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伺候的宮人駭得差點忍不住跪下去。
直到太醫令檢查完,昭元帝第一時間詢問:“太醫令,太子怎麼樣?”
太醫令臉色沉重,說道:“皇上,太子殿下這情況,和去年他從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時回來的一樣。”
和承恩公府的春日宴一樣?
那豈不是……
“是什麼原因?”昭元帝寒著聲問。
“若說原因,就是……”太醫令不由看了眼安靜地守在床尾處的太子妃,發現她的臉色也是蒼白得厲害。
昭元帝抬眸看了她一眼,擺了擺手,“無妨,你盡管說。”
太醫令見皇上不欲瞞著太子妃,便道:“皇上,究其原因,可能是殿下遇到什麼特定之物,誘發他的頭疾發作,去年那次也是如此。”
裴織聽到這裡,不由看了太醫令一眼。
太醫令雖不知道精神力,但判斷還是有些根據的,可不就是有某些特定的東西引發他的精神力暴、動。
昭元帝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已經第二次了。
第一次時,不管他讓人如何排查,都查不出誘發太子頭疾發作的原因,後來太子大婚後,情緒日漸穩定,頭疾之症比以往要輕緩,他還以為他正在好轉,哪知道不過一年,又開始爆發。
他眼裡掠過幾分沉痛,朝太醫令道:“你先開藥,務必要讓太子清醒過來。”
他的聲音裡蘊著幾絲旁人無法覺察的顫音,已經作好最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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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令應是,趕緊下去開藥。
昭元帝站在床邊看了太子一會兒,目光轉到守在床尾處的太子妃身上。
發現她的臉色和床上的太子一樣蒼白,不由安撫道:“太子妃不必擔憂,太子的身體素來很好,不會有事的。”
裴織分心朝他嗯一聲,依然沒有動。
昭元帝見狀,也不再勸她。
因為太子總在他耳邊嘮叨太子妃的神異,他雖然對太子妃的來歷仍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但也知道太子妃確實不似凡人。她拿出來的每一樣東西,都對大禹有利無害,功在千秋,昭元帝便對她睜隻眼、閉隻眼。
但此時看到太子沒有知覺地躺在床上,他突然又希望太子妃就像太子說的那樣,不是尋常凡人,能讓他脫離所有的痛苦。
就算讓他承認秦氏之子是男狐狸精也認了。
昭元帝在東宮待到天色暗下來。
太醫令開好藥後,就趕緊讓人煎藥,接著給太子喂藥。
太子在昏迷之中,牙關咬得死緊,藥汁從嘴角流出來,根本沒咽下多少,還是昭元帝端過來,自己含住直接喂進去的。
看到這一幕,裴織的精神力亂了幾分。
正纏著她的幾根粗大的精神絲打了個結,仿佛在問她發生什麼事。
太子妃無奈地用精神絲甩了它們幾下,又看向昏迷中的太子殿下,突然懶得去想是不是以前也發生過好幾次這種事。
看來昭元帝對這兒子確實是真愛無疑。
天色暗下來時,太後也乘著夜色來到東宮。
“母後,您怎麼來了?”昭元帝驚訝地問。
太後扶著華嬤嬤的手,臉上滿是擔憂,“哀家聽說太子出事了,怎麼能不來看看?皇上,太子現在如何?”
昭元帝道:“太醫令已經來看過,也喝了藥,還未清醒。”
太後憂心忡忡,“怎麼會突然昏迷?難道太子的病……”她欲言又止,看到皇帝面上的神色,心口一梗。
“皇上,難道太子真的……”
昭元帝輕輕地應一聲,聲音幹澀,低低地說:“母後,太子每次昏迷,都預示著他病情的加重,朕擔心……”
明明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再昏迷,為何突然又發病了?
是不是情況已經越來越嚴重?
太後也沉默下來。
她想起當年皇上還是太子之時,每當他昏迷一次,醒來時的身體就會垮一分,直到贽兒降生才漸漸地好轉。
太後和皇上說了會子話,便進去看太子。
看到守在一旁的太子妃,以及那連燈光都遮掩不住的蒼白臉色,脆弱得仿佛隨時暈厥過去,看得太後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她坐在床邊,伸手去摸了摸太子冰冷的額頭,心裡沉重又難受。
雖然這樣的事情,她見過不少,可每一次都會讓她揪起一顆心,擔心他這一昏迷,就永遠醒不過來。
這次太子也是毫無預兆地昏迷,可謂是來勢洶洶,如何不讓他們揪心難受。
太後縱使憂慮之極,面上也不敢表現太多。
她給太子掖了掖被子,朝旁邊的裴織道:“太子妃,你也不用太擔心,太子一定會沒事的。”
裴織朝她笑了笑,神色平靜,“皇祖母,孫媳知道,殿下不會有事的,最多三天,他就會醒來。”
三天?
