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華

第206章

字數:4098

發佈時間:2024-12-30 15:12:23

  • 20

  “你胡說,你幹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來,還想栽贓我——!”


  “要不是你想做皇帝,我自己幹這等掉腦袋的事有什麼好處?難道我一個姓韋的還能搶朱家的天下嗎?!”


  韋啟峰這句反問是很有力了,哪怕京裡的皇室都湮於戰火,那也還有滿天下的藩王呢,怎麼也輪不到韋啟峰。


  沈首輔躬身問朱謹深:“二殿下,老臣看韋郝二人罪證確鑿,是都可以關押或處置起來了,隻是別人——還請殿下拿個主意。”


  這個別人指的就是朱謹淵了,他畢竟是臣,心裡對朱謹淵的懷疑再大,不好直接說要連他一起關了。


  朱謹淵也聽得出來這個意思,拋下韋啟峰,過來喊道:“二哥,我是清白的,你不會也聽信他們的胡言亂語了吧?!”


  朱謹深慣常地不太理他,隻向沈首輔道:“韋郝押入刑部進一步訊問同黨,三弟先回去景王府,事情已經清楚,如何定論,就等皇爺醒來以後再議罷。”


  “憑什麼叫我回去,我也想守著皇爺——”


  朱謹淵叨咕,但聲音低了不少,朱謹深比他想象得厚道許多,居然沒把他也一起關到刑部去,要是那樣,他一定不依,現在隻是叫他回府,他保存了最後的一點顏面,這反駁的聲口便也厲害不起來了。


  這一番理了個大概,眾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皇帝的傷情及外城的守城之戰上。


  守城進行得很順利,瓦剌丞相率領的三萬精兵剛開始攻勢十分猛烈,但隨著時日推轉,後續的援兵被死死攔截在大同過不來,而城裡又攻不進去,士氣便慢慢低落了,守城將領見此乘夜開了城門,用小股精兵掩殺出去,偷襲了一回,更在瓦剌內部造成了一波混亂。


  京裡與雲南不同,可以做事的大臣們多著,朱謹深便隻是全心守在乾清宮裡,寸步不離,他不走,沈皇後不能徹夜跟他同處一室,便隻好憋屈地退回坤寧宮,明面上看上去,是暫且讓步了。


  整整五日之後,皇帝歷經下泄、高熱,頭痛症並發,終於正式清醒了過來。


  但情形仍很不樂觀。


  因為他的毒性是解了,但不知張楨究竟是哪裡弄來的古怪□□,與太醫所使用的種種解毒湯藥碰撞之下,起了奇妙的反應,竟然致使皇帝的頭痛症完全發作出來,直接惡化成了頭風。


  從前皇帝的頭疼最多發作一兩個時辰,有了李百草傳授的針灸術後,還可以及時抑制住,但現在這針灸術也不管用了,皇帝這一次疼起來,足足疼了兩日才有所緩解,而他此時的身體因為要解毒,必然大量下泄,本已虛弱得不得了了,再被頭風一攻擊,幾乎不曾疼死過去。

Advertisement


  朱謹深派了人從不曾遭受瓦剌攻擊的城門緊急去雲南召李百草進京,但再急,李百草沒生翅膀,飛不過來,王太醫作為李百草的師弟,在眼下被眾人寄予了厚望。


  但王太醫被眾人虎視眈眈地看著,卻幾乎要哭出來:“下官真的沒有法子,我師兄走的時候就說了,皇上這病要好,必須得靜心養神,徐徐圖之,可打我師兄走後,京裡就沒有消停過,現在瓦剌還在外面鬧著,皇上殚精竭慮,就不曾有一日好好歇息過,各位別怪下官說話直,便沒有中毒那一出,皇上這頭疼,也是難免要加劇的——”


  皇帝中了毒隻是雪上加霜,這雪本身,是早就一日日積在這裡的,遲早有一日要崩然而下。


  大臣們都很著急,皇帝算是個明君了,為君二十餘年,不曾寵幸過什麼奸妃佞臣,還有意識地在限制錦衣衛的權利,沒放任他們在朝中亂咬人,制造恐怖氣氛——要不是這樣,郝連英也不會心生不平,除了子嗣的運道上差了些,導致儲君多年空缺,別的實在沒得挑了。


