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華

第143章

字數:4132

發佈時間:2024-12-30 15:12:23

  • 20

  “殿下確定嗎?”沐元瑜慎重地追問了一句,“我不是不信任殿下,但我要說的事,跟這個關節十分要緊。”


  朱謹深點頭:“確定。他有來跟我問安。”


  既然都有搭過話,那這個記憶就可靠得多了——因為隨後的兩年裡,朱謹深都被關著,再沒有參加過賜宴,不可能是記混了,他最近的一次關於賜宴的印象,就是那次。


  “剛才梅小公子最後時說的那一番話,不知道殿下還記不記得——”


  沐元瑜完整復述了一下,然後道:“那句‘五妹妹’聽不懂的話,是暹羅語。”


  朱謹深眉頭一動,坐直了身子。


  他雖然醉著也記得,但他聽說是梅小公子娘親的家鄉話,下意識隻當是哪裡的方言,就沒有往心裡去。


  十裡不同音,百裡不同俗,聽不懂的話多了,這實在不是一件稀奇事。


  但他沒想到這所謂的家鄉不是十裡,也不是百裡,而是著落到了千裡萬裡之外。


  結合沐元瑜最起初問他的那個問題,他不用再一句句和她商量核對,已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殿下,我隻是奇怪,以梅祭酒的身份,他倘若娶的是一個異國女子,錦衣衛怎會至今查不出他來?”


  當年正旦的那件意外,看似以樂工被拿下作為了結尾,但這隻是明面上,暗地裡錦衣衛一定在不懈地追查,有資格參與賜宴的都是身份高崇的官員,留這麼一個疑點在朝堂中,皇帝怎麼可能安心。


  朱謹深道:“他可能是庶出,生母或者去的很早,或者因為什麼原因不在京裡,也不為人所知。”


  沐元瑜了悟,這猜測很合理,梅小公子的母親如是嫡妻,那一定有名有姓有來歷,即便早亡也不會逃過錦衣衛的耳目,隻有是妾,有名分的妾雖然也需要在衙門上檔,但其中可活絡之處就多得多了,而假使隻是個家中丫頭,那許多年前的舊事,人一旦沒了,就更不好查了。


  “梅祭酒不是京城人,”朱謹深回憶著,“他的家鄉,似乎是在江南某個小城。”


  江南是人文薈萃之地,梅祭酒從那裡讀文出身,看上去是件自然而然之事。

Advertisement


  “梅祭酒家的那個小兒子,能與人有了私情,而本身尚未定親,還能給驸馬家的五姑娘許諾,年紀應當介於十五到十七歲之間。”


  再小再大不是不可能,隻是可能性要低得多。


  “那麼他納這個妾,就至少是在十五六年前。”朱謹深的手指在桌面上點著,“梅祭酒今年大約是五十餘歲,倒推回去,就當是四十歲左右,那時候他還不在祭酒位子上。”


  沐元瑜眼都不眨,聚精會神地聽著。


  “但他當時的官職,也不會很低,我的印象裡,他做祭酒應當是有十年以上的年頭了,他總升不上去,李司業才會著急。也就是說,他大約最晚在四十五歲的時候,已經升任了祭酒。”


  跟納梅小公子的生母大約隔了五六年的時間差,這是合理的,如果那個妾真是細作,不會馬上就暴露,多少該隱瞞一陣,立穩腳跟後才好把梅祭酒拖下水。


  “這樣的官運,是很不錯了。”


  國子監祭酒是從中層官員轉向上層的一個重要踏板,如果順利,下一步就是轉為六部正堂官或者直入內閣,選為大學士。


  這樣的官職盯著的人當然不少,不是普通熬資歷就可以熬上去的。不然,那日朝會上群臣也不會吵得那麼厲害,李司業也不至於要冒風險把自己賠進去。


  也就是說,梅祭酒本身是有一些能力的,一個有出身、有能力、有運氣的官員爬到了這個關鍵節點的正四品官階之後,卻從此止步不前,可能是單純的時也命也,但也可能,是有別的什麼一點緣故。


  “去查一查,梅祭酒在升任國子監主官以後,家中有沒有亡故過妾室——這個妾室活著的可能性應當是很小了,如果有,差不多就可以請他回來問一問了。”


  沐元瑜聽出了他的話音:“殿下的意思是,更懷疑梅祭酒的妾室有問題,而不是梅祭酒本人?”


