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
7
那次見面後，蔣妤沒再找我。
我把所有心思收起，投進學習。
我們專業有物理學，教授安排我們到研究生院物理實驗室參觀。
大家提前到實驗樓下集合。
一個研究生學姐匆匆趕來：「教授本來安排我帶大家參觀的，但我臨時有個實驗數據出了問題，找了別人代勞，放心，大家一定喜歡。」
說完，往身後看去。
我跟著大家一起抬頭。
一道身穿白大褂的颀長身影漫不經心地推門出現，站在大家面前，懶散地掀了下眼皮。
同學們一下炸了。
「時遠學長！」
「他不是本科生嗎，怎麼在研究生實驗室？」
「他參加了教授的項目，你不知道嗎？」
……真巧。
討論聲中，我默默低下頭，生怕被看到。
Advertisement
忽然不知誰喊了一句：
「楊瑜真，這不是你男朋友嗎？」
人群沉默兩秒，哄堂大笑。
？？？
強吻照片的後遺症怎麼還在？！
時遠淡淡望來一眼，不著痕跡地收回。
「不，不是……」我小聲解釋。
可沒人理會。
我隻能低下頭，任由那些有如實質的目光在我身上掠過。
「進來吧。」
時遠忽然開口。
眾人忙跟上他的腳步。
整個參觀過程，我都提不起興趣，低頭走在隊伍最後。
結果結束了也不知道，還悶頭往前走。
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
「不好意思！」我連忙後退。
看到面前人時，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時遠抱臂倚在牆上，居高臨下看著我，輕揚下巴。
「他們都走了。」
我忙回頭。
同學們果然都不見了。
我轉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指向走廊另一邊：「電梯在那邊。」
我連忙急轉彎。
不知是地板太滑還是我鞋不防滑，這一轉彎，一下閃了腰。
然後，非常狗血地朝時遠身上撲去。
眼見要貼上，他摁住我。
就像我強吻他那次。
「故技重施？」
「……」
我忙解釋：「我……」
「學長，電梯壞了！」
一群同學突然再次出現在時遠身後。
時遠一頓，手上力氣隨之松了。
我沒站穩，猛地往前栽——
一把抱住了時遠的腰。
同學們：愣住.jpg
我：……
時遠：……
8
空氣安靜了數秒。
時遠開口：
「注意場合。」
「……」
不知是誰吹了聲口哨。
同學們開始起哄。
我慌忙起身，後退數步，低著頭，臉頰滾燙。
他的腰，還挺細……
「那你們走步梯。」
時遠面色如常，起哄的同學漸漸收聲，識相地打開樓梯門。
「對了，留個人幫我收拾器材。」
時遠再次開口。
大家一致看向我，然後，非常默契地全走了。
什麼意思?
讓我留下？
還沒反應過來，時遠先我一步走向實驗室。
「過來幹活。」
「……」
告訴我幹什麼後，時遠就坐到電腦前寫東西了，全然沒有和我一起的打算。
我撇撇嘴。
活兒不多，但零碎，做了好一會兒。
做完後，時遠還在寫，專心致志。
我猶猶豫豫走過去。
「那個……」
他頭也沒抬：「做完可以回去了。」
「……」
我深吸一口氣：「時遠……學長。」
他終於停下動作，偏頭看來。
我撓頭：「抱歉啊，我同學好像誤會咱們倆的關系了，我會跟他們解釋清楚……」
「嗯。」他繼續打字。
我小心翼翼：「那你以後，能不能別說讓人誤解的話，比如『注意場合』什麼的……」
這真的很像情侶間的調情好嗎？！
他再次停下動作。
「有問題？」
我一口氣沒憋上來：「你，你這樣會影響我擇偶。」
「不影響我？」
……好像說得也對。
我頓了下，開門要走。
「等等。」
他合上電腦，起身朝我走來。
邊走邊脫白大褂。
我嚇得連連退後：「你，你做什麼？」
他突然停住，側身，把白衣掛進一旁的櫃子裡，然後越過我，推開門。
「我也要走。」
我：……
我跟時遠一起走下樓。
怕尷尬，我全程加快腳步，想著走出研究生院就能分道揚鑣了。
結果走出很遠，他還不緊不慢跟在我身後。
我忍不住停下腳步。
「學長，還有事嗎？」
時遠一臉莫名其妙看著我：「我去食堂。」
「……」
行吧。
你去我就不去了。
我加快腳步，準備在前面的路口拐彎。
一抬頭，就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蔣妤挽著傅澤的胳膊，兩人說說笑笑，正朝這邊走來。
我立馬回頭，擋在時遠面前。
時遠：？
「學長。」我平復慌亂的情緒，扯出一個討好的笑，「我請你吃飯吧。」
時遠沒有立刻回應。
