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進東宮的這些日子,裴織已經深刻地見識到老皇帝對太子的黏糊勁兒,對於皇上派人過來叫太子過去的行為並不意外。
她親自去取了衣服,伺候太子殿下穿上。
“你去罷, 別讓父皇久等。”
秦贽滿臉不高興,用力地將她摟在懷裡, 勾起她的下巴就親過去。
將人親得快要窒息時, 他終於放開, 撫著她嫣紅的臉蛋, “孤去去就回來,你要等孤!”
裴織:“……哦。”
送走太子殿下後, 裴織坐在暖炕上,聽芳草給她讀話本。
聽完一段落, 她突然道:“這些話本來來去去都聽了好幾回,沒什麼意思。”
芳茹端著果茶進來,笑道:“太子妃,您若想看新的話本,可以派人去四物書閣買些最近新出的……”
“胡說什麼!”芳菲打斷她,一臉嚴肅地道,“日後別在太子妃面前說這種話。”
芳茹也反應過來自己這話不妥,急急地道:“太子妃,奴婢失言,奴婢下次說話一定會過腦子……”
連捧著話本的芳草都急了起來,三個丫鬟忙跪下,俱是一臉做錯事的模樣。
裴織不緊不慢地道:“知道錯就好!這次就不罰你們,什麼不該說的、不該做的,你們都要記住,下次別再犯。”
她確實可以護著她們,可也不能時時都護著。
既然帶她們進宮,也是希望她們能在錦雲的教導下成長起來,成為她的左膀右臂。
皇宮到底不是侯府能比的,這裡的規矩更森嚴,人心更可怕,稍有不慎,丟的就是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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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那般珍貴,裴織實在不想她們鮮活的生命白白丟掉。
所以,該嚴厲時,還是要嚴厲的。
三個丫鬟齊齊應是。
她們爬起來,彼此對視一眼,都在心裡警告自己,日後行事不能再如此散漫,也不能因為太子妃待她們好,就口無遮攔、隨心所欲。
這些日子,她們跟在錦雲身邊學到很多,早就不是天真爛漫的小丫頭,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
太子妃喜歡看話本,這是東宮私底下的事。
在自己的地盤裡,太子妃做什麼都不會有事,也沒哪個膽大的下人傳出去。
可若是不謹慎地傳出點什麼,還不知道外面會傳成什麼樣,會不會連累到太子?
朝堂上盯著太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連帶著裴織這位太子妃的一舉一動備受人關注,否則三公主生病一事,也不會引來如此多的關注。
幸好當時裴織反應快,第一時間趕去永福殿,在嫻妃向皇上告狀之時,她正好在場,縱使嫻妃因三公主生病遷怒她,也不敢隨便亂說。事後有皇上出手處置伺候三公主的宮人,將這事定為宮人伺候不當,才沒有牽連到裴織身上。
事情雖然已經過了數日,芳菲等丫鬟回想起來,仍是後怕不已。
皇宮確實是個吃人的地方,稍有不慎,就會牽連諸多,教人不得不謹慎。
裴織讓三個丫鬟回去反省,繼續窩在暖炕上,取了一本遊記翻看。
這本遊記是她從東宮的書房角落裡找到的,書頁泛著黃,扉頁微微卷曲,看它記錄的時間,竟然是前朝所記。
裴織以前沒看過,語言敘述得極為生動優美,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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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贽回來時,就見她專心致志地看遊記。
他坐到她身邊,將人抱到懷裡,下巴抵在她的肩窩上,和她一起看遊記,輕笑道:“這遊記孤以前好像看過,你是從書房裡找出來的?”
“是啊,不知被誰塞到書架的縫隙裡,費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出來呢。”裴織皺眉,“殿下真是太不愛惜書籍。”
“是孤的錯,孤日後改。”太子殿下認錯的速度非常快。
裴織偏首看他,在他臉蛋上親了一口。
她最喜歡他坦坦蕩蕩的性格,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會因為自己是太子,就死鴨子嘴硬,不肯認錯。
由此可見,他並不像外界傳的那般不堪,反而是一個難得的坦蕩君子。可惜,因為常年受頭疾之苦,加之氣場強大,滿眼兇戾,看著就不像個好人,也不怪世人誤會他。
秦贽的心思不在書上,見她的眼睛仍盯著書,忍不住伸手將書抽走。
“阿識,夜深了,咱們先就寢吧?”
裴織:“……”
說是就寢,其實仍是鬧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歇下。
裴織累得打哈欠,就知道這位太子殿下回來要鬧騰,隻是時間都很晚,還要繼續鬧,那就過分啦。
“你不是說就寢嗎?”她拿他的話來堵他。
“……再等等。”
裴織伸手推了推,將他作亂的手按住,含糊地說:“阿贽,我困了……”
見她確實困,秦贽終於大發慈悲地放過她,將她摟到懷裡,親了親她紅撲撲的臉蛋,沙啞的聲音說:“先前孤去見父皇,父皇竟然不要臉地向孤邀功……”
裴織:???