  “他被女色所迷的可能性更大一點。”朱謹深表示了肯定,“他認得那個樂工,對他提出警告,可見他多少是知情者。而他能認得那個樂工,那個樂工,自然也認得他——這本身就是一樣把柄,他可能正是因為這樣,不敢出頭,在祭酒的位置上庸碌下來。”


  沐元瑜懂了,假如梅祭酒有更大的圖謀,他應該不擇手段地往上升,或者就算他潛伏在國子監裡,打算利用監生做什麼,那也應當好好經營現有的資源,而不是給眾人留下一個“不行”的印象,以至於李司業敢越級搞他。


  朱謹深從她的眼神裡看出她聯想到了什麼,笑了笑,卻道:“從李司業最後的結果看,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嗎?”


  “不是。”他自問自答,“但他自己失敗的同時,卻也成功地把比他官職更高資歷也更深的梅祭酒拉下了馬。”


  沐元瑜一個激靈。


  她忽然意識到,現在倒回去看,這一對正副手到底誰搞誰,恐怕是個未知數。


  跟前朝餘孽有牽掛的樂工混進宮就是兩年多前的事,當時低調處置了,別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可能是當事者的梅祭酒不可能不知道。


  他一定有打聽過後續,一定會害怕。


  以至於,祭酒的位子都坐不安穩了。


  李司業要把他搞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順勢而為之?


  “殿下,”沐元瑜嘆服地吐了一口氣,“李司業是不是個聰明人,不一定。”


  因為朱謹深覺得李司業蠢,但事實上如果不是他在那日誤入進去,李司業的算計是有可能成功的。


  “但殿下,一定是。”


  都還沒有把人抓回來審,他隻憑有限的所知已經抽絲剝繭得差不多了,留給錦衣衛的唯一一件事,好像隻有抓人了。


☆、第129章


  上報皇帝出動錦衣衛之前, 需要查證一下朱謹深提出的問題。


  也就是梅祭酒這些年死沒死過小妾。


  要查這個有點麻煩, 畢竟是他後院的家事, 但換個思路, 問一問梅小公子的生母是不是還活著就容易多了。


  梅祭酒一家都已出京返鄉,他鄰居家的門房給了答案:“對, 他家小公子是庶出不錯,他親娘早沒了, 他是在大娘梅夫人膝下養大的,梅夫人生了兩個兒子,但是命不好,先後都病死了。梅小公子雖然是庶出,但是是老大人家的獨苗, 跟嫡出分毫不差的。”


  這門房很大嘴巴,一小塊碎銀下去, 問一答十, 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倒出來。


  “問他生母模樣?我見過一回, 不過隻見著了個側臉,記不大清了,應該挺美貌吧, 不然梅老大人也不會納她。”


  “什麼來歷?這可沒人記得了,梅老大人剛納這個小姨娘的時候, 還不住這裡呢,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別的什麼事都行?那你等我想想啊。”


  門房很用心地想了一刻:“唉,還是沒什麼印象, 那小姨娘沒了快十年了,骨頭都爛完了,也不是什麼很有來頭的人物,還在的時候,家裡也太太平平的,沒聽說為她生過什麼事——你問怎麼死的?好像是病死吧,得的急病,搬到這裡沒多久,挺突然就沒了。”