  “皇上——”


  沈首輔在龍床前眼圈通紅,欲言又止。


  君臣相處久了,也是有情誼在的,有些話,他不得不說,卻又有些不忍心在這個時候說。


  皇帝剛疼過去了一波,虛弱地笑了笑:“愛卿何必作此態?朕知道你要說什麼,說起來,此事本也是朕的不是,總想求全,就耽誤了下來,倒累卿在朝中扛了多年。”


  沈首輔忙道:“皇上有皇上的難處,老臣懂得。”


  “朕也沒叫你們白等。”皇帝又笑了笑,“朕於子嗣上,雖然不盡如意,總還有一二堪用的——汪懷忠,備紙筆來。”


  汪懷忠抹著眼淚,連忙應聲去了。


  他知道皇帝的意思,立儲一事,皇帝身體康健的時候還可以拖一拖,這時候是不能耽擱的,必須指個明確的繼承人出來,不然萬一皇帝不支,臣子們各有用心,又是一場亂局了。


  沐元瑜貼著牆邊往外溜,她也意識到了,朱謹深才被大臣請出去說事,她代替他在這裡守著,現在看這架勢是要立儲,皇帝不知是沒注意到她在,還是確實沒有撵她的意思,但她自己覺得她還是出去的好。


  誰知她不動還好,一動,皇帝就把她叫住了:“你站住。”


  沐元瑜:“……”


  她隻好蹭回去:“皇爺,臣在。”


  皇帝躺在床上,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她:“你在雲南,是立了大功了。”


  沐元瑜極謙虛:“當不起皇爺的誇獎,都是臣應該做的。”


  要不是礙著沈首輔在,其實她挺想麻溜跪下,跟皇帝請個罪順便談談條件,看這個功能在皇帝面前折多少罪。


  “沐家世鎮雲南,枝深葉茂,有些事上犯了糊塗,總算,大節不損。”


  沐元瑜一口氣松弛下來,幾乎快站立不穩——她聽得懂,這就是在她充當假世子一事上定了調子了!


  皇帝真是個痛快人呀,她還沒求情呢,有這四個字,起碼沐氏滿門是保全下來了。


  她這下不猶豫地跪下了:“多謝皇爺寬宏。臣家久在邊疆,規矩粗疏,但忠君愛國之心一絲不少,皇爺若還用得著沐氏,沐氏往後也一定為皇爺鎮守好南疆,請皇爺放心。”


  皇帝點了點頭:“嗯。據二郎在信中所寫,你倒是一員難得的福將,往後有你在雲南鎮守,朕放心得很。”


  “……”沐元瑜驚訝地抬了頭。


  呃?


  皇帝這是——怎麼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知道的,父子互懟模式要開啟了。。


☆、第189章


  好巧不巧, 朱謹深正好跟大臣說完事,回來了,聽見了他最不愛聽的那一句。


  皇帝才好了點,他不便上去爭論, 隻能往床前一站,憋著道:“皇爺養傷為要, 餘者推後再論不遲。”


  皇帝嘆了口氣:“朕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該安排的, 還是盡快安排了,不能再拖了。”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打發回雲南去?


  沐元瑜心中囧然, 皇帝不會把她當成什麼迷惑皇子的妖姬了吧, 但這個結果對她來說不是最壞的,命能留下,別的都可以說個來日方長。


  她的神色就還好,朱謹深是絕不滿意, 皇帝瞥一眼他憋得白中泛青的臉色,搭在床邊的手無力地指了指:“都出去,朕跟二郎說幾句話。”


  除朱謹深之外,別人默默依令退了出去,偌大的寢宮內隻餘父子二人。


  “二郎,朕知道你想什麼, 若是從前,朕不是不能成全了你。”皇帝慢悠悠地說著,語氣家常而平和, “你從小,就是一副眼高過頂的樣子,看誰都看不上,不是嫌人家蠢,就是嫌人家壞——”


  朱謹深忍不住打斷了他:“我沒有,我至多是不喜歡那些愚蠢而偏要使壞的人。”


  皇帝笑了笑:“你說皇後?”


