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
還有比我更社死的嗎?
好羞澀。
我反手把聊天記錄全刪了。
隻要我的手機上沒有這些信息,我就不承認我發過。
就這樣過去了幾天。
閨蜜很稱職地撮合過我和她哥哥兩次,說一起吃個飯出去踏青玩玩。
都被她哥哥以工作忙、要開會為由拒絕了。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要說不難受,那是假的。
但後面發生了一件事,又讓我們重新有了交集ṱŭ̀⁶。
12
這天我值白班。
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剛進醫院,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萬顥天。
都遇上了,想著打個招呼吧。
但他低聲跟身邊的同事討論著什麼,目不斜視,跟我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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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顥天身後還跟著好幾個胸外科的主任醫師。
一群人匆匆朝急診的方向去了。
容不得想其他,我趕緊換了衣服。
進去急診室,才發現不隻胸外,腦科和婦產科的人也在。
「什麼情況?」
「送過來一個孕婦,被一輛收廢品的卡車給撞了,鋼筋穿過胸口,大出血,過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不醒,肚子裡的胎兒 8 個多月了,情況很危險。」
「家屬呢?」
「打過電話了,在來的路上。」
我戴上手套配合主任止血,看了眼患者,這一看嚇了一跳。
手上的紗布都差點掉地上!
「姐!」
我怎麼也沒想到送過來的孕婦是我姐姐。
看著躺在床上滿身是血的親人,我腦袋有一瞬間直接空白。
「寧枝,你是患者家屬啊?」
「她是我姐。」
萬顥天皺了下眉:「先讓她出去。」
我下意識就抓住了萬顥天的胳膊:「萬醫生,我姐姐不會有事吧?」
「寧枝我們先出去,這麼多醫生在這兒呢,會沒事的。」
我被同事拉到了外面走廊上。
我從小父母早逝,可以說是被姐姐拉扯大的,是姐姐供我讀的書。
和初戀姐夫結婚後,姐姐因為經常偷偷給我錢,不知道遭了婆家多少白眼和謾罵。
也是看我大學畢業,到醫院工作了,姐姐才有了這個寶寶。
如今命懸一線,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掌心滿是汗,我不停地摳著指甲以此來保持冷靜。
很快,幾科會診結束。
萬顥天是最後走出來的。
我快急死了,衝上前問:「我姐姐怎麼樣?她……」
「別擔心。」
萬顥天比誰都知道手術難度有多高。
但現在,除了這三個字,他什麼也不能保證。
看了眼眼前女孩著急到通紅的眼眶,和摳到流血的指甲,萬顥天眉頭又皺深了幾分。
「別做傷害自己的事,去清理下你的手。」
電梯剛好停到一樓,萬顥天說完急匆匆走了。
沒一會兒,姐姐老公和婆婆就趕到了現場。
隔老遠就聽到婆婆在喊:「孩子沒事吧?我孫子怎麼樣?」
同事:「阿姨,患者馬上要送到胸外做手術,麻煩你先去交個費。」
婆婆周芬聽到繳費一拍大腿:「就讓她出去買個菜做飯的工夫,就出了這檔子事兒,造孽啊!
「小護士,轉胸外做什麼啊,先保證我孫子的安全啊,我們周家三代單傳,孩子不能出事的。
「醫藥費多少啊?不會要花很多錢吧?
「肚子裡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的呀!」
「夠了!」我冷冷開口,「是你們懂還是醫生懂,這是急診,別在這兒吵吵鬧鬧的!」
「诶喲寧枝啊,才看到你。差點忘了你就在醫院上班了。」
周芬斜著眼:
「我們是不懂的呀,肯定沒你懂,你懂那麼多,你一定要救救你姐姐的呀,不然你姐姐白供你讀這麼多年書了。」
同事替我開口說道:「阿姨,我們是急診的,不是開刀醫生。」
周芬瞟了一眼:「還醫生呢,啥也不是,賠錢貨!」
急診室同事們都朝我們看了過來。
我抬眼,朝過來後就一聲不吭的姐夫王傳山道:
「姐夫,你老婆在上面等著做手術交錢呢,你就看著你媽在這兒扯闲篇地鬧?」
姐夫唯唯諾諾:「媽,我們去交錢吧,我剛聽醫生說小蓉情況很不好。」
直到主任過來講明了手術的嚴重性和急迫性,周芬才不情不願讓王傳山去交了費。
主任見我狀態很不好,特意給我調班放了兩天假。
在手術室外等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五個小時後,胸外的手術結束。
萬顥天出來後,徑直走過來對我說:「鋼筋順利拆除了,手術很成功,現在婦產科的主任在裡面親自操刀,希望母子平安。」
我緊繃一天的神經,這一刻終於放松了下來,眼淚奪眶而出。
「謝謝,謝謝你萬醫生。」
「我做了醫生應該做的而已。」