  “哦,對了!”門房想起了一點什麼,“這小姨娘活著的時候是個省事人,她死了以後,大約三四年前,倒反而為她鬧過一場。他家那小公子漸漸長大了,不知在家裡聽什麼人嚼了舌根,想起來追究自己的生母了,疑心梅夫人自己沒兒子,為著想養他,害死了他生母,悄悄地還打聽到我們家裡來了。我們主母聽了很生氣,覺得梅小公子有點沒良心,梅夫人是正房,養他是抬舉他,還需要害死他娘才能把他抱來?就去告訴給了梅夫人。”


  “梅夫人沒怎麼反應,梅老大人知道了,卻是把梅小公子一頓狠打,哎呦,那真是往死裡打,後來要不是梅夫人畢竟心疼,去攔了一攔,我看真能打死。梅小公子是個倔性子,我聽人議論,過後他還是私下裡在問人,不過這回不疑心是梅夫人害死他娘了,就是打聽他娘的一些事——嘿,就跟你這麼問我差不多,哈哈!”


  “你問打聽了些什麼?這我哪裡知道,哦——好像是有一件,就是你先問我的,那小姨娘的來歷,我想起來了,她是梅老大人的同鄉,也是江南那邊的人,家裡出了什麼事吧,才被逼到了京城來的,運氣好,靠上了梅老大人,又生了兒子,一下翻身當了主子。不過我看啊,這兒子,還是從自己肚子裡出來的才靠得住,養別人的,終究也是替別人養。梅夫人對梅小公子,可真是當嫡親的兒子一樣,可到頭來,人心裡還是記掛著親娘,打成那樣也要去打聽。唉,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怨不得梅小公子,他親娘死的時候,他五六歲了,已經有記性了,怎麼能不念著呢。”


  ……


  門房的這些嘮叨,很快呈到了朱謹深面前。


  “這個妾室,本身不是暹羅血脈。”


  沐元瑜坐在一旁,點頭表示贊同:“那邊的女子長相異於中原,這個門房見過一回,如果是暹羅人,他不會留不下明確的印象,隻說得出美貌這個形容。”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錦衣衛查了兩年多沒查到梅祭酒頭上,從外表看,他家沒有什麼可疑。


  “但這個妾室也不會真是江南人氏,一個弱女子,不會平白跟千萬裡外的異邦扯上關系,下人們再以訛傳訛,傳不到這份上。”


  沐元瑜思考著,一定是有什麼,才讓梅小公子認定了這件事,他孺慕生母,才會想法去悄悄學了幾句暹羅語。


  朱謹深道:“不是暹羅血脈才對了。你長於雲南,當知道前朝時餘孽分為兩支,其中一支逃入南疆的事罷?”


  當年那個樂工的後續,他有關注,這事本是他拉著沐元瑜報上去的,皇帝沒有必要隱瞞親兒子,把樂工熬刑不過吐露出來的一點線索告訴了他,他記性好,被關了兩年還記著,所以他此時有此一問。


  沐元瑜回神點頭:“當然。”


  第一代滇寧王鎮守南疆,其中相當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追剿這些餘孽,逃入南疆的這支雖是前朝末帝的分支,勢力遠比不上逃入北漠那邊的,但南疆地形特殊,一旦進入深山老林後,很難抓捕,加上當地勢力也雜,餘孽在其間攪風攪雨,剛立國那一段時日,王師損兵折將,打得非常辛苦,直到她父親這一代,才漸漸太平了下來。自她出生以後,南疆沒有再發生過戰事,所以也很少有人再提起那些事。


  沐元瑜想著,簡單把自己所知的情況跟他介紹了一些。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朱謹深薄唇輕啟,下了定語,“亡了國,舊都呆不住,他們逃入南疆,南疆再呆不住,他們逃去哪裡呢?”


