽:“……您到底看到什麼?”
昭元帝再次嘆了一聲,委婉地將自己的猜測與他說,柔聲道:“贽兒不怕,朕會讓太醫給你開一些不會傷身體的藥,等太子妃懷孕後,你的身體就會好了,不用吃藥也很能行……朕都能行,就不信朕的兒子不行。”
秦贽:“……”
終於理解皇帝在說什麼的太子爺頓時想掀桌。
昭元帝極有先見之明地按住榻幾,溫和地說:“贽兒別生氣,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父皇不會告訴別人的……”
“父皇,您能閉嘴嗎?”秦贽真是被氣得不行,“孤哪裡有不行?孤昨晚和太子妃圓房了,這是千真萬確!”
昭元帝驚訝地看他,“真的?”
“孤沒必要拿這種事來騙你!”秦贽就差賭咒發誓,讓太過關心他的老父親知道,他真的很正常,很行的。
太子妃都被他弄得快要下了不床呢!
昭元帝見狀,自然是相信太子的,隻是……
“孤的太子妃是個堅強的,就算身體不適,她也不會表現出來。”秦贽驕傲地說,斜睨著他,“太子妃可不是後宮那些女人,動不動就這裡不舒服那裡不舒服,三更半夜的還將您叫過去,不知情的還以為您是太醫呢。”
昭元帝:“……”
回想今日見太子妃的幾面,昭元帝終於相信太子妃是個面上很能裝的,竟然能若無其事地裝了一天,宮宴結束後,她和太子扶著太後回慈寧宮時,看起來還是精神熠熠的,看著就有活力。
昭元帝暗暗搖頭,朝太子道:“原來如此,那朕便放心了。”
皇帝終於放下一塊心病,也有心情和太子說笑,“其實這事也不怪朕誤會,還不是你自己作的……”
“孤哪裡作了?”秦贽不接受他的汙蔑,就算是父皇也不能汙蔑他,“孤頭疼得要死,哪裡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心思?”
何況他心裡早就有一個人,哪裡看得上外面那些庸脂俗粉,自然也沒什麼想法。
昭元帝道:“那朕比你好,朕以前雖然也頭疼,但能力還是很強的。”
對此,昭元帝十分驕傲,果然兒子沒老子強。
秦贽:“……”
第69章 歸寧。)
裴織沒管太子去找皇上說什麼, 她累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
慣用的丫鬟還沒進宮,由錦雲伺候她洗漱沐浴,多少有些不習慣,特別是沐浴時, 看到守在旁邊的一群宮人, 盯著自己的身體, 不放過一寸地方, 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錦雲笑問道:“夫人, 可是要奴婢為您搓背?”
“不用。”裴織道,“你們在屏風那邊守著。”
東宮的宮人也沒摸清楚未來太子妃的脾氣, 不好冒然行事, 俱是溫順地應一聲, 退到屏風後。
沒有人盯著自己看, 裴織的精神松快許多。
她實在累得不行,沒有泡太久,隨便洗了洗,很快就從半人高的沐桶裡爬起來。
錦雲拿著大巾子過來裹著她,為她擦幹淨身上的水, 伺候她穿上衣服,旁邊當助手的宮女們都是垂著眸, 不敢看她, 臉蛋悄悄染上紅暈。
她們雖然是未經人事的宮女, 就算再不懂, 看到太子妃身上觸目心驚的痕跡也知道那是怎麼來的。
從淨房出來後,一股狂風呼嘯而過, 窗棂啪啪作響。裴織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看向窗外。
天色已經暗下來, 廊下掛著的燈籠被宮人點亮,灑下一片淡淡的光芒,驅散了幾分濃重的夜色。
東宮實在安靜,安靜得仿佛沒有人走動。
裴織頗有些不習慣,在威遠侯府時,雖然府裡的下人也很安靜,但她們的安靜是恪守規矩,規矩之外又夾雜著些許活潑的喧鬧聲。
不像東宮,那是一種窒息般的寂靜,所有的宮人走動時都是盡可能地屏著呼吸,仿佛生怕呼吸大一些,衝撞了主人一般。
東宮這樣的氣氛應該不是一時形成的,而是長久以來的習慣。
裴織想到那位太子爺以前的精神力不穩定,對東宮現在的情況倒也沒什麼意外。
坐在窗邊的暖炕上,裴織手裡拿著兩顆碩大的夜明珠把玩,聽著外面穿堂而過的風聲,不禁昏昏欲睡。
屋裡還有其他人的呼吸聲,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松地陷入沉睡。
裴織打了個哈欠,朝屋子裡伺候的宮人道:“我去歇息了,你們下去罷。”
錦雲:“……夫人,您要等殿下回來嗎?”
“不了。”裴織下了暖炕,趿上一雙軟布鞋,“不知道殿下什麼時候回來,我先去歇息。”
她也沒說若是太子殿下回來,讓人叫醒她之類的,就這麼轉回內室。
錦雲欲言又止,最終沒說什麼,跟著她進入內室。
因時間尚早,加上太子殿下還沒回來,屋子裡伺候的宮人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歇息,還沒有鋪好床、暖好被窩,這會兒都有些忙亂。
錦雲帶著宮女床鋪好,將準備好的湯婆子塞進被窩裡暖床,直到被褥暖得差不多,將湯婆子悉數撤下。
裴織終於躺到溫暖的被窩裡,舒服地舒展身體。
“行了,你們都下去罷,不用在屋子裡守著。”她朝宮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