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聽她用原話回擊。
之前,在她說想調刑偵的時候,他對她說那裡不適合她。
高壓, 辛苦, 神經緊繃,以及……危險。
“如果是因為我之前的話,”裴忱看著手中的本子,開口, “我向你道歉。”
孟思維忽然不可思議地看過去, 眉間震驚而疑惑。
她想過這件事的很多種可能結果, 比如說她搬出去兩人眼不見心不煩,比如說她不得已還在這裡住著直至某一天再有什麼矛盾徹底衝突暴發, 卻唯獨沒有想過今天這個場景。
裴忱依舊把筆記本遞向她。
孟思維最後慢吞吞地伸手接過來。
“謝謝。”
……
孟思維是回到房間之後才發現自己光顧著接筆記, 把她想轉租房子的事情全忘在腦後。
她翻開筆記看了看,手寫的, 字跡工整而清晰,一些重點地方還有紅筆的標記。
孟思維對著這個筆記忽然有些發懵。
如果是因為想向她道歉所以寫這個的話, 這個歉道得是不是過於隆重了。
孟思維拿著筆記本默了默,發現這件事從開始便不那麼一樣。
她以為的裴忱對她想調去哪裡的反應, 頂多不過“哦”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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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與他無關。
就跟從前一樣, 他看到她跟徐達龍因為那封給他的情書打架, 隻看了一眼視線便掃開,再多一眼都勉強。
因為與他無關。
這次明明與他更無關。
無論是她是否吃苦受累, 還是她調進去做什麼。
因為公安局內部是公安局的事情,即便有案子要與檢察院對接,能辦事的也不知她一個。
孟思維一陣沉默,越想越不想再往下想下去。
最後她合上筆記收起來, 又在微信給裴忱回:【謝謝。】
她趁周末越中介去看了那幾套她在app看過的房子,結果到了之後發現各有各的問題,不是實物跟圖片不符就是距離上班實在太遠,都不太合適。
她隻能讓中介以後如果有合適的房源再幫她留意著。
中介一臉為難地搖頭嘆氣,還是答應下來。
孟思維對著嘆氣的中介,知道自己這個預算在c市要租離市中心稍微近點的一居很困難,就連現在這個兩居室,都是當初房東看她是警察很靠譜所以比市場價低了好幾百。
孟思維給鍾意匯報了一下自己慘淡的看房成果。
鍾意:【盛星博不是給你找了個嗎,你幹嘛不去。不要在意這些小節。】
孟思維:【……】
誰知道那房子究竟是不是盛星博朋友的。
無論是與不是,她都不想再欠前男友人情。
換房子這件事隻能暫時作罷,刑偵部的考核定在月底,孟思維每天下班後忙著復習,中間有一天還要去電視臺。
是上次副局跟她說的電視臺那個教育科普節目,這檔節目是電視臺的王牌節目之一,同時段收視率一直在全國前列,這期的主題是走近公檢法,公安部這邊除了電視臺指定的孟思維以外,還有一個已經退休的老刑警。
節目內容電視臺工作人員都提前溝通過,老刑警講職業生涯中影響深刻的案子,孟思維主要是講一些基層民警在執法中遇到的事情,提醒女孩子們平常怎麼預防潛在危險,以及給大家現場演示一下過肩摔。
兩人來了之後臺先被帶到化妝間化妝,然後又被安排好嘉賓休息室等待錄制。
同時共用休息室的還有檢察院和法院的代表。
孟思維都不認識,大家互相點點頭打了招呼,倒是檢察院這次過來的一個年輕小伙子見到孟思維後說:“我之前還聽你們局裡同事提起過你。”
說因為短視頻認識她很常見,說聽局裡同事提起她,孟思維好奇問:“誰呀?”
朱齊撓著後腦勺笑笑:“刑偵大隊的,高勇。”
“哦。”孟思維點點頭,然後聽到休息室外又工作人員在叫她。
她對朱齊示意了一下,然後起身去休息室外。
是電視臺道具老師找她,讓她過去確認一下待會兒錄制的時候要用到的假人,如果演示的話這個重量合不合適。
孟思維在道具室跟道具老師仔細確認過沒問題後重新返回休息室。
她回去的時候發現兩個人站在休息室門口。
一個人是今天節目的編導,另一個,孟思維看到她一身藕粉色針織長裙,長卷發,打扮休闲而知性,脖子上掛著電視臺的工牌。
孟思維很容易便認出那是誰。
她在看到江宜的那一刻,才想起上次同學會,有人說起過江宜現在在電視臺工作。
孟思維不由自主地頓下腳步。
“檢察院今天來的人跟之前名單不一樣是嗎?”她聽見江宜跟節目編導說。
編導:“對,之前本來定的是一個姓裴的檢察官,據說年紀輕輕的很厲害,隻不過檢院那邊說他不想上節目,所以換成了小朱。”
“這樣啊。”江宜的語氣帶著遺憾和失落。
編導打趣:“怎麼,你跟這位裴檢認識?”