  “——暹羅。”


  這兩個字幾乎是不假思索便說了出來,沐元瑜打小受的是王世子的教育,她熟悉南疆及外邊政區及各藩屬國互相之間的地形及政治關系。


  雲南是彩雲之南,暹羅則在彩雲之南更往南去。雲南距離暹羅的距離,比京城都近。


  餘孽若真把殘餘的勢力搬了過去,以暹羅為據點養精蓄銳以圖卷土重來,從地理位置上是說得通的,也不是很難辦到。


  但在朝廷來說,能控制住南疆本土已經不容易,是往那邊移了幾次民才勉強扎下了根,再外面的藩屬國就實在鞭長莫及了,從人力物力上都辦不到,跟它們的藩屬關系,更多隻是名義上,幹涉不到別人的內政。


  “南疆這些年太平了,暹羅,恐怕就未必了。”


  朱謹深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麼一句就住口了,畢竟純是坐在家中的猜測,且猜得太遠,沒有證據支撐的情況下,暫時沒必要發散。


  這證據,就要著落在眼下這樁事上。


  朱謹深把話題收了回去,道:“妾室的死,有疑。”


  梅祭酒對妾室下手時一定非常小心,但他畢竟是個官員,不是專門從事滅口行當的殺手一流,再小心,瞞得過外人,自己家裡的人還是覺出了一點奇怪之處,梅小公子長大了想打聽一下自己生母的時候,就聽說了。

暢銷精選

高冷弟弟是病嬌
高冷弟弟是病嬌 圈裡人誰不知道傅念辭的心狠手辣。 偏偏對我格外溫柔。 我胃不好,他想盡法子給我做好吃的。 我罵他,他也不生氣,揪著我脖子求親親。 別人罵他冷血,我義正詞嚴地反駁:「他坐著輪椅呢,能壞到哪去?」 後來事實證明我錯了。 我被傅念辭關在地下室。 他用鐵鏈鎖著我腳踝,嗓音低啞:「哥,這一次你逃不掉了。」
錦城雖雲樂
錦城雖雲樂 "徐錦城問我喜不喜歡他。 我說喜歡,有胸肌、腹肌的我都喜歡。 可是他聽了就不開心了。 我不理解。 這不是裡裡外外都誇了他麼?他有什麼好不開心的? 男人真難搞!"
月亮被遮掩,我步入你
月亮被遮掩,我步入你 "綜藝上,主持人問頂流為什麼突然注銷賬號? 他惡狠狠地開口: 「自從網戀被騙 2999 後,我就發誓不再沉迷於網絡!」 「網上的水太深,我根本把握不住!」 「戀愛半年隻為了騙我 2999,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放棄網絡社交,從你我做起。」 而站在一旁的我聽著這幾句話,感覺有些熟悉。 打開黑名單,看著被我拉黑的網戀對象。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嫁給窮書生
嫁給窮書生 "嫁給窮書生後,我全家散盡家財,為他博得前程。 後來他如願入內閣,成為風光無限的權臣。 而我生產那日,他卻當著我的面,摔死了剛出生的孩子。 絕望之際,他冷冷的說出真相。"
怪物的新娘
怪物的新娘 即使你是一個怪物, 即使你冷漠、卑鄙、不擇手段, 我也願意頭戴花冠,身穿白紗裙,成為你的新娘。
深意總遲解,將愛卻晚秋
深意總遲解,將愛卻晚秋 "和盛雲凌訂婚的第五年,聞溪遲遲沒等來他娶她。 她夜以繼日忍受著同心蠱的痛苦。"
和死對頭互換高考答案後
和死對頭互換高考答案後 "高考第一場結束時,我親眼看見我的試卷答案和蕭然的隔空互換了。 她得意揚揚地走出考場,卻不知道,我能聽到她的心聲。 【學霸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知道死學習,被我換了答案都不知道! 【這下清華是我的了!陳思遠也是我的了!】 看著她自信的背影,我差點笑出了聲。 陳思遠我不稀罕。 但清華,一定是我的。"
我有絕色美人光環
我有絕色美人光環 "成年後,天賦全在顏值,身體嬌弱無比的蘇墨墨分配到了絕色美人光環 誰知還沒捂熱乎,就被一個系統纏上,開始任務 系統本以為綁定了一個身嬌體弱的廢柴,誰料這是真大佬 別的宿主需要主動攻略,自家宿主是被npc趕著追!"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