隻是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像是把我看透。
在他即將抬頭看去的瞬間，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學長，不要害羞。」
時遠：？
9
我把時遠帶到校門口的小餐館。
「這裡味道不錯，我跟室友平時經常來。」
坐在時遠面前，我局促不安地尋找話題。
他倒神色如常，修長的手指隨意翻了翻菜單，隨後推到我面前：
「你點吧。」
「好吧……你有忌口嗎？」
「沒有。」
我點了幾個招牌菜，僵硬地坐好，再次沉默。
時遠捧著手機，不知在回誰的消息。
氣氛更尷尬了。
「那個……」我試圖開口。
「小真！」
忽然有人叫我。
我剛說什麼來著……
這家餐館，我和室友常來。
看著一臉八卦的小影和其他室友，我趕緊起身：「你們也來了？」
「是啊，給你發微信也不回。」
剛剛隻顧著緊張了，也沒看手機。
小影看了眼我身後的時遠，眼見就要開口，我眼疾手快把她拉到一邊。
「你跟時遠什麼情況啊？」她一臉八卦。
「不是之前跟你說了，誤會！我都不認識他。」
「之前不認識沒事，多約會幾次就認識了。」
「我……」
「小真。」小影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歡喜冤家的劇情，我喜歡，好好把握。」
說完，她拉著幾個室友走了。
留我一人在原地石化。
一頓飯食不知味。
看出我的分神，時遠禮貌性問了句：「不合口味？」
我搖搖頭，突然問：「你喝酒嗎？」
這是我第二次喝酒，第一次還是得知傅澤喜歡蔣妤那晚，灌了兩罐啤酒，第二天正常去上了早八。
所以我以為自己酒量挺好。
事實證明，我高估自己了。
在時遠逐漸鎖緊的眉頭裡，我一杯接一杯，好像把這段時間的鬱悶和委屈都寄託於酒精。
然後我一抬頭，好家伙，這人怎麼重影了。
時遠揉揉眉心：「你喝醉了，回去吧。」
我沒動。
人一喝醉，就容易胡言亂語。
比如我。
「你剛剛在跟誰發消息？」
「……教授。」
「跟別人吃飯的時候一直看手機很不禮貌哎，你要跟我道歉！」
時遠：？
「嗚嗚嗚你要跟我道歉！」
「抱歉……」時遠有些咬牙切齒，「可以走了嗎？」
我滿意地點點頭。
晃晃悠悠走出店門，猛然停住。
「我還沒結賬！」
「我結了。」
「可是說好了是我請客……」
時遠扶額：「下次吧。」
我晃晃悠悠地繼續往前走，忽然被摁住肩膀。
「學校在那邊。」
我「噢」了一聲，並沒有改變方向的意思：「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去唱歌。」
時遠：？
10
時遠這輩子估計都沒這麼無語過。
KTV 裡，我瞎吼著苦情歌，他面無表情地坐在角落。
喜歡傅澤這麼久，每次受傷，我都會一個人跑來唱歌發泄。
這是我的秘密，如今卻多了一個人知道。
最後一首歌唱完，我關掉音樂，吵嚷的空間瞬間安靜下來，隻能聽到走廊傳來其他房間的聲音。
我坐到時遠身旁，突然開口：「其實我不喜歡看漫威的英雄電影。」
時遠偏頭看我，昏暗的光線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是傅澤喜歡，當初他找我搭訕，就是因為表哥送了我一件漫威聯名的衛衣。所以從那以後，我看了無數遍漫畫電影，了解每一個出演明星，可是怎麼辦呢，我做了這麼多，他還是不喜歡我……」
時遠的視線停在我身上片刻，才問：「那你自己喜歡看什麼？」
我愣了一下。
沉默許久，我才喃喃回道：「以前喜歡看韓劇，但傅澤覺得挺沒意思的……」
「愛好沒有好低貴賤。」時遠語氣少有的認真，「這就是你喜歡的，這就是你。」
喝醉了，神志還在。
一束光落在時遠臉上，他望來的眼底瑩亮。
心口跳動隱秘地加快了兩秒。
我唱了好久，酒勁沒有消退，反倒越來越上頭。
最後實在撐不住，搖搖晃晃地離開。
「你能走嗎？」時遠皺眉問我。
「能！」我信心滿滿。
話音剛落，摔了個華麗的狗啃屎。
我聽到身後一聲嗤笑。
「時遠，我動不了了。」我委屈，「我都這樣了你還笑，有沒有同理心！」
時遠不笑了。
默默走到我面前，蹲下：
「上來。」
我瞪大眼睛。
這是要背我？
「上不上？」他語氣有點兇。
既然他這麼熱情，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吧。
我趴在時遠背上。
醉酒後，五感變得遲鈍，即便隻隔著秋裝，也能忽略彼此灼熱的體溫。
