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著痕跡地看過去,見他們的眼神若有似無地飄向自己的肚子,終於明白這些人的想法,不禁有些無語。她從來沒想過,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多人為她的肚皮操心。
秦贽發現她的異樣,往周圍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麼,隻是桌子底下,借著衣服的掩飾,握住她的手。
絲竹之聲響起,一群打扮妖娆的舞姬旋身而入,在殿中翩翩起舞。
這是鍾鼓司特地為除夕宮宴編的歌舞,每一個舞姬都十分美豔動人,舞姿更是大膽撩人,很快眾人的心思都落到殿中央的歌舞上。
為首的舞女面覆白紗。
當她高高地跳起時,白紗突然滑落,露出一張美豔動人的臉龐,一雙眼睛宛若貓眼石,波光流轉間,仿佛透著幾分墨藍色,再看她的五官,較之中原人深刻,皮膚像牛奶般,一看便知道有外族的血統。
舞女每次旋轉時,一雙貓兒似的嫵媚大眼睛都會往上首位置瞥去,仿佛拋出一個勾魂攝魄的媚眼。
正好那邊坐著皇上和太子。
雖然不知道她勾的是哪個,但宮妃們都氣壞了,一雙雙噴火的眼睛瞪向那舞女,恨不得將她撕了。
像這種在宮宴上獻舞,也是鍾鼓司的伎人出頭的機會,若是能讓貴人看上,討到身邊,便能脫離樂伎之身。
如果能讓皇上或太子看上,連宮妃都做得。
所以也不怪那群宮妃們如此嫉惡她們。
宮妃們不僅防著這些勾引皇上的小妖精,還為裴織這太子妃急。
看太子妃一臉興味盎然地欣賞歌舞,並沒有意識到這些舞女的目的,都恨不得過去提醒她,讓她長點心吧。
想到太子妃剛嫁過來,不懂這其中的門道也能理解,等她日後吃過虧,估計她就懂了。
對太子妃懷有惡意的人其實不少,究其原因,不過是嫉妒罷了。
Advertisement
所以也有很多人暗中幸災樂禍地看戲,巴不得太子能看中那有外族血統的舞女,將她討到東宮,屆時就有樂子看了。
她們就不信,太子妃會是個大度的,能容忍太子納其他女人。
現在太子身邊沒有側妃和侍妾,不代表以後會沒有。
直到那一舞罷,舞女退下,皇上和太子仿佛都沒什麼反應。
反倒是一些宗室弟子眼巴巴地看著,直到人都走了,還戀戀不舍,若不是皇上在上面坐著,隻怕都要叫那些舞女回來再跳一個。
這讓那群提著心的宮妃們松了口氣,然後看太子的眼神不禁納悶。
太子好像連個眼神都沒遞過去,也不知道他是真不好女色,還是隻愛重太子妃一個,暫時沒那心思。
宮宴結束,宮人在廣場點起煙火,一束束燦爛的煙火升空,在半空中爆炸開。
所有人都走出太和殿,站在廊下看煙花,一些年紀小的孩子跑來跑去,到處亂竄,歡聲笑語不斷。
看完煙火後,昭元帝在一群宮妃們盼望的目光中,親自送太後回慈寧宮。
宗室們也跟著離開皇宮。
裴織和秦贽一起回東宮。
回到東宮,宮人極有經驗地提前準備了熱氣騰騰的膳食,雖然沒有宮宴上的豐富,卻是剛出爐的,熱呼的。
裴織終於美美地吃了一頓。
吃飽喝足,兩人坐在窗邊的榻上,邊說話邊守歲。
天色已經暗下來,天邊時不時能看到煙花,除了皇宮的,還有外面百姓點的,整個京城一片熱鬧非凡。
這是他們成親後一起過的第一個年。
不管是裴織,還是秦贽,都覺得十分新鮮,也十分珍惜。
秦贽將她納在懷裡,用毛毯裹著兩人,時不時親她一下,眼神珍愛無比。
他身上很暖和,傳遞過來的溫度源源不斷地溫暖著她,裴織越發的泛懶,覺得冬天裡有個人能這般悉心地摟著她、照顧她,為她取暖,是一件非常棒的事。
心情高興之下,她仰首承接他落下來的吻。
直到兩人的氣息漸漸地不穩,秦贽硬生生地停下來。
明兒是年初一,還有一大堆的事要忙,他不敢鬧她,省得累到她。
裴織趴在他懷裡,突然想到什麼,說道:“殿下,今兒除夕宴,你有沒有注意到,殿上有很多人都盯著我的肚子……”
秦贽驟然冷下臉,“不必在意,那些人是吃飽闲著的。”
“那你呢?”裴織瞅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秦贽卻沉默下來。
外面響起煙火升天的爆炸聲,遙遙地傳來,像在耳邊炸開一樣,他的沉默讓時間仿佛變得格外漫長。
半晌,他聲音有些沙啞地道:“阿識,孤暫時不想要孩子。”
“為什麼?”裴織原本應該高興的,因為她也不想這麼早就懷孕,對身體不好。
但她又敏銳地察覺到他話裡蘊藏著什麼異樣的信息,如同先前他突然的沉默,他似乎對於孩子的到來,並不是那麼的急切,甚至是抗拒的……
秦贽下意識地摟緊她,聽到她發出一聲痛呼,嚇得他趕緊松開力道。
裴織揉著腰,抱怨道:“殿下,你力氣太大了。”
“抱歉。”他歉意地為她揉揉腰,又在她臉上親了親,滿臉歉然。
裴織當然不是生他的氣,故作輕松地笑,“沒關系,其實也不是太疼的。”
她在他懷裡乖巧地笑著,明眸如水,乖得讓人為之心軟。
秦贽默默地收緊力道,將她密密實實地契入懷裡,將臉埋在她的頸窩間,輕聲道:“阿識,咱們還年輕,先不要孩子,好不好?”