他剛走,閨蜜得知情況也趕了過來安慰我。
「枝枝,我剛剛看到我哥了。」
我輕輕嗯了一聲:「他給我姐姐做的手術。」
閨蜜抱了抱我:「心疼你,枝枝。」
又是漫長的幾個小時,其間閨蜜出去了一趟,帶回了一點吃的東西。
「我哥哥給咱們買的,小米粥,喝點吧枝枝。」
「我沒胃口。」
萬顥天不知道從哪兒出現,說道:「你不吃不喝也幫不了任何忙,你姐姐醒後還要你照顧,多少吃點。」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
是啊,他說得對,就那個窩囊姐夫和勢利眼婆婆,壓根不能指望他們好好照顧姐姐。
我不能倒下。
我端起外賣盒,哪怕再沒有胃口,還是全部都喝完了。
萬希希暗暗朝萬顥天豎起了大拇指:「哥!你看吧,還是你說話好使。」
13
萬顥天冷睨了自家妹妹一眼,做了個閉嘴的手勢:「好好吃你的飯!」
隨後看向我,「今天晚上我值班,有什麼事可以來值班室找我。」
中間護士出來一趟,又催繳費。
周芬在一旁推三阻四不想交,我站起身接過了護士手裡的單子。
但由於起得太猛,眼前倏然一黑。
這時,一隻強有力的大掌扶住了我的胳膊。
「貧血?」萬顥天問。
他捏了下大掌下的胳膊。
細瘦細瘦幹幹巴巴的,根本沒幾兩肉,敘利亞逃難的恐怕都比我胖。
不自覺帶了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責備:「平時不注意好好吃飯吧?營養不良了都。再忙也要注意身體。」
過了幾秒,我眼前才恢復了光亮。
萬顥天踢了萬希希一腳:「你陪她一起去。」
萬希希擺擺手拒絕:「哥,這是你們醫院,你比我更清楚繳費的地方在哪兒,你陪枝枝去唄。」
想到萬顥天明明看到了微信卻無視。
在醫院躲著我。
希希幫我約他,他也找理由拒絕。
我也不是那種不幹脆的人,既然人家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就不能讓人幫忙太多Ṫŭ̀ₙ。
我抽出胳膊:「哎呀我沒事,就是有點頭暈,一會兒就好了,我是醫生,對自己身體還是很了解的。」
一旁的周芬還在不依不饒:
「她姐姐為她花那麼多錢,供她吃供她喝,她為她姐出點醫藥費,該著呢!」
說實話,家長裡短不堪的一幕讓自己暗戀的人看到,心裡還蠻難受的。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所以我也沒有聽到,後面,萬顥天義正詞嚴地跟姐夫說的那幾句話:
「我妹是寧醫生的朋友,這兩天也大概了解過寧醫生的情況,有幾句話我想說一下。
「姐姐供養寧醫生,是她們姐妹情深的情分,你們沒資格拿她們姐妹間的感情道德綁架她。再者,寧醫生剛大學畢業還在實習期,能有多少錢?你們怎麼好意思這麼對一個小姑娘。」
萬顥天指著站在牆角打遊戲的男人。
「患者寧蓉是你的老婆,你母親的兒媳,她孕育的是你孩子,現在大人和孩子躺在手術臺上病危需要做手術,出醫藥費是你身為丈夫的責任!連這種責任擔當都沒有,結什麼婚生什麼孩子!」
姐夫王傳山嗤了一聲:「輪不到你教育我們,你算幾個東西?」
周芬平時最注重面子,看到萬顥天的話引得周圍的路人都對她指指點點,更是拔高嗓門:
「就是,你盡到你醫生的職責就行了,別人的家事你摻和什麼?你和寧枝什麼關系?有一腿吧你們!
「你這麼心疼她,你拿錢出來替她交唄,你們醫生工資高,不像我們打工的,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
「真沒想到寧枝也挺厲害的,剛實習就勾搭了一個男醫生,狐媚子!」
萬顥天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他是醫生,他們是病患家Ṫṻ₂屬,不能跟他們起衝突。
萬希希也被氣得不輕,拉了拉萬顥天的胳膊:「哥,別跟她們說了,說了也是對牛彈琴。」
她跟寧枝從大一就在一個宿舍,最明白這對母子有多無恥和無理取鬧的程度。
正巧這個時候萬顥天接到胸外同事的電話,說又來了一個棘手的病人。
叮囑了萬希希兩句後便趕了回去。
回到 25 樓,同事拍了拍萬顥天的肩膀:「不是輪到你休息了嗎,怎麼突然跟老顧換了班今天值班了?再好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啊哥們。」
萬顥天:「少管闲事,說正事,病人什麼情況?」
14
直到晚上十一點多姐姐才下手術臺,之後被推進了 ICU。
傷勢太嚴重了,小寶寶還是沒保住,隻有大人被搶救回了一條命。
周芬在醫院大鬧一通,說是姐姐害了她的孫子,快生了又出車禍,太不吉利。
王傳山就看著他媽在醫院鬧,不動如山一心隻有遊戲。
周芬惡狠狠地看著我:「等你姐姐醒來就辦離婚!你姐姐把我孫子克沒了!喪門星!」
我深吸了口氣,看向旁邊抽煙的男人:「王傳山,你媽讓你離婚,你怎麼看?」
他縮著肩膀,皺著一張臉看周芬:「媽,小蓉現在還沒醒呢,等她醒了再說吧。」