  朱謹深不語了,皇帝把話點得這麼明,他反而不好跟上去應聲了,沈皇後畢竟是長輩。


  “朕知道她不好。”卻是皇帝坦然說了,“可惜這是後來才知道的,朕迎她為後的時候,並不清楚。”


  “知道了,也沒什麼用,沈氏沒有大惡,朕不能為些許小過而廢她,朝臣也不會答應。何況廢了她,另立新後,就能保證新後會善待你們嗎?不能,而四郎將可能陷入你跟大郎一樣的境地。而如果朕不娶,後宮總需有人主事,交給賢妃,三郎那份不該有的心事就會更重。”


  “朕是皇帝,坐擁四海,富有天下,似乎無所不能,可世間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朕並不能例外。”皇帝喟嘆著,“後宮這方寸之地,一點也不比天下大事好料理,朕再盡心維持,也仍舊是落不下多少好。你覺得朕偏心,三郎也覺得朕偏心,四郎幸虧小一些,可這一年年過去,被他娘帶著,心思也是個重。”


  朱謹深沉默到此刻,終於道:“往事已矣,兒臣從前亦有不懂事執拗之處,皇帝不必縈懷在心,過去的,讓它過去便是了。”


  皇帝點著頭:“你能說出這個話,可見是真的長大了。朕從前總想你把這別扭性子改改,你聰明遠勝常人,可脾性之烈擰亦是難以回轉,所以朕壓著儲君一事,不是不想立,是不敢立,隻怕你這性子越大越不可收拾,作亂起來,殃及蒼生。”


  “可如今看,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便不改,也沒有什麼。一樣米養百樣人,天子也未必就要像一個模子裡印出來似的英明神武,把該做的事做了,不辜負奉養你的天下萬民,就夠了。”


  皇帝這個話是說得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朱謹深膝蓋一彎,在床前跪下:“皇爺——”


  “你不怎麼高興。”皇帝笑著打量他,“因為朕叫沐家那個丫頭片子回雲南去?”


  朱謹深照著金磚上磕了個頭,他想說話,但這回是皇帝打斷了他:“你不必再威脅朕,說你也寧願到雲南去。你應該知道,你無論為王為帝,她的身份都太高了,做不得藩王妃,更做不得皇後,你若一意孤行,滿朝文武都不會答應。”


  “婚姻之事,媒妁言,父母命,我不需要滿朝文武答應。”朱謹深抬起頭來,道,“隻要皇爺允準,別的兒臣自可設法。”


  “朕不能準。”皇帝搖了頭,“你去雲南之前,跟朕怎麼說的?沐家那個丫頭,笨得很,什麼都聽你的?”


  朱謹深道:“是——”


  “你自我感覺可太良好了。”皇帝不客氣地嘲了他一句,“沐元瑜東蠻牛一仗,打得何等險峻威風,中途折返去暹羅幫了沐顯道,回軍途中還捎帶手壓著東蠻牛殘部追打出去幾十裡,這樣的少年英將,跟在你後面時顯不出來,一入江海便騰躍,你覺得人家笨,朕看你根本壓不住她,你要同她在一起,往後這夫綱難說得很,後戚勢大,影響深遠,對帝家不是一件好事。”


  朱謹深暫時說不出話來了,往京城的捷報是他親手寫的,字斟句酌,層層遞進,把本就驕人的戰績更是渲染得八面生光,輝煌轟烈,不想到了皇帝這裡,起到的卻是這個效果。


  皇帝不是不認可沐元瑜的能力,他天下至尊的高度,決定了他不會如腐儒般執著於男女之界限,事實擺到眼前,也不肯承認女子也有本事,可支撐家族,正因他認可,才會生後戚之憂。


  他壓著焦躁沉思了一會,忽然道:“臣工勢大,對皇爺就是好事嗎?”


  皇帝揚了眉:“……嗯?”