“三公主的事,確實是阿識委屈。”秦贽憐愛地說,“孤知道父皇會護著你,所以沒有回來,阿識不會怪孤吧?”
裴織清醒了一些,“不會,像這樣的事,其實我能自己解決,你相信我嗎?”
她擁被坐起,與他對視。
此時她眼裡沒有絲毫的睡意,格外的清醒,目光明亮中透著銳意,壓根兒就不像是一個養在深閨裡的柔弱少女。
秦贽的心髒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
他不知道她曾經到底經歷過什麼,為何身上總有一種矛盾又神秘的氣息,如此的教人著迷,連老三都為她傾心。就像此刻,長發披散的少女明明極為柔弱,但她一身遮掩不住的銳意鋒芒,不僅不會讓他難以接受,反而升起一種旗逢對手的戰慄感。
男人憐愛柔弱的女人,同時也喜歡徵服強悍的女人。
她是柔弱的,宛若枝頭上欺霜賽雪的寒梅,迎著風雪,教人不免憐惜。但同時她又是頑強的,風霜雨雪,不會讓她輕易凋零。
這樣的姑娘,他如何不喜歡?
最初產生的好感,是緣自於她獨特的氣質,神秘而矛盾,漸漸地惦記在心上。
不管她如何將自己偽裝成普通人,其實她真的一點也不普通,隻要有心,便能發現她的獨特,她的美好。
“阿識,孤相信你。”秦贽將她擁到懷裡,“但孤也想保護你。”
他是男人,受到的教育和理念,都是要保護自己的妻兒,縱使知道她可能並不需要人保護,可他仍是想保護她,將她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下,免她憂、免她懼。
他們可以並肩同行,也可以互相護持。
裴織露出笑容,眼裡的鋒芒斂去,她親了親他的臉,柔聲細氣地說:“我知道,我也很樂意被殿下保護。”
她可是立志做鹹魚的,有人為她撐起一片天,讓她快樂地做鹹魚,當然高興啦。
但感情是雙向的,若隻有一個人努力付出,另一個人一味索取,再深厚的感情也會有消耗的一天,雙向奔赴的感情才是最美好,也最讓人難忘。
所以在他無暇顧及時,她也能為他分憂,並不需要他分心為自己擔憂。
兩人重新躺下,但心情都有些不一樣。
秦贽摟著懷裡的人,一顆心激蕩不已,久久不能平靜。
如今他仍是不知道三月份時,自己為何會突然失憶,卻很慶幸失憶後,他仍是記得她,在老三動手之前,同她定下名份,沒有錯失她。
如果當初他莫名失憶,甚至連她都不記得……
想到這裡,太子殿下覺得自己對三皇子還是太過客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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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朝後,三皇子剛走出金鑾殿,就被人叫住。
“太子殿下。”三皇子驚訝地看著他。
在正式的場合,三皇子一般稱“太子殿下”,很少會像二皇子那般口無遮攔地叫“太子哥”。
秦贽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抬著下巴朝他道:“老三,你同孤來。”
三皇子不知道他叫自己去做什麼,不好拒絕,跟了過去。
眼看兩人離開,二皇子追了出來。
“太子哥,老三,你們要去哪裡,我也去。”
秦贽道:“隨便。”
還未離開的朝臣看著三位皇子一前一後離開,目光微閃,不由琢磨著他們要做什麼。
不久後,他們終於知道三位皇子要做什麼,太子竟然將兩個兄弟叫去演武場,然後一對二,憑一己之力,將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揍了一頓。
當然,對外的說法是,太子和兩個兄弟切磋。
兄弟間的切磋,自然不叫揍。
二皇子抹去嘴邊的血,痛叫道:“太子哥,你下那麼重的手做甚?”
三皇子坐在地上,劇烈地喘著氣,渾身都疼得厲害,默默地回想,自己最近到底哪裡招惹到太子?他明明安分守己,在朝堂上也沒有隨便出風頭。
可惜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秦贽接過宮人遞來的溫水一飲而盡,朝坐在地上歇息的兩個兄弟道:“你們太弱了,多久沒練過?”
三皇子默默垂下頭。
二皇子很不服氣,“胡說,我天天都有練的,每晚都和侍衛對練過才入睡。倒是老三,瞧他這副弱雞樣,肯定時常偷懶。”
士可殺不可辱,三皇子終於忍不住,“我的箭術比你們都厲害。”
“箭術厲害有什麼用?你能在馬背上三箭齊發嗎?”二皇子嗤笑一聲。
三皇子:“……”
秦贽擦去臉上的汗,“行啦,你們起來,孤帶你們去看好東西。”
“好東西?”二皇子雙眼一亮,“太子哥,是不是復合弓?”
三皇子神色迷茫,復合弓三個字讓他的眼皮跳了跳,眸色幽深幾分,拖著被太子揍疼的身體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