“殿下,能告訴我為什麼嗎?”裴織柔聲問,實在好奇,為何他會有這樣的念頭。
作為儲君,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急著要後代才對。
秦贽搖頭,聲音悶悶的,“現在不能告訴你。”
“那什麼時候可以?”
他沒有說,隻道:“阿識,就算咱們沒有孩子,孤也會一直待你好的……你不用羨慕誰,以後咱們會有很多孩子的。”
這話充滿矛盾,先是說沒有孩子,又說以後會有很多孩子,難不成孩子是撿來的不成?太子爺在某些事情上再單純,也不至於犯這種錯。
裴織越發的奇怪他的態度。
知道他暫時不會說明原因,裴織不由也沉默下來。
秦贽默默地摟著她,充滿歉意的吻落下來,微垂的眼睑遮掩住那雙鳳眸,裡面氤氲出暗沉的眸色……
眼看時間差不多,裴織終於打破沉默,“殿下,該去休息啦,明兒一大早還要起呢。”
年初一比除夕還要忙,朝臣命婦進宮朝見,給皇上和太後請安拜年,裴織覺得這皇家之人,過年不是放松吃喝玩樂的。
秦贽知道流程,沉默地抱著她回內室歇息。
這是兩人成親以來,第一次避而不談某件事情。
第93章 裴絹病重。...)
大年初一, 夫妻倆都起了個大早。
今日的行程比昨日還要趕,從早忙碌到午後,像趕場子一樣。
夫妻倆穿上厚重的禮服,簡單地用過早膳, 便分頭行動。
秦贽先去太和殿。
今日皇上要帶著太子先去祭拜神靈和先祖, 接著在太和殿舉行“開筆”儀式, 然後會帶領王公大臣前往後宮給太後請安拜年。
除此之外, 還有百官的賀歲大典。
裴織那邊也不得闲。
按大禹的祖制, 大年初一,除了宗室女眷外, 在京的命婦亦要進宮給宮中貴人請安。
等裴織抵達慈寧宮時, 後宮的嫔妃和公主們也是早早地來到慈寧宮, 一群人紛紛給太後請安拜新年。
拜完新年禮後, 太後讓眾人入坐。
“今兒進宮的人不少,太子妃,屆時要辛苦你了。”
裴織起身行禮,精神熠熠地道:“皇祖母,能為您分憂, 孫媳一點也不辛苦。”
看她明亮的雙眸,眉眼間喜俏的笑意, 還有那精神抖擻的樣子, 確實看不出什麼辛苦。老人家最喜歡年輕人精精神神的樣子, 看到太子妃的笑臉, 太後也覺得渾身都有勁,不禁跟著笑起來。
周圍的宮妃們也跟著笑, 暗罵太子妃可真敢說,如果這宮裡還有皇後, 哪裡需要她給太後分憂?
說到底,要不是這些年皇上一直壓著不肯再立後,也不至於每年新年之際,宗室和命婦進宮給貴人請安拜年,需要太後親自出面主持。
往年時,由於太後年歲大了,精神不繼,勉強接見一些重要的命婦後,便由兩位貴妃帶著四妃協同接見。
雖說她們不是皇後,卻幹著皇後的活兒,心裡多少是舒暢的。
今年宮裡多了個太子妃,縱使是皇上的貴妃,也須得往後排,主持命妃請安之事,由太子妃負責。
太後說完,朝兩位貴妃道:“今年是太子妃嫁過來的第一年,她年紀還小,你們要從旁協助,多提點她。”
麗貴妃和梅貴妃都起身應是,隻是兩人心裡如何想,隻有她們自己知曉。
**
天色微微亮,宗室女眷和命婦紛紛進宮。
威遠侯府的馬車緩緩抵達宮門前,威遠侯夫人和兒媳婦梁萱剛下車,便見一個內侍笑容滿面地迎過來。
“你們可是威遠侯夫人和世子夫人?”
待威遠侯夫人應是,那接應的內侍笑起來,一邊領她們進宮,一邊同她們說話,言語親切,神態謙和,哪有平時內侍面對外命婦時高傲的模樣。
這一幕讓很多進宮的命婦看到,羨慕之餘,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往年命妃進宮給貴人請安拜新年,誰知道威遠侯府的女眷是哪些?不說有宮人引路,連安排歇息的地方都是四面透風的偏殿,周圍能說得上話的也就隻有那麼些人,威遠侯府的女眷混在人群中根本不起眼。
可如今因為威遠侯府出了個太子妃,不說宮人的態度改變,連進宮拜年都有宮人殷切地引路,一路帶去燒著火盆的溫暖大殿歇息,還有熱茶點心地備著。
果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康平長公主今日也攜著女兒進宮給太後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