  “皇爺對錦衣衛並不上心,多有壓制,也許甚至有裁撤之意,所以明知郝連英不能勝任,也暫時放任了他,沒有費心換人。但皇爺既然不願給予錦衣衛過大的權限,又為何還是猶豫保留了它,不效仿太/祖,直接焚盡錦衣衛刑具,令錦衣衛都退至如大漢將軍之境呢?”


  大漢將軍也屬於錦衣衛裡的一支,聽上去比錦衣衛還威風,但實際上遠不如錦衣衛聲名顯耀直至後世,因為這些威風的大漢將軍們的職能簡單來說就是一項:守大門的。


  當然也負有保衛皇帝的重任,但錦衣衛所以凌駕於各衛之上,乃是因它獨有的刑偵特權,沒了這項權利,錦衣衛等於斷去雙臂。


  “因為皇爺還需要有一股勢力,對抗震懾群臣。”朱謹深冷靜地自己答了,“明君不可以重後戚,不可以舉內宦,最好是垂拱而治,聽憑忠臣輔佐,便可成佳話了——但是史上隻有呂武,不見操莽嗎?”

暢銷精選

高冷弟弟是病嬌
高冷弟弟是病嬌 圈裡人誰不知道傅念辭的心狠手辣。 偏偏對我格外溫柔。 我胃不好,他想盡法子給我做好吃的。 我罵他,他也不生氣,揪著我脖子求親親。 別人罵他冷血,我義正詞嚴地反駁:「他坐著輪椅呢,能壞到哪去?」 後來事實證明我錯了。 我被傅念辭關在地下室。 他用鐵鏈鎖著我腳踝,嗓音低啞:「哥,這一次你逃不掉了。」
錦城雖雲樂
錦城雖雲樂 "徐錦城問我喜不喜歡他。 我說喜歡,有胸肌、腹肌的我都喜歡。 可是他聽了就不開心了。 我不理解。 這不是裡裡外外都誇了他麼?他有什麼好不開心的? 男人真難搞!"
月亮被遮掩,我步入你
月亮被遮掩,我步入你 "綜藝上,主持人問頂流為什麼突然注銷賬號? 他惡狠狠地開口: 「自從網戀被騙 2999 後,我就發誓不再沉迷於網絡!」 「網上的水太深,我根本把握不住!」 「戀愛半年隻為了騙我 2999,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放棄網絡社交,從你我做起。」 而站在一旁的我聽著這幾句話,感覺有些熟悉。 打開黑名單,看著被我拉黑的網戀對象。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嫁給窮書生
嫁給窮書生 "嫁給窮書生後,我全家散盡家財,為他博得前程。 後來他如願入內閣,成為風光無限的權臣。 而我生產那日,他卻當著我的面,摔死了剛出生的孩子。 絕望之際,他冷冷的說出真相。"
怪物的新娘
怪物的新娘 即使你是一個怪物, 即使你冷漠、卑鄙、不擇手段, 我也願意頭戴花冠,身穿白紗裙,成為你的新娘。
深意總遲解,將愛卻晚秋
深意總遲解,將愛卻晚秋 "和盛雲凌訂婚的第五年,聞溪遲遲沒等來他娶她。 她夜以繼日忍受著同心蠱的痛苦。"
和死對頭互換高考答案後
和死對頭互換高考答案後 "高考第一場結束時,我親眼看見我的試卷答案和蕭然的隔空互換了。 她得意揚揚地走出考場,卻不知道,我能聽到她的心聲。 【學霸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知道死學習,被我換了答案都不知道! 【這下清華是我的了!陳思遠也是我的了!】 看著她自信的背影,我差點笑出了聲。 陳思遠我不稀罕。 但清華,一定是我的。"
我有絕色美人光環
我有絕色美人光環 "成年後,天賦全在顏值,身體嬌弱無比的蘇墨墨分配到了絕色美人光環 誰知還沒捂熱乎,就被一個系統纏上,開始任務 系統本以為綁定了一個身嬌體弱的廢柴,誰料這是真大佬 別的宿主需要主動攻略,自家宿主是被npc趕著追!"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