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水也跟了過來,她是個識時務的,不會在不該問的時候多嘴詢問,也是一副沉默的樣子。
一行人來到黎園的一處歇息的地方。
這裡的燈光較之其他地方比較暗,昏暗迷離的光線中,隻見秦贽坐在庭院裡的石桌喝茶,隨安和幾名侍衛守在附近。
裴織走過去,聞到從太子爺身上飄來的一股濃烈酒味。
這喝了多少酒啊?
她再往太子爺臉上看過去,玉面微紅,酒意為那張俊美的臉添了幾分邪肆張狂,他姿態隨意地坐於夜色庭院之中,像一個浪蕩的風流公子,壞得讓女人心痒難耐。
“阿識,你來了。”他開口喚她,抱怨道,“你再來晚一些,孤就要被亂七八糟的女人摸了。”
趙夫人和溫如水:“……”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再看太子爺那副不高興的模樣,一時間,兩個女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裴織走過去,問道:“怎麼回事?”
秦贽拉著她的手握住,渾不在意地說:“孤先前喝多了酒,想去歇息一下,沒想到突然跑出一個女人強行往孤身上撲,還想抱孤……”
“那你被抱了?”
“沒有,孤將她踹開了。”太子爺一臉驕傲地說。
裴織想起他的腳力,轉頭問隨安,“那姑娘呢?沒事吧?”
隨安微微躬身,平靜地說:“那姑娘吐了口血,臉色很不好,在那邊房間裡呢。”裴織不意外會有這結果,太子爺的武力在海寇島上就見過,怎麼可能會輕易讓個不相幹的人近身?膽敢出其不意冒出來的,自然是這等下場。
她轉頭朝趙夫人道:“趙夫人,麻煩你去看看那位姑娘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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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夫人已經提心吊膽好久,也詫異於太子和太子妃之間相處的情況,發現遠比外人猜測的還要親昵恩愛,容不得其他女子插足。
她朝太子和太子妃福了福身,趕緊跟著隨安去前面的廂房。
溫如水不想留下來當電燈泡,也跟著過去了。
門是開著的,隨安帶她們進去。
屋子裡隱隱有血腥味飄蕩,還有低低的呻、吟聲,趙夫人就著燈光往床上一看,臉色大變。
床上躺著的面如金紙的姑娘正是他們府裡的三姑娘。
聯想先前太子說的話,趙夫人如何不知道三姑娘這是趁踐行宴,想將自己獻給太子,哪知道太子防備心極重,人剛跑過來,就被太子當成刺客踹開。
幸好太子還記得今兒是踐行宴,黎園被護得密不透風,刺客是進不來的,所以下腳沒太重,否則以三姑娘的嬌弱,估計人已經沒了。
三姑娘還有意識,朦朧中見到趙夫人,努力地伸出手,痛苦地叫道:“……母親,我好痛,求您救救我……”
趙夫人真是恨得想她一死了之算了。
她沒想到三姑娘會如此大膽,竟然私底下做出這種事,以為自己主動向太子獻身,太子就會收下她。
想什麼美事呢?以為太子是個見到女人就邁不動腳的色胚嗎?
隻要想到三姑娘做出這種事,不知道會不會連累他們一家,趙夫人心裡就恨得不行,對她絲毫沒有憐惜。
可太子讓人將她叫過來,她也不知道太子是什麼意思,隻能提心吊膽地詢問隨安。
隨安面無表情地道:“這位姑娘聽說是趙大人府上的千金,雖然行為放肆了點,讓殿下誤以為是刺客,不過好歹也是一條命,殿下讓你們趕緊將她帶回去,找個大夫治治。”
趙夫人心弦一松,知道太子這是給他們面子。
趙鶴好歹是一城府尹,辦事能力也不錯,這些日子幫太子做了很多事,看在他忠心又能力不錯的份上,太子決定給他個面子。
所以才會讓人通知太子妃和趙夫人過來。
但這不代表太子爺喜歡被人如此冒犯。
溫如水看到床上三姑娘的下場,心裡倒抽口氣,嚇得手腳發涼。
她覺得,如果當初裴絹和自己真的不管不顧跑到太子爺面前自薦,三姑娘就是她們的下場,甚至她們會比三姑娘更慘。
太子就是個大殺器,壓根兒就不能攻略的。
她慶幸自己沒有對太子出手,也及時向太子妃投誠,太子爺現在雖然沒有正眼看自己,可也將她當成太子妃的狗腿子,還是給幾分薄面的。
這樣不比被太子一腳踹飛好嗎?
**
趙鶴很快趕過來。
這時太子和裴織他們已經離開,屋子裡隻剩下夫妻二人。
趙鶴看到床上已經陷入昏迷中的三姑娘,臉色是黑沉的,顯然也沒想過三姑娘竟然生出這種心思。
“早知道我就將她留在府裡。”趙夫人後悔地說,“當初她主動詢問太子的事,我就覺得不對勁兒,可恨我沒多想。”
趙鶴嘆了口氣,如何能責怪夫人?