可我聞到了時遠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
不知抽什麼瘋，我突然來了句：「你這樣背我，蔣妤一定不高興。」
時遠一頓。
「跟我有關系？」
我抿唇：「她喜歡你。」
時遠沒有驚訝，而是不冷不淡地問：「所以呢？」
我猛地一愣，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似乎嘆了口氣，聲音壓低了些，我趴在背上聽，嗡嗡的，帶著低磁的性感。
「如果不喜歡，就沒有義務必須給予回應。就像你之於傅澤，蔣妤之於我，我……」
他猛然頓住。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
「你怎麼了？」
「沒什麼。」
11
到宿舍樓下時，我以為這漫長的一天終於要結束了。
然後一抬頭，看到了傅澤。
我趴在時遠背上，不遠處是我暗戀多年的男孩。
很難形容那一瞬間的感受。
大腦片刻空白後，竟是沒由來的慌亂和無措。
酒驚醒了大半，我立刻從時遠身上跳下來。
傅澤臉色有些陰沉，但很快斂去。
像是沒看到一旁的時遠，徑直朝我走來，託住我的胳膊，放柔了聲音：「喝酒了？」
我點點頭。
「以後再喝酒，帶上我，不然不安全。」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時遠。
再遲鈍，我也感受到了他對時遠的敵意。
低著頭，沒有回答。
見狀，傅澤沒有繼續逼問，拉著我的胳膊就要離開：「我送你。」
然後我就被時遠拽住了。
「她讓你送了嗎？」時遠開口，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冰冷。
傅澤一頓：「你什麼意思？」
「放手。」
「時遠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別逼我動手ŧű̂₌。」
時遠輕嗤一聲，推開傅澤，擋在我面前。
「你忍我什麼？蔣妤對我有意，你愛而不得？還是現在我擋在楊瑜真面前，讓你失去了一個備胎？」
最後的體面，在時遠說出「備胎」這個詞後，徹底粉碎。
一直以來，我從不敢直面的事實，赤裸裸暴露在我面前。
傅澤後退半步，忽然怒吼：
「你胡說什麼！」
「你覺得，這麼多年，楊瑜真不知道你的想法嗎？」
時遠語氣平靜，垂眸看了我一眼。
傅澤也看來：「小真，你別聽他胡說，我們認識這麼久，我從來沒有那種想法，我知道你跟時遠在一起是賭氣，我……」
「那你把我當什麼了？」我忽然開口。
他猛地頓住。
「那天五排，蔣妤問你，我們是什麼關系，你為什麼沒有回答？」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
秋風很涼，我笑笑，拂開兩人，徑直走進宿舍樓。
開門的那一瞬間，我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場夢，終於該醒了。
12
周末，我在宿舍躺了兩天。
這兩天，小影跟我坦白了一些事。
原來那天晚上，傅澤找我，問她我去哪兒了。
她一直看不上傅澤，就說我在跟時遠約會。
所以傅澤才在樓下等那麼久。
我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曾經我圍在他身邊，他從沒想過我會離開，現在我跟別人「在一起」，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又回頭找我。
可能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但很快，我就知道這個原因是什麼了。
之前得知蔣妤是傅澤的女神後，出於某種隱秘心理，我偷偷關注了她的社交賬號。
於是我很自然地看到了她最新的微博——
拒絕無關的人，以後隻想隨心生活。
我手指停在屏幕上，久久未動。
所以，傅澤是被她拒絕，才回頭找我的？
所以，我從頭到尾，真的就隻是他的備胎罷了。
關掉手機，我縮在被窩裡，渾身像被抽掉了力氣，心一點點往下墜。
當天，我把這幾年保存的跟傅澤的聊天記錄，我折的星星，寫的日記，他送我的禮物，一股腦全扔了。
扔完後回床上，呆呆盯著天花板，繼續躺屍。
期間傅澤給我發了好幾條消息，我都沒回。
也嘗試刪除拉黑，可停在紅色按鈕，怎麼也下不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