我冷笑一聲:「王傳山,你可真有種,連句硬氣地反駁你媽的話都不敢說,我姐姐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你就這麼對她!」
我揚手,啪地給了他一巴掌:「我真替我姐姐感到寒心!」
「小賤蹄子你怎麼還動手呢!兒子你沒事兒吧。」
見自己寶貝兒子被打,周芬揚手就朝我衝了過來。
「我打死你這個小賤蹄子!」
王傳山也梗著脖子朝我打了過來。
就在這時,我的肩膀被環住,預想中被打的疼痛沒有出現,反而被拉到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抬頭,視線所及,是萬顥天繃緊的嘴角。
「你打她一下試試?」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很想哭。
這些天,一邊擔心唯一的親人能不能扛過去,一邊還要受王傳山母子精神上的折磨,我早已疲於應對。
現在有個男人站在我前面,突然就有那麼一些繃不住了。
「醫院禁止喧哗吵鬧。」他冷冷地開口,「想被抓走你們就動手試試看。」
萬顥天剛好有事過來住院部一趟,沒想到就看到了這一幕。
他周身冷冽的氣場,嚇到了王傳山母子。
兩個人頓時偃旗息鼓。
萬顥天拉著我的手腕,一路把我帶到了他的休息室。
他倒了杯水放到了我面前的桌子上,隨後又折身關上了門。
嘆了口氣,開口道:「想哭就哭吧。」
我再也忍不住。
攥著他的袖子,腦袋靠在他的白大褂上。
哭得昏天黑地。
萬顥天突然想到,妹妹剛上大學第一個暑假回來,嘰嘰喳喳跟他講不停,說她有個好朋友叫寧枝。
像隻小貓一樣。
小小的一隻。
看著每天特別開朗樂觀,但實際上很脆弱。
遇到難事從不會尋求依靠,就自己死扛。
像極了受傷獨自舔舐傷口的流浪貓,她特別心疼她。
萬顥天意識到,他現在好像也有點心疼——
這個連哭都不敢放大聲,隻會嗚咽的小瘦貓了。
15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等醒來,人躺在休息室的床上。
萬顥天竟然還在。
他看了我一眼,難得開起了玩笑:「你真猛,哭都能哭昏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你做什麼了呢。」
我定睛看了他幾秒。
抽出兩張紙,對著面前這張人神共憤的臉毫無形象地擤鼻涕:
「那我會替你解釋的,不會讓萬醫生貞潔名譽受損。」
萬顥天輕笑了聲,遞給我兩個冰袋:「那我謝謝你啊。」
「不客氣啊。」
「你眼睛腫了,用冰袋敷一下。」
我剛想揉揉眼睛,萬顥天立馬伸手過來握住了我的手:「手上有細菌,別揉。」
我的手有點涼,他的很熱。
氣氛,突然就變得有一絲絲曖昧。
16
他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但也沒有放開:「你自己都是個醫生,也不知道注意下這些衛生習慣。」
「哦。」我伸出另外一隻手,「冰袋給我。」
「你手都沒洗太髒了,別碰冰袋了。」
我剛想說,不讓我碰,那你!讓我!怎麼敷!
萬顥天已經蹲下了身子。
緊接著,我眼前突然一黑。
眼睛傳來了冰冰涼涼的感覺。
萬顥天:「閉眼。」
我:「哦~」
萬顥天:「放輕松。」
我:「……」
萬顥天:「還脹嗎?」
我:「現在好多了。」
「……」
此處隻有彼此的呼吸聲。
我:「有水滴下來了。」
萬顥天:「別動,我給你擦。」
同一時間。
站在門口的萬希希。
看著眼前這扇門,聽著門裡的對話。
不知道該不該推門進去。
萬希希:當時就挺突然的,感覺車轱轆在我臉上瘋狂碾過……
17
我向來藏不住心事。
也許是氣氛使然。
也許是想到以後都沒有機會說了。
我開口道:「萬醫生,那天你看到了我發給希希的微信吧?」
過了好幾秒,時間長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
才聽到他「嗯」了一聲。
「我喜歡你。」
萬顥天冰敷的動作突然停滯了一下。
「你肯定不知道,我喜歡你兩年了。」
萬顥天的手好像抖了下,像是被嚇到了。
我傲嬌地勾著唇角:「但這會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
「說出來,是我想為自己的暗戀畫個句號。
「不說為什麼兩年,是不想你有負擔。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我對你來說,就是最近這兩個月才認識的妹妹的朋友,你不喜歡我,也蠻正常,沒關系,我會大大方方地接受。
「我喜歡你,這與你無關,你也不用躲我,以後你隻是我閨蜜的哥哥。」
如果不是姐姐突然出車禍進急診,萬顥天肯定會一直躲著我吧。
說出來,我心情好了許多。
萬顥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真的沒想到,眼前的女孩子會這樣子打直球。
一下子把他的計劃全搞亂了。
而且,這個瘦柴貓,似乎誤會他了呢。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