府裡的嫡女庶女都是由夫人教養,夫人素來公平公正,一視同仁,大女兒和二女兒都被教養得極好,三女兒卻不知道是不是天性如此,不管怎麼教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心裡的主意極多,心比天高,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他心裡有些不得勁,突然覺得男子納妾真不是什麼幸事,瞧瞧李家,再瞧瞧自己……
趙鶴無奈地道:“先將她帶回去罷。”
他在心裡琢磨著太子的態度,擔心他因為這事對自己有意見,決定明兒就去行宮給太子賠罪,至於以後,隻能更加忠心地為太子辦事,趙家徹底地綁在太子的船上。
第179章 回京路上。...)
翌日, 趙鶴夫妻倆一起來到行宮。
趙鶴被人帶去見太子,裴織則在一處偏殿接見了趙夫人。
“趙夫人,你們家的三姑娘還好吧?”裴織詢問。
趙夫人下意識地覷了眼裴織,見她神色如常,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松口氣, 還是該感慨太子妃的胸襟。
同樣都是女人, 哪裡不懂女人的心情?
沒有一個女人會願意看到丈夫左擁右抱, 或者看到有其他女人覬覦自己的丈夫, 甚至還為此付出行動。就算沒有成功,也會引起心裡一陣不適及惱怒。
但太子妃如此鎮定坦然, 又豈不是太子給她的信心, 讓她明白, 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 太子都不會放在眼裡,無需她主動去鬥,去弄髒自己的手,太子就已經扼殺所有可能會發生的事,不給其他女人任何機會。
這樣的男人這世間並不是沒有, 卻極為罕見,更不用說像太子這樣身份的男人。
不過, 趙夫人隻要想到太子妃的本事, 太子妃的才情容貌、手腕胸襟, 又明白太子為何會對她一心一意。
她合該得到男子如此深情以待, 無法辜負。
縱使是太子,也不過是一個尋常的男子, 他會傾慕優秀的女人,會為她痴心不負。
趙夫人道:“昨兒回去後, 我們請了大夫去看了,三姑娘的情況還好,隻是她身體本就嬌弱,日後可能會留下心疾之症。”
被太子當著心窩子踹了一腳,能留下一條命都算不錯了。也幸虧太子當時反應過來,沒將她當成刺客處理,否則她現在估計已經沒命。
對此,趙鶴也不能說什麼,反而要感激太子留她一條命。
太子確實給他幾分薄面,否則隻需隨便給三姑娘安個罪名,就能置趙家萬劫不復。
頓了下,趙夫人委婉地道,“等三姑娘的身體好些,我們會將她送去鄉下的莊子養病。”
這話也算是變相地放棄了趙三姑娘。
她做出這樣的事情,差點連累到整個家族,趙鶴就算有一片拳拳之心,也無法為她開脫。更不用說趙鶴夫妻倆還有其他的兒女,不可能為一個三姑娘置他們不顧。
三姑娘畢竟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
裴織端起茶,慢慢地喝著,神色淡漠。
溫如水心裡卻有些難受。
誠然,她十分不恥趙三這種舉動,好好的姑娘,竟然一個勁兒地想給人家當妾,趁著太子喝醉與他造成既定的事實。
可聽說她落得這下場,她仍是十分難受。
當初她被系統逼著去攻略太子,也是因為太子沒有成親,如果當時太子已經成親,打死她也不會想攻略太子。
作為一個三觀正常的人,她實在無法忍受妾室和小三這樣的存在。
就算在這時代,妾是合法的,可觀念上無法接受,她也沒辦法。
趙三行動之前,難道就沒想過太子看不上她,或者太子酒醒後,隻將她當成一個豔遇,隨便找個借口打發,壓根兒沒想過帶她回京?
或者她想過,隻是她以為自己父親的身份,多少能讓太子高看一眼。
若是太子納了她,便能將趙鶴收於麾下,也讓太子在江南這邊有個心腹和眼線,有什麼比聯姻更鞏固的利益?
趙三姑娘就是太聰明了,想太多,才會做出這種事。
她用自己的觀念來看待太子,若是其他男人,或許他們會順勢收下她,將趙家綁在自己船上。
可太子卻是不需要的。
皇帝還年輕,太子並不需要急著建立自己的勢力,反而可能會因此讓皇帝猜忌,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太子不會做。
就算他想趁機收幾個心腹,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納人家的女兒,如此豈不是大咧咧地告訴世人,青河府的趙鶴是太子的人?
這世間女子活在這世道上,本就極為艱難,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因為稍行踏錯,就沒有回頭路。
趙三因一念之差,毀了自己的後半生,如何不讓人噓唏。
趙夫人離開後,溫如水悶悶不樂地坐在裴織面前。
她看向裴織,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嗎?”裴織含笑問。
溫如水嘆道:“這世間女子實在不容易,真的不能踏錯一步,否則後半輩子就沒了希望……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我心裡很難受,趙三是做得不對,可是……”
一時間,她實在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心情。
裴織心裡了然,“你並不是在可憐趙三,你是可憐這世間女子的命運,是嗎?”
溫如水怔然片刻,點點頭,臉上露出失落之色。
其實從古至今,能活得瀟灑肆意的女人並不多,大多數女人的命運都是坎坷的。以前沒有接觸時,她可以當作不知道,如今連續知道賀清婉和趙三各自的命運後,她心裡生出無數感慨。
裴織沒有安慰她,隻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努力地讓這世道變得更好,讓女人活得更自信,給她們提供一個能讓她們自己改變命運的機會。”
“什麼機會?”溫如水下意識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