江宜:“學生時代認識,校友。”
孟思維又才恍惚想起裴忱和江宜是大學校友,然後沒想到檢察院原定的人是裴忱。
她不再旁聽人家說話,默默走近,對門口的編導和江宜笑了笑,然後準備開門進去。
身後的人忽然叫住她:“孟思維。”
在孟思維回頭的時候,江宜:“是小孟警官嗎。”
孟思維點點頭:“你好。”
江宜向上勾了勾唇角:“終於見到本人了。”
孟思維被這話說得不知道該怎麼回,他們電視臺工作的,見過的大牌明星藝人應該數不勝數。
然後江宜又說:“你之前是長宜中學旱地冰球校隊的對吧。那年中學聯賽決賽我還看過你的比賽,不過你肯定不認識我,我在觀眾席。”
“我是崇德的,那年你們長宜贏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孟思維眼前浮現從前那場比賽時的畫面。
那時她為了讓裴忱看她比賽,拼了命的帶校隊打進決賽,最後看到觀眾席,裴忱和江宜坐在一起。
孟思維喃喃:“我都快忘了。”
“你竟然還記得我?”她忽然問江宜,她那時對於江宜而言應該隻是一個外校球隊的學生,場上表現再好也不過一下午的功夫,如今已經過去七八年了。
被忽然問到這個問題的江宜臉上微笑有一瞬間的凝滯,然後答:“因為你表現的很亮眼,我記得那場比賽大多數球都是你進的。”
一旁的編導聽著孟思維和江宜的對話,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孟警官以前讀書的時候是體育校隊的?”
孟思維點點頭:“嗯。”
她又看了看江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進去了。”
孟思維回了休息室,關上門。
編導還念叨著孟思維體育生這個小新聞,她是外地人,於是好奇問江宜:“你們剛才說的那個長宜中學怎麼樣?”
江宜唇角緩緩落下來,答:“不怎麼樣。”
“最差的普高,職校的分數交擇校費能上。”
“這樣啊。”編導點點頭,沒再問下去。
江宜:“那我先回去了陳姐。”
編導:“快去吧。”
江宜目前在新聞部工作,是臺裡領導在年輕人中最看重的一個,一路上都有同事跟她打招呼。
她一一點頭應著,直到進了電梯才徹底清淨下來。
她終於又看向手中的策劃表,目光落在被劃掉的“裴忱”二字上,
裴忱的名字旁邊是孟思維。
臺裡還在孟思維的名字後面加了個“*”號,意思是重點嘉賓,如今各大媒體的流量秘密,電視臺也不例外的想要她來露臉。
這讓她想起從前那個決賽的下午,剛才跟孟思維提到的那場比賽。
她並不在乎這種校級的體育比賽,也早就忘了場上誰的表現好壞。
她之所以會記得孟思維,是因為那時,她發現跟她同樣不在乎這種比賽的裴忱,目光卻偶爾會落在場上的7號身上。
盡管隻是短暫的停留。
她後來得知7號叫孟思維,給裴忱寫的情書被扔進了垃圾桶。
在聽到情書被扔進垃圾桶後她懸起的心髒才被放下,讓後了然笑笑。
江宜靜默著回想。
那麼多對她示好的男生,都不如裴忱。
無論是當時冰冷的少年,還是如今冷峻的裴檢。
可惜就跟她認識,知道,並且所了解的那樣,裴忱誰都不在乎,也誰都不愛。
冷漠到對她所有的示好置若罔聞。
可越是那樣,她曾經就越想去接近,去徵服。
她記得高考後的那一晚,他們保送的學生去一起去開了會,然後她找到裴忱。
隻有他們兩個人。
她的暗示與接近從無回應。
在他因為她自述不適而微微低頭的時候,她終於豁出所有的勇氣和自尊,拉下脖子吻上去。
然後裴忱推開了她。
從來沒有一個人對於她的靠近,那麼直接到殘忍的推開。
她後背撞在身後牆壁上,看少年眉間的耐心早已消失殆盡,眸中布著無盡的厭惡與戾氣。
她在那一刻為自己感到悲哀,以及恨。
她發誓一定要忘了他,可是到了大學,她又忍不住去看他。
她看到在他身邊,跟她一樣的女生數不勝數。
最後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結果。
他誰都不在乎,也誰都不愛。
這麼多年依舊是這樣。
他們之間沒有開始,沒有結果,更沒有未來。
就像現在,見一面的結果都沒有。