太後疑惑地看她一眼,難不成太醫令為了安慰她,和她說太子三天後能醒?
太子妃臉上的平靜看在她眼裡,以為是故作鎮定,笑容也透著絲絲脆弱,讓太後心裡越發的難受,坐了會兒,便起身離開。
走出殿門口,她對守在那兒的錦雲道:“你也勸勸太子妃,莫讓她熬壞身體。”
錦雲恭敬地應是。
太後輕嘆一聲,不是他們此時還有心思關心其他,而是從太子三歲以後,她和皇上小心翼翼地護著他長大,這種事遇到多了,已經麻木了。
太後走出去,便見正殿裡,皇上和太醫令正在商量太子的病情。
等太醫令下去,太後走過去,朝身後的宮人擺擺手,讓他們退下。
殿內隻剩下母子二人,太後以不容質疑的語氣道:“皇上,等太子醒來,一定要讓他盡快和太子妃生個孩子!”
昭元帝神色一滯,“母後,朕答應太子……”
“皇上!”太後不悅地道,“難道太子的性命比不過你的承諾?”
昭元帝被她堵得一梗,太子的性命當然比皇帝的承諾更重要,可是……
太後沉著臉說:“太子是哀家看著長大的,他的優秀有目共睹,日後若是他登基,大禹定會比現在更好!除了太子,哀家並不覺得其他皇子能繼承皇位……皇上,你也想將這江山傳給太子罷?”
昭元帝苦笑,“母後,朕當然屬意太子,他是朕親手教養長大的,朕信任他,也願意將大禹的江山交給他。”
“那你還猶豫什麼?”
昭元帝面露無奈,“母後,朕答應過太子,還是想要試一試,說不定太子妃有辦法呢?”
“太子妃能有什麼辦法?她……”
太後張了張嘴,然後沉默下來。
昭元帝見她臉上的猶疑,沉重的心情難得多了些輕松,“母後,您應該也發現了,太子妃確實不是尋常人,說不定太子妃有辦法呢?朕還是想試試。”
太子為何執意隻娶太子妃一人,不納二色?
除了太子是個痴情種外,也因為太子妃值得。
萬一太子妃真像太子說的那樣,太子妃有辦法為太子緩解他的頭疾,生不生孩子倒是其次。
秦氏之子飽受頭疾之苦,昭元帝心裡也不希望後代子孫要經受這等苦楚,若太子妃有能力化解,豈不是更好?
太後抿著嘴,心情實在不好,可也不知道說什麼。
當初皇上私下和她說太子所求的恩典時,她覺得匪夷所思,難以理解,不明白同樣是秦氏之子,太子為何偏偏是個痴情種。
難不成真像太子所說的那樣,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和他一樣受苦。
眼看天色不早,昭元帝擔心太後的身體熬不住,讓人將她送回慈寧宮。
昭元帝留在東宮裡守著。
不過等他發現這裡還有一個太子妃,猛地反應過來,太子已經迎娶太子妃,太子有太子妃照顧,作公爹的留在這裡守著似乎不太妥。
以前每次太子出事,都是他守著,一邊守一邊處理政務,久而久之,倒也習慣了。
昭元帝道:“太子妃好生照顧太子,朕先回去了,明兒再過來看他。”
裴織起身恭送,“父皇慢走。”
昭元帝又看一眼床上的太子,帶著凝重的心情離開。
昭元帝一走,裴織終於支撐不住,整個人趴在床邊,冷汗如漿,瞬間就湿了被子。
“太子妃,您怎麼了?”
芳菲芳草焦急地看著她,就要去叫太醫。
“沒事。”裴織聲音平靜,“可能是晚膳沒吃,所以餓到了。”
聽到這話,兩個丫鬟趕緊去廚房給她弄點吃的。
她們知道太子妃的食量,也不假手他人,簡單地做了一大盆雞蛋面端進來,並關了門,不讓外面的宮人窺探。
裴織沒有力氣拿筷子,坐在那裡,由著芳菲給她喂面。
一大盆的雞蛋面帶湯,她都吃光了。
兩個丫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每次太子妃臉色不好,讓她多吃些東西就能恢復。
果然,她的臉色恢復幾分,可見比起藥,食物更能讓太子妃的身體恢復,雖然這情況看著有些詭異,但兩個丫鬟忠心耿耿,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裴織漱過口,換下身上汗湿的衣服後,便爬上床。
她摟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躺下,對守在床外的兩個丫鬟說:“我先睡會兒,若是有人過來,記得叫醒我。”
芳草掖了掖帳幔,輕聲道:“太子妃,您睡罷,奴婢和芳菲會守著的,不會讓人進來。”
帳內漸漸地沒了聲音,兩個丫鬟坐在腳踏上,瞪著眼睛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